……小存剛剛說什麼?
溫演覺得自己的腦子裏像是有一大片煙花忽然炸開——把他整個人都炸懵了。
在大腦完全理解那句話的含義之後,他的身軀無法克製地顫抖了起來。
因為他的遲疑,淩存不滿地抬手,按住了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吮吸了起來,alpha尖利的犬齒摩挲著厚實的皮肉,卻沒有咬傷的意圖,而更像是在吃掰開硬殼露出的鮮嫩蟹肉。
片刻之後,他鬆開咬緊指節的牙,張開嘴,用衣袖蹭去沾染在唇邊外溢的涎液,聲音喑啞道:“不可以?”
溫演的喉結滾動著,腦內開花那種詭異又興奮的感覺一層層緩慢褪去,他才終於反應過來,自己應該迴應淩存。
這不是在無可奈何的易感期發起的敗火邀約。
而是對方醉意朦朧的時刻,無法掩蓋的、發自內心的真實想法。
光是意識到「小存是真的對我有欲望,而且很多很強到了無法克製的程度」這一事實,就足以讓溫演熱念蓬勃了。
鬆垮的浴衣下圍變得緊繃。一門之隔的露天溫泉處氤氳而來的水汽,仿佛薄紗一般附著在溫演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之上,隱隱泛著癢意。
“啊……”
他用沒被啃咬舔舐的那隻手溫柔撫摸著淩存的麵頰,憐愛地擦去他嘴角的碎屑,然後露出一個清淺又狂熱難抑的微笑。
“當然可以。”
“我是任你享用的,小存。”
淩存卻因為他這句話感到不快:“不要說‘任你享用’這種話——要都快樂才可以。隻有一個人快樂不可以。”
“……好。”
被放在取景框裏的感覺……很怪異,但意外地並不討厭。
溫演昂著頭拉長脖頸,任憑淩存低下頭,在他的咽喉略顯粗暴地咬出一個又一個曖昧的紅痕。
不斷掉落出的照片默默記錄他的狼狽,不堪,因此而生的亢奮,和無力也無心反抗的焦灼。
被記錄在照片裏的自己的模樣,陌生到根本不像是從他身體的畫幅上裁剪下來的。沁出細密汗液的軀體,在暖色的房間燈光裏泛著淡淡的光澤。細膩,柔軟,襯得縱橫交錯的傷痕變得分外顯眼。
那些曾經貫穿皮肉的孔洞,過去淋淋流出血珠的傷口,還有深淺不一交疊一通的刀痕,統統以「愈合的陳傷」這般的麵目,被光影的機器記錄。
淩存用力的吻順著溫演的脖頸,到鎖骨,到胸膛,再到小腹……逐漸深入,咽喉裏溢出難以抑製的喘息和熱氣。
“別……!”忽然,溫演伸出粗糙的手,按住了淩存毛茸茸的腦袋,聲音嘶啞到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的程度,“別舔。”
淩存在舔舐他身上中學時期因為自殘而留下的傷口。
手腕和小腹,釘子的貫穿傷,溫演沒由來地想起梅可萱喜歡的視覺係樂隊,她說朋克是一種精神上的自殘和自由——人享有控製自己一切東西的權力,哪怕是去破壞掉它。
衣領上的鉚釘和貫穿鼻子和胸口的釘子,其實沒什麼分別。
“疼嗎?”淩存紅著臉,看上去不太清醒,動作卻放緩了很多,變得略帶些溫柔的含義,“很痛吧。”
張雲間很愛漂亮,耳飾項鏈從不含糊。淩峰還活著的時候,曾經為了打趣她,故意對淩存說:媽媽打耳洞的時候哭鼻子了。
這對淩存來說,其實是件特別難以理解的事情。
誠然,人在愛的人麵前總是嬌氣非凡,但張雲間其實不怎麼愛哭。她畢竟是家中長女,始終被幾個妹妹依賴信任,不自覺地從兒時起便立起大人的架子來。
大人好像是永遠不怕痛的奇怪生物。
但生理性的疼痛總是猝不及防——不要相信朋友說「打耳洞真的一點也不痛噢」這樣的謊言,不痛可能隻是因為他的耳垂不厚。
媽媽都覺得疼的程度……
淩存逐漸升溫的手輕輕撫摸著溫演的耳垂。
遲疑了幾秒之後,他對著上麵那個小小的紅洞唿出了一口氣。
“……小存?”
溫演下意識地縮了脖子,黑如潭水的眼眸裏盛著不解的情緒。
他們正在親熱。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這個過程裏的一切——包括撫摸、親吻,甚至對話,都是飽含曖昧的意味的。
這不是淩存第一次吹他的耳朵,卻是淩存第一次不帶著任何性的意味接觸他耳垂的行為。
不知為何,眼圈開始自動發熱,卻沒有眼淚掉下來。
“……隻是忽然想到一個,很弱智的東西。”淩存抬起頭,表情有些微妙,“還是不說了。”
溫演抬腿,用大腿押著淩存的臀部往自己的半身上傾倒:“我想親親。”
——不知不覺間變得幼態的話語。
淩存看著手下那張充滿了渴求心、原本無機質現在卻變得有些亮晶晶的眼睛,隻覺得被對方灼熱的視線燙得有些失神。
“你不要那樣講話,好幼稚。”
仿佛為了掩蓋自己的羞恥心一般,他倉皇地蓋住了溫演的眼睛。
“那,‘我想和你接吻’——這個說辭怎麼樣?”
“……”
淩存認命一般地低下頭,吮住了溫演微微紅腫的嘴唇,尖利的犬齒抵著柔軟的唇內,一下一下輕輕地研磨著。
“你這家夥,還沒喝酒,怎麼就先醉了?”
潛藏在皮膚之下的,是無法克製又暗潮洶湧的狂熱。
淩存舔了舔再次變得幹澀的嘴唇,眼角流露出些許野性的閃光來。
溫演被蓋著眼睛,世界一片漆黑,倒也不害怕,還有功夫打趣淩存:“那小存可以拿酒給我喝啊。醉了也好,現在這樣的光景,不醉反而沒有意思。”
“你不能喝吧。”淩存的手指一下一下勾弄著他的喉結,撩起一陣難耐的癢意,“打磨珠寶……需要很精細的……”
他的話斷斷續續、起起伏伏,拖延了半天,最終也沒醞釀出一個合適的詞去形容。意識就跟斷片了一般,出現了大段大段的空白。
等到迴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拿著那瓶喝了一半的紅酒,倒懸瓶子,毫不留情地朝著溫演身上灌去。
“啊……”
涼颼颼的酒液滲入深色的浴衣,染紅白色的海浪圖案,軟趴趴地黏在皮膚上。酒精成分又很快揮發,感觸有些奇怪。
溫演骨節分明的手握著淩存的小臂,指尖深陷入柔軟的皮肉,唿吸急促到胸膛大幅度起伏。
葡萄被發酵得當後醇香的味道,在兩人之間狹小的空隙裏蔓延開來。
很早之前好奇過的問題忽然閃現在腦海裏:一個人如果不喝酒,隻是聞的話,會不會醉啊?
淩存扯下浴衣的腰帶,將溫演的手緊緊束縛在一起,然後往上一按。
鬆垮的衣物蕩在腰側,被門縫裏滲入的縷縷月光照得微微透光。
他親吻著麵前人因為夜風抑或是燥熱感而泛起的粗糙,腦袋裏的一切思緒都團成了糨糊。
殘餘的酒液積蓄在小腹線條分明的溝壑裏。淩存俯身,舌尖卷舐。
淡淡的葡萄味……酒的味道並不明顯。
算不上甘甜,泛著不討人厭的苦味,像是低溫燃燒的火,順著肢體泛到舌苔。
爸爸說謊。
酒並不好喝。
“小存……”溫演的聲音悶悶地響起,“你的相機硌到我的腿了,有點痛。”
淩存直起身,反應了好幾秒,才遲鈍地撿起那個不知什麼時候快跑到人身後去的拍立得相機。
他拿起相機,抵在自己眼前,然後對焦。
昏黃的室內燈下,淒清的月色的存在感更高,銀屑般灑落在溫演的身上。斑駁的水痕凝固成深紫色的脈絡,像是烙印在對方身軀之上的、獨屬於他的痕跡一般。
“哢嚓——。”
快門閃動的聲音清晰可聞。
拍立得相片落下,險些掉進積蓄在地板上的深紅酒液裏。
溫演不知什麼時候輕鬆擺脫了腰帶的束縛,迅速起身,一手用力地扶著淩存的腰,一手穩穩地撚住了那張飄落的照片。
他說——
“淩存,我愛你。”
然後以吻封緘。
*
一夜春色。
淩存第二天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燦金色的日光穿過油紙糊的門,刺得他都有些睜不開眼了。
泛著鈍痛的腦內,迅速閃過昨晚的碎片。
一片狼藉的蟹食餐盤,被倒得一滴不剩的昂貴紅酒,交疊的身影,斑駁的青紫痕跡,還有……
“啊,破了。”
溫演看向手機屏幕裏自己破了的嘴角,語氣不知該被算作是無辜,還是頗具深意。
——顯而易見,肇事者就是剛從被窩裏出來的人。
“有西瓜霜嗎?塗一塗就不痛了。”淩存起身,險些因為腰腹處傳來的尖銳酸脹感踉蹌跌倒,聲音一下子變了形,“嘶——”
溫演把早餐飯團上放著的幹癟梅子拿下來,隨手丟進溫熱的牛奶裏。
“要喝嗎?雖然不是苦瓜牛奶,但應該不會太難喝。”
淩存盯著那顆迅速泡發膨脹,慢慢浮到牛奶表層的紫褐色梅子,聯想到了一些糟糕透頂的東西,臉上“噌”地一下泛起成片的火燒感。
他咬牙切齒地按倒溫演,兩手捏著他的臉皮,往旁邊用力一扯:“你這個流氓——!”
“我隻是關心你而已。”
溫演這樣說著,卻不自覺地舔嘴唇,對著淩存恣意地笑了起來。
“請不要生氣。我們待會去爬山吧?山頂是平的,很適合放風箏,野營也不錯。據說,今夜會有三千年一遇的流星雨。我們小時候沒看成,今天一定要看成。”
淩存並了並腿,並沒有傳來黏膩的觸感。皮膚上幹爽的感觸,反倒讓他焦躁羞憤的心情更甚了。他昨晚到半程就斷片了,後麵的內容完全不記得。
仔細想想,身上亂糟糟的衣服也被換掉了。現在的這件,雖然還是朱紅色的,但領口的花紋變成了尾魚。
溫演的手搭在淩存白皙卻滿是吻痕的大腿上,意味深長地用力摩挲了一下:“去不去?還是休息?”
淩存猛拍一下他的手,沒好氣地重聲道:“去就去!”
隨即起身,快步朝著洗浴室去了。
溫演看著他匆匆的背影,臉上的笑意並未消解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