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凡像要暈厥似的, 半閉著眼睛翻了個白眼。
“哥,大哥,你這樣是很瀟灑很bking, 但我起不來,誒——我現在特麼起不來。”
本來就一肚子委屈一肚子氣, 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到個人過來救他, 結果對方是個逼王, 看不懂眉眼高低,體會不到他的困難和窘境。
人間疾苦。
蘇韞亭彎腰把他扶起來,“他們為什麼綁你?這個私人醫院……它是不是有點問題?”
“媽了個x的,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不提還好, 一提起來,宇凡情緒控製不住地激動,臉疼都沒能阻止他破口大罵, “如果我有罪, 請讓法律製裁我, 而不是莫名其妙被綁架。”
說到綁架, 宇凡抬眼看看蘇韞亭,“哥們兒,你報警了沒有?”
月光透過玻璃窗影影綽綽灑進來,房間裏堆放的各種醫用器材在地上勾勒出灰色的影子。
倒在角落裏的人,手指毫無征兆的動了動。
宇凡眼角瞥到牆角,心髒猛地緊縮, 由於害怕和緊張, 他抓在蘇韞亭後背的手不自覺攥緊, 屏住唿吸大氣不敢出,直跟蘇韞亭遞眼色。
蘇韞亭緩緩轉頭。
扶著聯檢一體機搖搖晃晃站起來的男人, 慘白著一張臉,眼窩凹陷,看著麵前的宇凡和蘇韞亭,人還有點懵,滿腦子問號。
他昏迷了多長時間?怎麼突然多了個人?在外邊放風的人呢?
對!被他揍成豬頭的條子剛不知道刺了他哪兒一下,把他弄暈了!
男人腦子清醒到一半,張了張嘴。
哐啷
話沒出口,被蘇韞亭一腳又給踹趴了。
看著倒在地上捂著肚子痛苦的直哼哼的男人,宇凡問蘇韞亭:“咱們現在是迴去還是留在這裏看著他們?”他迴身,指指趴在廊道裏背上插著刀的那個馬仔,“你這一刀紮得狠,差點就捅心髒大動脈了,會引發失血性休克,搞不好有生命危險。”
蘇韞亭一剔眉角:“沒事,一會兒交給警察。”
幾分鍾後,七八個派出所幹警抵達現場。
“是誰報的案?”
手拿出警記錄本的警察麵無表情地問了一句。
“我。”蘇韞亭說。
“過來填一下姓名、電話。”
蘇韞亭一愣。
以前他出警,都是讓衛向晨或馬輝去查問和記錄,突然要他填姓名電話,一時間有點不適應。
主要還是,他到底要不要填自己的名字和電話。
從接過警察手裏的出警記錄本,蘇韞亭瞥了眼宇凡,然後大筆一揮,在姓名欄那裏龍飛鳳舞寫下倆大字:宇凡。
中間,走廊那倆趴地上的和屋裏這個趴地上的,一齊被警察拖了出去。
一個年紀稍長的警察走過來問蘇韞亭:“你報警說是綁架?你們是誰被綁架了?”
“我。”宇凡上前一步,當即表明自己受害人身份。
警察點點頭,看向蘇韞亭,“你呢?你什麼情況?那些人都是你打的?”
蘇韞亭說:“是我報的案,我跟他,”指了指宇凡,“一個病房的,正睡覺,迷迷糊糊聽見有動靜,睜開眼就發現他不見了。”
“問你,那幾個人是不是你打的?”警察口吻變得嚴厲起來。
蘇韞亭:……
分局派出所的人,還真的是剛正不阿中氣十足,架子拿的比他還大。
蘇韞亭心裏吐槽,表麵還是非常配合:“是,我打的。”
“還挺能耐。”警察把他上下打量一遍,“知道正當防衛和互毆的區別嗎?”
“知道。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財產和其他權利遭受不法侵害時,采取製止不法侵害的行為,對不法侵害人造成損害的,屬於正當防衛。被不法侵害人毆打後,有條件離開現場避免被毆打卻不離開,與實施侵害方糾纏還動手毆打對方的,認定為互毆。”
蘇韞亭把《刑法》法條背了一遍。
“知道的還挺清楚。”警察臉色緩和不少,“根據相關規定,你們也要到公安局錄一下口供,走吧。”
流程蘇韞亭都懂,但他現在不能跟警察去公安分局。謝遇知那邊萬一有情況,他錯過了就會影響市局的下一步行動。
現在唯一能出麵說上話的,估計隻有秦大局長了。
蘇韞亭眉頭微蹙,對分局警察道:“等下,我打個電話。”
警察倒是很識趣,並沒有製止他。
兩分鍾後,蘇韞亭這邊剛掛斷電話,警察手裏的警務通就響了。
對方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那名警察對著警務通連連點頭,之後收起警務通,看著蘇韞亭,意味深長地說了句:“那你……你們迴去休息吧,這幾個人的身份,我們會盡快查實,給個交代。”
莫名有種下屬跟領導匯報工作的意思在裏麵。
目送警察離開,宇凡摸了摸鼻子,納悶道:“他剛不是說要我們去公安局?怎麼突然之間,就讓我們迴去休息了?”
蘇韞亭笑笑:“這是警察同誌對你和我的信任。”
宇凡腫成豬頭的臉,露出個相當震驚的表情。
·
謝遇知吊兒郎當坐在床邊嗑瓜子,把瓜子殼隨手扔進麵前的垃圾桶,“這麼賺錢?看來還是我格局小了。”
程昊活動活動胳膊,“怎麼樣?跟著潘哥幹吧,以你的本事,留在潘哥身邊,絕對比去m國查無此人強。”
“我……”
謝遇知捏著一粒瓜子,表現的很為難。
“什麼你呀我的,隻要你願意跟著潘哥幹,我拿我的人頭在潘哥麵前給你打包票。”程昊越說越義氣上頭,“以後咱們倆就是拜把子的弟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程昊,絕對不會背叛自己的兄弟。”
謝遇知聽完,微微一笑,隨即斬釘截鐵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再不承你的情就顯得太矯情了,就是不知道,潘老板怎麼說。”
“他老早就想拉攏你,怕你不同意。我去說,你放心,我一說你願意跟我們上一條船,潘哥準開心。”
程昊說著就去拉門,摩拳擦掌往外邊走。
謝遇知喊了聲:“不用這麼興師動眾……”但程昊已經帶上門出去了。
昨晚和潘季後的對話,仿佛還在耳邊迴響。
單獨辟出來的休息室,不是病房,更像專門為潘季後準備的臨時旅館,暖黃燈光下,潘季後那張臉給人一種溫和無害的錯覺。
單論長相,潘季後的顏值很能打,亦正亦邪的麵相,大多數時間都表現的溫文爾雅,任誰第一次見麵,都不會想到這樣好脾氣的人,背地裏幹的是殺人越貨的勾當。
他極少露出兇狠麵,但眉宇間的肅殺卻是蓋也蓋不住。
當時兩人距離很近,潘季後掐著他的咽喉,瞇起眼睛看他。
“你覺得如果我現在殺了你,會怎麼樣?”
他能看得到潘季後眼裏的狠戾,對他確實是動了殺意。
“不會怎麼樣,最現實的結果就是我會死。我現在人在你手裏,你隨時都可以殺我,不過我這個人,向來是不喜歡被別人脅迫。你這樣的大人物,應該很明白如何收服人心。你現在殺死我,叫做逆我者亡。不殺我,那首先,我得成為你的人,為你辦事。這叫做順我者昌。”
說話的時候,他能通過潘季後掐在脖子上虎口,感受到自己咽喉在輕輕震動。
半晌後,潘季後短促地笑了一聲,鬆開掐著他的手,冷厲眼神中閃著絲陰毒,他撿起桌上的手帕隨意擦了擦手心,“你很有膽識,我這個人惜才,既然你都分析的這麼透徹了,選什麼給我個答複。”
“看樣子,你是不打算給我錢,也不準備讓我去m國了?”
“m國就不要去了,我會給你安排新去處。”
“去哪?”
潘季後迴頭看了他一眼,“緬北。”
謝遇知當時就明白了潘季後的意思,潘季後肯定是準備抽身了,把晁傑送進局子,然後迴去整頓墨西哥那邊的毒品市場。
如果讓人溜走,那再想抓人,就不知道是五年後還是十年後。
他得想辦法把這個消息神不知鬼不覺的傳遞出去,潘季後根本不信任他。整個醫院裏,全都是潘季後的耳目,毫不誇張的說,這家私人醫院是就是潘季後在深夏的窩點。
無論如何,他都得鋌而走險一次。
好巧不巧,就在他一籌之際莫展,天降神兵把蘇隊送進來了。
隻要有線人能從醫院往外傳遞消息,他就可以將計就計,完全沒有後顧之憂。
謝遇知將手裏捏著的瓜子緩緩放在齒間,輕輕一咬。
咯嗤
瓜子殼應聲四分五裂。
他抬眼往窗外看,今晚的月亮朦朧一片,像隔著層毛玻璃,一如這次他們布的局,發展走向和結果都看不真切。
·
市局
經曆蘇韞亭因公殉職的風波之後,上上下下每個人心情都很沉重,上班時在局裏最常見的三種表情:麵無表情、垮著批臉和木訥呆滯。
平常最能活躍氣氛的馬輝和高磊,也情緒低落,除投身工作,調查案子,寫審查報告,剩餘時間就是頹、頹,繼續頹。
刑偵科一如既往的加班熬夜。
馬輝把一份資料遞給高磊,垂著眼皮:“高副,這是之前王朋審問那幾名白大褂的口供,他們稱受人委托到湖心島做心髒移植手術,都是專業外科醫生,每個人姓名都能查到,但無一例外,全是在私人醫院掛靠的執業醫師,無法問責醫院,私自進行違法摘除手術屬於個人行為。”
高磊捏著口供,頹廢的抓了把頭發,剛邁入三十歲,他就覺得自己要禿頂了。
“向晨怎麼說?”
馬輝說:“白天去醫院看他,整個人精神恍惚,根本就不怎麼搭我話。鄒明在陪床,不知道為什麼,也心不在焉的。”
“都什麼時候了,他們兩口子還鬧情緒?”高磊更頹了,“現在隻有向晨是當事人,知道的內幕多,他要是不開口,案子還怎麼查?走,咱們去醫院好好跟他聊聊。”
馬輝有些為難:“這可能不行。”
高磊去抓帽子的手一頓,迴頭:“啊?”
“剛李超說,秦局讓我們過去。”
·
兩天兩夜沒迴汀香郡,局長辦公室的風格莫名變得很居家。
電話裏方姨還在絮絮叨叨:“小展,明天是不是也不迴來啊?這幾天都見不到你們人,要不你明天抽時間和亭亭一起迴來看看山梨吧?他最近不怎麼吃東西。”
提到蘇韞亭,秦展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過幾天吧,過幾天等手裏的案子破了就迴去。”
方姨又絮絮叨叨說了些什麼,信號不怎麼好,秦展也沒聽很清楚,未幾,手機聽筒傳過來幾聲山梨的汪汪聲,方姨就把電話掛了。
高磊和馬輝推門而入。
“秦局,你找我們?”
看倆人垮著一張臉,興致缺缺,秦展叩了叩桌子,“剛才接到一起報案,旌陽分局出的警,是綁架,人已經落網,你們倆過去協助調查一下。”
“協助調查?”高磊說:“我們自己手裏的案子還沒調查清楚,底下分局的人都是吃幹飯的嘛?”
馬輝輕輕扯了扯高磊的衣角:“服從調遣。”
高磊眉毛一橫:“不是,秦局,我們手裏的案子可是牽扯到蘇隊,我們怎麼……”
“現在就去,查問清楚,做好記錄,然後迴來向我匯報。”
秦展語調平平,愣是每個字都帶著不容反駁的強勢。
空氣陷入沉默。
高磊牙一咬,不甘道:“服從命令。”氣衝衝的轉身走了出去。
馬輝尷尬笑笑,趕緊跟了上去。
·
蘇韞亭推著宇凡做了ct、軟組織損傷等等傷情鑒定,剛迴病房,手機鈴聲就響了。
來電顯示:老狐貍。
電話接起的瞬間,對方就語氣強硬道:“現在,立刻出來,我在門口!”
蘇韞亭說:“你瘋了?”
秦展卻利落的掛斷了電話。
蘇韞亭把手機放在眼前看了又看,是他在做夢還是一向冷靜自持的秦大局長突然轉性了?
宇凡臉上纏滿紗布,隻露出一隻眼睛,這迴好了,別說背什麼書了,他連看人都看不清楚了。
見蘇韞亭杵在自己床邊沒有動作,宇凡舉起綁成木乃伊的手臂在蘇韞亭臉前晃了晃:“我瞎了還是你被定住了?”
蘇韞亭看他一眼,“你睡覺,我出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