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熱地拉著劉司令的手,兩個老戰友一邊朝大廟裏走,一邊唇齒相鬥。這種見麵就鬥嘴的場麵,對於周遭的人來說,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了。
“老劉啊,軍區大司令本來的意思,是調你到六分區當司令,讓我到一分區當司令。聽說你不願意!有這事沒有?”拉著劉司令的手,陳大雷裝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問道。
“有!一分區是我親手創立起來的,憑什麼交給你?有本事,自個打江山去啊。”劉司令信以為真地說道。
“你看你看你看,寒心不寒?!告訴你,當時我就向大司令表態了。我說,老劉那塊地麵是老根據地——成熟。一分區又是軍區的長子——尊貴!說什麼也不能讓老劉動窩兒。六分區就不同了,那塊地麵上敵偽頑交錯,天天殺機密布,處處險象環生。這麼危險的地方,該誰去?誰配去?非我這呆子不可!”陳大雷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拍著胸脯自誇道。
劉司令一下子明白了陳大雷的意思,笑罵道:“去你的蛋!”
陳大雷嘿嘿笑了兩聲,接口道:“老劉哇,你是軍區長子,我是軍區老末。你要是覺得內疚,就助我兩挺機槍吧?今天,你在外圍看得清清楚楚,我要是有兩挺歪把子,何至於落得如此下場?”
話音未落,劉司令那邊已經氣得哇哇大叫,“什麼,我在外圍?我內疚?我剛救你一命,我內疚個屁!歪把子歪把子,你歪來歪去,滿肚子歪心眼!”
“唉,你這個人啊,唯一的缺點就是喜歡當真,我不過是說說,同不同意是你的事,我又沒到你家門口搶去,你說是吧?來人啊,拿老刀煙來,劉司令到了!”走到充當指揮部的廟門口,陳大雷安慰地拍了拍劉司令的手背,大聲衝裏麵喊。
看著眼前灰塵暴土的寺廟,劉司令笑著說:“大雷啊,從你當連長開始,隻要紮營就喜歡紮在大廟裏!當時我就說,這小子不能給任何人當副手,他隻能做正職。為啥呀?因為他一落地就要獨占供臺——哪怕是個泥捏的菩薩!”
陳大雷隨手摘下自己的駁殼槍,一下子掛在菩薩的腦袋上,然後哈哈大笑著說:“知心哪,太知心了!老劉哇,聽你罵我比聽別人誇我都舒服!翰林呢?跑哪兒去了?快把所有好吃的都拿出來。要沒有——割我的腰子給劉司令下酒!”
聽到喊聲,文書領著個兵興衝衝入內,懷裏抱著大大小小的軍用罐頭小跑進來。笑著答應道:“兩位司令員,今天開洋葷,吃繳獲的戰利品!”
陳大雷劉司令大為開心,兩人對麵而座。文書則忙著用刺刀破開一隻隻罐頭,小心擺放在兩人中間。
劉司令細看,見罐頭上畫了一頭牛,他深聞氣息,陶醉地詢問道:“有酒沒?聽說日本的牛肉嫩,嫩得像豆腐。”
陳大雷微笑著點頭道:“酒當然有!不過你先嚐嚐那牛肉再說。”
劉司令挾起一塊罐頭肉貪婪地放在嘴裏嚼了幾下,頓時苦臉叫道:“什麼怪味啊!這牛跟騾子配過?”
文書連忙在旁邊插嘴:“報告劉司令,我知道點兒底細。鬼子的軍用罐頭表麵上說是牛肉,裏麵卻是雜糧合著牛血做出來的。”
劉司令驚訝地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給自己通風報信的柔弱青年一眼,驚訝地問道:“連這你都知道?”
陳大雷得意的接口說:“那當然,六分區的寶貝蛋子多了,這是一個,另外,我還發現了一個神槍手呢!不過,翰林你隻知道表麵,我告訴你,從這罐頭能看出來,鬼子資源有限,國內窮得丁當響,這場仗他們早晚必敗。”
劉司令讚同地點了點頭:“說得是。大雷你真能琢磨事,一個罐頭都琢磨得透透的。”
陳大雷的得意之情溢於言表,連忙自誇道:“六分區嘛!再說了,沒兩下子,能當六分區的頭……老劉,晚上別走,我請你吃肚包雞。那才叫天下一品!”
劉司令擺手製止了陳大雷的自誇,小心地追問道:“大雷,你剛才說有個神槍手,他神到什麼地步?他槍法比我的偵察排長還厲害嗎?”
陳大雷自豪地高聲說道:“有他在,就甭把你那排長往桌麵上擺,那根本不是一道菜嘛!翰林啊,去叫二雷來,見見劉司令。”
“唉!”聽到陳大雷的命令,文書興衝衝放下手中的酒瓶,向莊外跑去。可是,就在他剛剛跑到莊口的時候,一聲清脆的槍聲,立刻讓他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沉吟了一會兒,文書快步向槍聲響起的方向跑去。
山坡上,伴隨著順溜的槍聲,頭頂一隻尋找腐屍的烏鴉,頓時一頭摔落在地,眼見順溜如此槍法,那戰士心下一驚,立刻說不出話來。
“知道了嗎?不要提你們那狗屁神槍手,他還沒那個資格。”眼見對方一臉呆滯和驚訝,順溜滿意地笑了笑,伸手欲拿自己的戰利品。
原本有心相讓,可當聽到順溜竟然汙蔑自己部隊的偶像,戰士瞬間惱怒起來,連忙彎下腰,一把抓住步槍,同時還嘴道:“你才是屁,打鳥打的這麼準有什麼用,最多當個獵戶,我們一分區的神槍**死過旅團長。”
見對方竟然如此倔強,順溜氣得幾欲開槍,可是想想又覺不妥,索性放下武器,威脅道:“你到底放不放手?”
“你才該放手,這又不是你繳獲的。”無奈,那戰士也是一頭倔驢,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媽的,讓你不放手。”順溜一時火起,掄拳頭撲了上去,頓時,兩人撕打到了一起,對方力大,一把將順溜帶進懷裏。順溜索性一張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此時周遭正在打掃戰場的人都已經聽到了槍聲,紛紛向這邊跑來,打頭的卻不是別人,正是三營長,飛快地跑到跟前,卻發現順溜正和人撕打在一起,三營長懸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生氣地大喝一聲:“二雷,幹什麼你?!”
見營長來了,順溜越發用力起來,迴頭怒道:“報告營長這家夥搶我的槍。你別管,這事我能解決!”
倒是對方比較乖巧,見到三營長,立刻甩脫糾纏的順溜,抬起流血的肩膀憤怒地說道:“報告營長,你的兵比日本鬼子還狠毒!你看他給我咬的。”
看到對方胳膊上鮮紅的牙印,又看了看仍然躍躍欲試著要繼續與對方動手的順溜,三營長憤怒地撲向兩人,大聲嗬斥道:“都撒手,立刻撒手!成什麼樣子了,你們是當兵的還是地痞?”
被營長嗬斥,兩人抓著槍的四隻手頓時同時鬆開,那支長槍應聲摔落在地上。恰在此時,文書也匆匆趕來。當他看見那支槍,立刻滿眼發光,失聲驚歎道:“哦,天哪!我的天哪!”
文書的驚唿也引起了三營長的注意,分開二人,他上前揀起那支長槍,上下打量起來,槍的樣子確實夠讓人驚訝的,雖然槍的外表和三八大蓋差不多,細節卻遠比三八大蓋精細得多,更讓人奇怪的是,槍身上還多出一隻金屬筒子,湊眼看去,好像望遠鏡一般。
好奇地摩挲了一遍這把怪槍,三營長轉頭向兩人問道:“到底是誰繳獲的?”
那戰士連忙迴答道:“報告營長,是我!我已經抓到手裏,這人硬跟我搶。”
順溜嘴笨,竟一時忘了槍的主人是被自己打死的,卻連聲咒罵道:“你他媽的放狗臭屁。報告營長,我,是我……”
見順溜出口成髒,三營長怒斥道:“二雷,不準罵人!”
聽到營長的嗬斥,順溜縮了縮伸長的脖子,口氣也不由得軟了些,“報告營長,真的是我先繳獲到的!說實話,我早在戰鬥時就盯上這支槍了,小武子就是被這支槍打死的!我一直爬到莊外,才把那鬼子摸掉。”
聽到順溜的話,身邊的排長立刻迴憶起之前順溜冒險跑出陣地的事情,連忙點頭證實,見此情景,三營長卻為難起來:“算了。一分區是老大哥,要沒他們增援,你也繳獲不到這支槍。順溜啊,你把它……”
可還沒等營長把話說完,身邊的文書搶先插嘴道:“對對對,營長說得對啊,這槍應該慎重……”
三營長轉頭疑惑的看了文書一眼,奇怪地問道:“翰林,我還沒說完哪,你對什麼對?”
文書趕緊朝三營長一使眼色,接口道:“營長說得就是對!要不信,你們仔細看看——這槍十分古怪。不但六分區無權留下,一分區也不能留下,應該把它上繳給軍區!軍區說不定還得上交延安哪,交給專家做專門研究!我說得對不對?營長說得對不對?!”
此話一出,三營長仿佛意識什麼,盯著那槍思索了一會兒後,慢慢點頭道:“唔,這事是得慎重。”
大道理一出口,順溜和那戰士立刻啞口無言,見兩人不吱聲,文書繼續批評道:“你倆爭什麼爭?你倆要跟延安爭麼?要跟毛主席、朱總司令爭麼?庸俗!”
雖然不明白庸俗是啥意思,不過卻知道不是什麼好詞,被嗬斥的兩人不由得一同將頭低了下去。
此刻,三營長終於完全明白了文書的意思,笑著說道:“對啊,誰都不能爭。必須把它上交!翰林,扛上槍!”
被大道理弄得似是而非的眾人都無話可說,隻能眼睜睜看著文書得意洋洋地把槍扛走了。
並不知曉手下竟然起了衝突的陳大雷與劉司令,此刻仍然盤坐在小廟內歡暢飲酒,就著饃大口吃著“人造肉”罐頭。
“來,幹了!老劉哇,等軍區開會時,你我兩人跟大司令建議一下,集中全部主力,先拔掉雙橋鎮,再攻打淮陰城。”舉起杯子,遙向已經喝得滿臉通紅的劉司令一晃,陳大雷輕鬆地一口喝幹杯裏的酒,興致高昂地建議道。
“好!雙橋鎮是個釘子,早該拔了。打淮陰時機還不成熟。那是鬆井聯隊的老巢。”麵孔通紅的劉司令卻並沒有因酒失度,冷靜地分析道。
“每迴我跟鬆井聯隊交手,都在琢磨他們的弱點。琢磨來琢磨去,今天看出門道了。”陳大雷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說道。
他的話立刻引起了劉司令的興趣,連忙追問道:“說來我聽聽。”
“要說呢,這支部隊確實能打,裝備精良,戰術素養好,就是不善於機動,離開了四個骨碌的汽車和鐵甲車,就跟蝸牛沒啥區別。今天我被圍在莊裏時,最擔心日軍從後麵過來。而他們始終就沒從後麵來!最後,還是你老劉摸到日軍後麵去了。”放下酒杯,陳大雷一邊迴憶著一邊分析。
“所以說,不能硬打淮陰,最好是把鬆井聯隊引出城,進入丘陵地區,和他纏鬥。”劉司令認同地附和道。
正說著,一分區的參謀長快步走進廟內。陳大雷見狀,趕緊跳起身笑臉相迎道:“老韓來了,快快,坐下吃。上酒上酒!”
參謀長接過酒大口飲盡,矜持地點了點頭,隨後,附在劉司令耳邊小聲嘀咕了一番。
聽到參謀長的報告,劉司令原本被酒氣蒸得發紅的臉色逐漸變得青白,手中的筷子也重重地向桌子上一拍,生氣地大喝道:“上當了!”
聽到對方的話,陳大雷滿麵愕然的反問:“怎麼啦?”
劉司令站起身來,一臉不高興的質問道:“你把我騙到廟裏來喝酒、吃肉——噢,還是他媽的日本假肉!你呢,你的人卻在打掃戰場,把鬼子的槍彈都搜走了!”
“有這種事?太不像話了!”被識破了詭計的陳大雷,佯裝驚訝地反問道,同時大聲向外叫喊著三營長,“三營長哪……三營長!”
“到!”早已完成任務的三營長,聽到喊聲連忙快步走了進來。
“你怎麼能幹這種事呢?劉司令是老大哥,一分區部隊是老大哥部隊,趕快把繳獲分給老大哥一半!”見三營長進來,陳大雷立刻生氣地責問道。
“是是。一家一半,沒問題!”得到囑咐的三營長連連點頭答應著,轉身離開小廟,向外跑去。
聽到陳大雷的安排,又目睹著三營長離開,劉司令的麵色稍微緩和下來,在陳大雷的敬讓下,悠然地點著一根煙重又坐迴到座位上,拉七扯八地閑談起來,待外麵三營長忙碌著招唿後,才漫步走出廟門,向院子裏磨盤處已經堆好的一堆槍械走去。
見兩人前來,三營長笑著迎上來,報告道:“報告兩位司令員,我把繳獲分出了一半,已經給一分區老大哥準備好了。”
劉司令嘿嘿笑著點了點:“還是三營長自覺性高、主動性強!咱們瞧瞧去,看看鬼子跟我們留下了什麼好貨色。”
可剛走到磨盤旁邊,劉司令臉上的笑意逐漸凝固,尤其當看到一堆堆積在磨盤上的殘舊的中正式步槍。他登時大怒,轉身對陳大雷大喊道:“嗬,陳大雷!皇軍裝備你全留下了,偽軍裝備發配給我了!看看,這就是你的一人一半?——中正步槍,根本就是一堆破爛嘛!”
參謀長冷笑著走上前,一伸手從中正式下麵拽出一支老套筒,譏諷著說道:“兩位司令請看,這支連偽軍裝備都不是,是六分區的老套筒子!”
陳大雷佯做憤怒地左右看了看,連聲說道:“不像話,太不像話!三營長,三營長呢?”
但此刻三營長早就不見人影了,在連喊了三四聲後,陳大雷窘然道:“你看你看你看……我明明下過命令,他們就是不執行,要不怎麼說六分區是軍區老幺呢,什麼都沒吃過沒見過,一看到點好東西,一個個連戰友情誼都不顧了,這,這一定要整治整治,我看,我是管不了了,劉司令,要不,把他們連人帶槍都劃到你名下怎麼樣?”
陳大雷一番胡言亂語,氣得劉司令甩手跺腳,大聲製止道:“別演戲了!我不要你的破爛,什麼都不要!參謀長,咱們走,不撿陳大雷的殘羹剩飯,將來咱們自己繳獲更多!”說罷,甩開眾人的勸阻,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眼見劉司令與參謀長走向莊外,陳大雷忙追上去賠笑相送:“哎呀,劉司令說話讓人好受教育啊,到底老大哥,修養就是不一般。一分區是軍區長子,兵強馬壯。六分區是軍區老末,剛滿月,底子薄。既然老大哥看不上繳獲,咱們隻好都留下了。好在劉司令的部隊天下無敵,甭說繳幾支日本破槍,就是拿下南京北京加東京,也是探囊取物啊!”
聽到這揶揄加諷刺的送客詞,劉司令更加生氣,再次轉過頭來教訓道:“陳大雷啊陳大雷,你真厚顏無恥,而且厚顏無恥慣了!”
正在兩人鬥嘴間,院內響起赤狐馬的長嘶。聽到馬鳴,劉司令的眼睛頓時發亮,不由得朝那院子觀望。恰這時,那匹戰騎也從斷牆探首,精神抖擻地瞧著陳大雷。
看到劉司令兩眼放光,陳大雷立刻明白了對方的心意,猶豫片刻狠下心道:“好!我把我的赤狐馬送你了。那可是頂呱呱的好馬嗬,為啥叫赤狐呢?因為它比關雲長的赤兔更傲氣,更狡猾!除我以外,從來不拿正眼瞅人。為啥?赤狐瞧不起你唄!”
劉司令被戳破了心思,立刻出言嗔怪道:“什麼鬼話?我還瞧不起它呢!陳大雷啊,我不要你的赤什麼狐!你小子就是騎在這匹紅狐貍上被自個兒部下揭了天靈蓋!”
陳大雷聞言大驚,連忙追問道:“這這這……這事你也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撈迴一陣的劉司令得意地仰起頭說道:“傻瓜最大的特點,就是以為自己最聰明而別人全是傻瓜!哼,還冒充紅狐貍呢還!留步,告辭了!”說罷揚長而去。
眼前對方率隊離開,陳大雷呆呆地站在那裏良久,一直目送著劉司令的身影消失在村外,才長歎了口氣轉身迴來。
剛走迴到莊裏,那邊三營長就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喜滋滋迎上前來詢問道:“司令,你把他們都打發走啦?”
陳大雷點了點頭道:“恩,走了!三營長,你幹得過份了點!”
聽到司令的嗔怪,三營長摸了摸腦袋,嗬嗬笑道:“知道,但我沒辦法啊。這一仗,把我們家底完全打空了,再不狠狠補充一下,沒法活!”
聽到三營長的話,陳大雷長歎了一聲點了點頭:“唉,是啊,其實咱該謝謝人家一分區和劉司令,關鍵時刻趕來幫忙不說,走了連口肉都沒讓人吃上,其實你真以為咱們那點小伎倆能騙過人家劉司令嗎?人家是沒和咱計較,知道咱們六分區剛建立,底子薄,否則,憑什麼人家也該吃大頭,咱們拿小頭啊。行了,不說這個了,跟我說說,這次咱們撈了多少?”
三營長聽到詢問,再次興奮起來,連忙報告道:“報告司令員,總共二十七支三八大蓋,十一支中正式步槍。就是子彈少點,總共隻有兩千來發。”
“歪把子機槍呢,一挺也沒有?”聽到三營長的匯報,陳大雷立刻追問道。
看著他一臉焦急的樣子,三營長遺憾地搖了搖頭說道:“鬼子全帶走了!今天這仗,鬼子寧肯扔下他們的屍體,也不扔歪把子機槍。”
陳大雷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哦,這倒是個新情況……哎,有了槍你還愣著幹嘛。趕緊發布告,說我六分區要擴軍了。翰林呢?叫他寫大標語去!”
三營長聽到指示,立刻扭頭向旁邊一座雙門緊閉的土院示意了一下,語氣神秘地說:“翰林和順溜他們正在院裏呢。”
陳大雷奇怪地看了緊閉的院門一眼,反問道:“在院裏幹嘛?”
三營長笑著低聲說道:“司令,這次雖然沒繳獲到歪把子,不過二雷繳獲了一件寶貝,翰林正躲在裏頭研究呢!”
“寶貝?什麼寶貝?”陳大雷眼睛一亮,迫切地追問道。
三營長縮了縮脖子,搖了搖頭道:“槍!不過真是乖乖,從沒見過這麼奇怪的槍!好好的槍身上還裝了望遠鏡。”可還沒等他的話說完,陳大雷就迫不及待地衝進院中。
說是研究,可此刻院子裏已經擠滿了人,之前順溜繳獲的那支步槍此刻被擦得幹幹淨淨的擺架在木案上,瞄準鏡閃射著幽幽的光芒,看著是那麼的神秘。
撥開人群,陳大雷興奮地繞著它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了好半天,才小心地伸手在鏡頭上摸了一把,可是手還沒碰到瞄準鏡,就忽聽身後傳來文書莊嚴的一聲咳嗽。
陳大雷醒過神來,轉頭看向得意地站在自己身後的文書,笑諷道:“哎喲,高人清嗓子了!說吧翰林。這是什麼槍?”
文書微微揚了揚頭,左右看了看,在滿意地享受了一會兒眾人期待的目光後,才開口道:“報告司令員,這槍名叫狙擊步槍。我在延安發過來的新聞報告裏看過,小鬼子挑選出生產質量比較好的三八大蓋,專門配備上瞄準鏡,發給士官以上的老兵,作為戰場狙擊手使用。
“舉雞步槍?舉什麼雞,肚包雞嗎?”聽到文書的解釋,陳大雷不明所以地問道,他的話,頓時引來周圍人的一陣哄笑。
“司令,不是舉,是狙,說這個槍是用在戰場上專門殺敵人軍官的槍,使用這種槍的人叫狙擊手。他們的作用可大了,聽從蘇聯傳過來的消息說,有的狙擊手一個人能殺好幾百人。”見眾人哄笑,文書頓時感到自己的權威受到侮辱,連忙糾正道。
“什麼亂七八糟的!做的好肚包雞的那是好廚子不是什麼舉雞手,和打仗有什麼關係,不過話說迴來,小鬼子的心思怎麼和我想的一樣呢,專殺鬼子官,這可是好差使,不過,咱可不興吹牛啊,一人打好幾百,那可不是什麼舉雞槍,那是歪把子,娘的,歪把子換來這麼一把怪槍,也不知道是吃虧了還是占便宜了。”陳大雷繼續胡攪蠻纏。
“司令……”聽到陳大雷的話,文書不禁為之氣結,連忙嗔怪了一聲。
“行了,咱別計較那些名詞了,你跟我說說,這槍怎麼用?”陳大雷擺了擺手,製止了文書的話,再次詢問道。
見再次問到自己,文書放下之前的不快,連忙解釋道:“這槍全稱叫有阪九七式狙擊步槍,每一支槍都是從一千支三八大蓋步槍裏精選出來的精品,所以準確度高,就是說打得特別準,有效射程能達到三千米,就是大約一千丈,精確射程也能達到六百米,大約是二百丈遠!最主要的是,他是從三八大蓋改型過來的,所以完全可以使用通用的6.5 毫米口徑子彈,補給不成問題。第二,槍上加裝了2.5 倍的瞄準鏡,可以看到人眼看不到的距離,這麼說吧,隻要能看到,就能打到,能打到,就能打中。”
聽到文書的話,滿屋響起一片驚歎聲!所有人看向這支槍的目光,已經不再是羨慕,而是驚奇和崇拜。
“真不是蓋的,二百丈,怎麼能打那麼遠,可要是遠得眼睛看不清呢,它也能打?”還沒等眾人的驚歎聲落下,身邊,順溜連忙插嘴問道。
聽到順溜的詢問,文書嗔怪地用責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再次說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槍管上有一具瞄準鏡,就是這個金屬筒,能把東西放大兩三倍看。也就是說,四百米的目標,從瞄準鏡裏看出去就隻有一百多米遠了……”
順溜呆呆地聽完文書的解釋,低聲恨恨地說道:“我說呢,怪不得能打著小武子!原來都是這家夥搞的鬼。”
文書瞪了他一眼,怪他打斷了自己的話,連忙用更大的聲音說道:“第三,這支狙擊槍應該由專人使用,槍手必須是千裏挑一、智勇雙全的軍人。而且還要為他配一個助手,協助他背子彈、觀察敵情什麼的。說完了。”說罷,眼神看向身邊的陳大雷,擺明了給他出了個難題。
在場的所有人的目光頓時紛紛轉到陳大雷身上,一個個表情激動得如同要結婚一般,而順溜更是望眼欲穿地站在那裏躍躍欲試,仿佛隨時都要衝上來搶槍一樣!
見眾人興奮地望向自己,陳大雷卻慢悠悠點燃一支煙,然後慢悠悠地說道:“大夥都聽明白了吧?這槍比歪把子機槍還厲害,因為它射程遠、精度準、打得狠!歪把子機槍隻會突突突,大半是在唬人。唔,咱們六分區裏,應該把它配給哪個連、哪個排、哪個班呢?”
聽到他的詢問,滿屋頓時轟然大作,所有班長排長都在沒命地大聲叫著:“給我們班!我們排!給我們!”
唯一沒有出聲的隻有順溜,聽到文書的介紹,順溜隻覺得這槍仿佛就是給自己度身定做的一般,可見到周圍的戰友們不斷地爭搶,他卻緊張地說不出話了,隻能張口結舌、癡癡地望陳大雷,眼中閃著急切萬分的光!
見狀,陳大雷擺手示意眾人安靜,隨後大聲宣布道:“我命令,這支槍配給陳二雷同誌使用。因為,隻有他才能讓這槍發揮出最大的戰鬥效能!”
雖然預感到會落到自己頭上,但是聽到命令,順溜卻仍然心中一顫,隨後哆嗦著答了一聲:“是!”然後才戰戰兢兢地在眾人羨慕的目光注視下,走到案前,拿起了這支狙擊步槍。
端起它,透過瞄準鏡朝外看。頓時,十字線後出現的一切都擴大了許多倍……所有班長都擠到順溜身邊,表情羨慕不已,等待著順溜說一下感受,可順溜卻看著看著,突然失聲叫道:“營長啊,你牙縫裏有片韭菜葉子!”
“去你的!”在滿屋的哄堂大笑中,營長臉色微紅得擦了一把汗,隨後說道:“行了,別自己把著了,也讓大夥稀罕稀罕你的家夥什。”
聽到營長的吩咐,還沒等順溜同意,周圍的班長排長們立刻紛紛擠上前來,挨個接過那槍,透過瞄準鏡朝外看,不時發出聲聲驚歎。
被人群擠出來的順溜走到陳大雷麵前,嘿嘿傻笑了兩聲,卻不知道說什麼好,隻是一門的撓著自己的後腦勺,矗在那裏不動。
“怎麼?想我再給你配個兵吧。平時扛槍彈,戰時幫你觀察敵情。”陳大雷笑著問道。
不料,順溜卻連忙擺手道:“不要不要,不要兵,我隻要槍就夠了!司令員,這槍我自個兒扛,彈也自己扛,不管給我多少槍彈,我都自己扛!不過我尋思著,司令,能不能不讓我當舉雞手,我不想當廚子,我要當就當神槍手。”
陳大雷微笑了一下,說道:“也好,咱不當外國那洋玩意,咱就當神槍手,不過,我還得給你下一道命令,你聽好了,這可以說是死命令!陳二雷,這種槍,全新四軍就這一支。從今日起,你人在槍在。你人亡了,槍不能亡!”
順溜立刻收攏笑容,嚴肅地打了個立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