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家？”維拉克來了點興趣。


    音樂家聽到維拉克說自己來自萊澤因，同樣興趣大增：“現(xiàn)在萊澤因怎麼樣啊？”


    這個問題問得太過寬泛了，維拉克想了想，同樣寬泛地迴答道：“挺好的……九月二十五號會舉行萬國博覽會。”


    “今天幾號啊？”監(jiān)獄裏有心力去記日期的人寥寥無幾，音樂家對九月二十五號並沒有什麼概念，“萬國博覽會都有什麼？”


    “今天是九月十二號。”維拉克沒從音樂家的話裏聽出哪怕一絲渴望，隻有滿滿的麻木，他問這個問題好似隻是因為慣性，“萬國博覽會……展示美術(shù)品、傳統(tǒng)工藝品，不過這次的主要還是展示科學技術(shù)、產(chǎn)業(yè)技術(shù)。”


    “你說什麼？”隔壁監(jiān)室很吵，音樂家大聲問道。


    維拉克提高聲音重複了一遍。


    “那挺好的啊。”音樂家感歎了一句，“你是做什麼啊？怎麼被抓到這裏了？”


    “和你一樣，政治犯，以前做過照相師。”維拉克道。


    “我以前是鋼琴家。”


    大家心照不宣地略去了政治方麵的問題，盡管那是被抓進來的原因。


    “可惜這裏沒有鋼琴，不然能聽到你的演奏，以後的日子也能好熬點。對了，我叫克裏斯。”維拉克道。


    “我叫丹尼·羅斯。我已經(jīng)五年……六年……反正很久沒有碰到過鋼琴了，現(xiàn)在就算有鋼琴，這雙手也彈不了了。”羅斯話鋒一轉(zhuǎn)，“你是怎麼想的，願意和基汀住在一起？”


    維拉克眉頭一挑，聽羅斯這語氣，他應(yīng)該知道基汀的秘密：“我是剛來的，被副監(jiān)獄長直接安排到了這裏。”


    “抓緊想辦法調(diào)換監(jiān)室吧！”羅斯勸道。


    “副監(jiān)獄長禁止我申請調(diào)換監(jiān)室。”維拉克進一步確定了羅斯知道別人真正不願意和基汀住在一起的原因，他看了一眼基汀，見基汀悠閑地看著書，並沒有幹涉他們談起自己，便放心地問了下去，“為什麼要調(diào)換監(jiān)室？這裏不用工作，不是挺好的嗎？”


    “好個屁啊，你是不是惹到萊克特了？那小子就是個瘋子！你可真夠倒黴的！”羅斯提到副監(jiān)獄長的時候不爽起來，因為擔心被獄警聽到，他還不忘降低了聲音。


    維拉克急不可耐地問道：“這裏為什麼不好？”


    “基汀沒和你說？”羅斯還挺驚訝，“他和路易·拉威爾是至交，拉威爾出逃前，把一大筆計劃用於東山再起的黃金交給了他，讓他負責安置。之後拉威爾在逃往敦曼的路上被亂民開槍射殺了，現(xiàn)在相當於隻有基汀知道那批黃金在哪裏。”


    路易·拉威爾。


    布列西帝國的第一任，也是最後一任國王。


    兩年前，萊澤因爆發(fā)革命，民眾和倒戈了的政府軍共同推翻拉威爾統(tǒng)治的舊王朝，建立起了布列西共和國。


    “拉威爾……”維拉克沒想到基汀居然和亡國之君拉威爾關(guān)係密切。


    “基汀軟硬不吃，政府死活撬不出來黃金藏匿的位置，就隻能這麼僵持著，等他自己想明白。”羅斯熱心地把基汀一直藏著不說的秘密全盤托出，“後來副監(jiān)獄長萊克特來了，就惡趣味地給和基汀住在一起的犯人安排了任務(wù)。隻要有人能問出黃金的下落，就能獲得自由，如若不然，每天都會遭受酷刑折磨。”


    自由……


    每天的酷刑折磨……


    維拉克心一緊。


    “起先我們都搶破了頭要和基汀住一起，但這麼久過去了，不管大家用什麼手段都沒問出一丁點有用的情報，倒是因為無法忍受懲罰，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什麼人主動申請和基汀住在一起了，都是被迫調(diào)換進來的。”羅斯道，“你……好自為之吧，也可以先試試，說不準你能問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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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息量太大，羅斯說完之後，維拉克沒有應(yīng)答。


    “不說了，輪到我們?nèi)ハ丛枇恕！绷_斯打了聲招唿就沒了動靜。


    維拉克目光閃爍，貼著牆看向了基汀：“基汀先生……”


    “確實如此。”基汀邊看書邊道。


    隻要從基汀口中問出黃金的下落就能出獄，隻是目前來嚐試過的人已經(jīng)不下百位，沒任何一個人成功。


    不過比起八十年來數(shù)以萬計的犯人沒有成功越獄，問基汀還是要可行的多。


    “您為什麼不說出來呢？他們一定給您開了很豐厚的條件，那比起待在監(jiān)獄裏永遠看不到陽光要好得多吧？”維拉克沒直接冒冒失失地要求基汀說出秘密，先圍繞相關(guān)的問題進行著拓展。


    “誰能確保他們會真正履行承諾呢？”基汀反問，“隻是對於你們而言，身處這裏本就黯淡無光，所以哪怕隻是一個沒有任何保障的承諾，你們也願意嚐試。”


    “您應(yīng)該有辦法自保的。”這個理由並沒有說服維拉克。


    “那又如何？”基汀似乎注意力還在書上，他翻過一頁，目光在文字間遊移，“外麵和這裏的區(qū)別在哪裏？自由？對我這樣一個連路都走不了的人來說，自由雖然奢侈，但不是我的追求。”


    維拉克站了起來：“您的追求是什麼？”


    “我沒有追求。”基汀道。


    “那看來我也從您這裏問不出任何情報了。”維拉克雙手叉腰，在狹小的監(jiān)室裏來迴踱步，“每日的嚴刑拷打，想想可真夠頭疼。”


    基汀見維拉克沒有追問下去，反倒將書合上了。


    他已經(jīng)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那些犯人為了知道黃金的下落，會向他動手，會跪下哀求他，問幾句就放棄了的，維拉克是第一個。


    大概是剛進來，還沒吃過苦痛，沒體驗過什麼叫真正的絕望。


    “你本身就被萊克特盯上了，所以隻能通過堅持不妥協(xié)才能讓他保持興趣，不找個理由處死你。”基汀給維拉克提供了另一個看待事情的角度，“就算你不在這間監(jiān)室居住，每天的考驗也已經(jīng)是注定的。這是你活下去的保障。”


    “保障……”維拉克重複著基汀的話，深吸了一口氣，“真心動啊，自由的希望就在麵前。”


    “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不會輕易甘心，但也應(yīng)該認清現(xiàn)狀。”基汀保持微笑，“你是問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