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平到地區司法局上任後,開展了看似平常卻很有效果的一係列工作:了解司法局的職能職責和規章製度、分別與班子成員交換意見了解當前工作進展情況、與全體職工談心了解其思想情況、到所轄的三江監獄調研等。
短短兩天時間,鄭國平就走完上述幾步棋,然後召開局黨組會,采取三項重大舉措:一是對中層幹部全部實行競爭上崗;二是倡導良好學習風氣,對職工提升學曆、考取職稱的報銷書本費;三是將全年目標任務落實到人,實行責任追究。
這一係列組合拳打出來後,司法局幹部職工的精氣神就出來了,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欣欣向榮的良好局麵。
與鄭國平相比,王鎮江卻要享受得多。他四十五歲,身著西裝,打著紅領帶,學著王潯陽留著獅子頭型,加上身材碩長,看去英岸筆挺。
一進鄭國平的辦公室,他就覺得憋氣。這咋像一個重要部門的正處級領導幹部的辦公室?十多個平方的辦公室裏,就一張老掉牙的辦公桌和一張脫了幾塊皮的長沙發,一臺飲水機和掛式空調,一個書櫃,此外並無他物,連一盒花草都沒有!
“典型的鄉巴佬,不懂生活啊!”他自言自語道。
處長室旁邊是黨委會議室,他靈機一動,叫來辦公室主任陳達說道:“小陳啊,這個處長室應該有一個接待群眾來訪的地方,你看現在這個樣子,人來了都沒個坐處,這不是主動將人民群眾拒於門外麼!你將隔壁這間會議室騰出來,作為我的接待室,中間這堵牆開一個門就行了。”
陳達三十八歲,與大多數辦公室主任一樣,頭發掉得厲害,頂上都看得見白生生的肉了。他摸了一下稀疏的頭了道:“王處長,這樣一來可就沒有黨委會議室了。”
王鎮江哼了一聲道:“我看見外麵不是還有一間會議室嗎,到時黨委會就到那個會議室開就行了嘛。”
“這……”陳達麵露難色,因為他知道公安處的辦公樓本來就緊張,會議室就隻有大會議室和黨委會議室兩間,許多辦案的專門會議都在黨委會議室召開。
“這什麼這,按我說的辦吧!還有,叫個人來幫這處長室打掃一下!”
陳達沒吭聲,轉身走開了。
不一會兒,陳達拿來一張抹布和拖把,開始給處長室打掃衛生。
王鎮江正在檢查空調是否製熱,見陳達親自來打掃衛生,便道:“怎麼,辦公室沒人了是嗎?你好歹也是個正科級幹部,怎麼能親自打掃?”
陳達陰著臉道:“辦公室的人都忙著,我隻能親自來了。我們公安處從處長到一般職工,從來都是自己打掃。”
“哦,是嗎?”王鎮江故作驚訝狀,然後哈哈一笑道:“難怪我們有的領導幹部工作效率低下,打掃衛生就占用了不少時間,還能搞好工作?不被組織調整才怪哩!”
陳達一聽,知道他在講風涼話,本想不幫他打掃衛生了,但仍強忍著說道:“王處長你不是也被調整到這裏來了嗎?你和鄭處長一樣,不過是換崗而已嘛!”
王鎮江臉一紅,道:“是,換換而已,換換而已。”
王鎮江在辦公室坐下來後,一邊看著一份公安處機關的職工花名冊,一邊等著職工們到辦公室裏來拜見。可是一個 上午都快要結束了,卻沒有一個人來辦公室。
他想了一會兒,他決定走出辦公室,到機關各辦公室去溜溜。
他倒背著手,昂起頭,首先來到副處長李正龍的辦公室,他知道李正龍正在接受停職檢查。
李正龍見他到來,忙起身看座準備倒茶。
“哎,沒必要倒茶了。李處長的檢查寫得怎麼樣了?要寫深刻點啊,不然就難心過關。寫好了拿來我先看看,再呈送王書記。”說罷,倒背著手出去了。
“**!你瑪尼那個得意樣,算老幾啊!”李正龍暗自罵道。
王鎮江又來到張懷亮副處長辦公室,張副處長正在看一份治安支隊送來的一份報告。他在張懷亮的對麵坐下,幹咳一聲道:“張處長正忙啊,我不打擾你吧?”
“哪裏哪裏,王處長找我有事?”張懷亮站起身來問道。
“沒事,隻是來看看。我初來乍到,工作上還望你多多支持啊!”王鎮江說罷,從上衣荷包裏掏出一包中華煙,彈出一支遞了過去,然後將煙盒放進包裏。
王鎮江其實不抽煙,但是身上常揣著一包,見到領導就發一支,今天發一支給他的下屬算是破例了。
張懷亮接過香煙道:“無論哪個來當處長,我都是一樣,協助工作,積極支持!”
“嗯,張處長的態度很好嘛。聽說以前鄭處長作風獨斷,聽不見你們的意見,是這樣嗎?”王鎮江意味深長地問道。
“誰說的?”張懷亮心裏一震:這王鎮江到這裏來不會是搜集鄭處長的負麵信息吧?
王鎮江笑了笑道:“誰說的不要緊,關鍵是這種武斷的作風要從根本上糾正!好,你忙吧,我到其他辦公室看看。”
說罷,倒背著手出去了。
“你他瑪尼居心不良!”張懷亮將手裏的那支中華煙掐成了粉末。
王鎮江倒背著手從辦公樓過道上走過,在經過各科室門口時,他用眼睛的餘光瞟了一眼,就直著走出了機關辦公樓。
左邊還有一棟外牆為水洗石的六層樓的房子,他一看門前的標牌,知道是公安處特警支隊和刑偵支隊辦公所在地。
於是他接著來到這幢樓的一樓,門口值班的兩名警察見一個身著西裝的中年男子進來,便喝住他,問他找誰。
王鎮江既好氣又好笑:“怎地,我這個公安處長來檢查下屬工作還不行嗎?”
一個值班特警知道鄭處長調走了,但是新處長並沒見過,他打量了一下王鎮江,疑惑地問道:“你是新來的處長?”
“***,還在懷疑自己!”王鎮江想,更加氣憤地喝道:“少給我囉嗦,快帶我去見刑偵支隊長!”
值班特警見他口氣這樣硬,心想一定是新來的處長了,便說了聲“對不起”,然後帶著新處長到了四樓的刑偵支隊長朱俊基的辦公室。
其時朱俊基正在根據鄭國平離開公安處前的召開的黨委會議決定,起草王時榮和王衝被暗殺一案的偵察方案,見新處長到來,趕緊關上了筆記本。
王鎮江見朱俊基剛才神慌張的一瞬,問道:“你就是刑偵支隊的朱隊長吧,在忙什麼呢?”
朱俊基是一個老偵察員了,不慌不忙地答道:“在寫讀書筆記。”
“嗬嗬,讀書筆記?可以拿人來我學習一下嗎?”說罷,就要去拿朱俊基的筆記本。
朱清宇趕緊將筆記本攥在手裏,嘿嘿一笑道:“我寫得差,見不得人,處長你就不要取笑我了吧。”
王鎮江臉上閃過一絲不快,哼了一聲道:“聽說我侄兒——不,王時榮和他侄兒王衝在審查期間被人暗殺了,有線索了嗎?”
“目前還沒有線索,我們正在製定偵察方案。”朱俊基一臉嚴肅,魁梧的身子超過了王鎮江的半個人頭。
“正在製定?我限你明天之內將方案交給我,後天就開展偵察工作,一個月內破案!”王鎮江提高聲音下達命令。
“一個月內破案?”朱俊基為難地說道:“馬上就要過春節了,線索更是難找,鄭處長可是明確三個月內破案的啊!”
“別開口就是鄭處長!我現在來了,一切按我的要求辦!”王鎮江吼道,鬆了鬆領帶的結口。
“可是……”朱俊基還想爭辯。
王鎮江打斷他的話說道:“沒有什麼可是,王家叔侄死亡一案是當前的一個熱點,也是我們的第一工作重點,必須抓緊時間有個了結才行。不然,再發生群眾鬧事咋辦?”
王鎮江說罷,倒背著手向門外走去,走到辦公室門口又折過身來說道:“那個什麼作風整頓中查出來的問題就不要過細查了,等時間一到就作個總結了事。目前就是要集中精力查王時榮叔侄死亡一案,懂嗎?”
朱俊基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沒有吭聲。
王鎮江出門來到過道上,見刑偵隊員們向朱俊基的辦公室走來,他們剛才聽到吼聲,還不知誰在這裏發飆。
因此當他們看見王鎮江從朱俊基的辦公室出來時,都自覺圍成了一圈,擋住了他的去路。
王鎮江看著刑警們不懷好意的眼光,心裏一哆嗦,道:“你們,要幹什麼?”
刑警們臉上一陣壞笑,並不答話。
王鎮江心道不好,這上班第一天難就要栽倒在刑偵隊的小子們麵前?不,千萬要挺住,老子畢竟是公安處長!
於是,他哼了一聲道:“你們不讓路是吧?相不相信我把你們全開了!”
刑警們一聽,立刻笑彎了腰:“口氣不小啊!”“吹牛不打草稿!”……
朱俊基在裏麵聽見外麵亂哄哄的,便走到門邊,一瞧手下將王處長圍住了,厲聲喝道:“你們在幹嗎!全都給我滾迴辦公室去!”
刑警們見頭發火了,便蔫蔫地迴到各自的辦公室去了。
王鎮江沒想到在這裏被猴耍了番,一肚子火沒發處,便對朱俊基吼道:“你是怎樣帶你的手下的?咹?我現在懷疑你這個支隊長稱不稱職,要不你明天不要來上班了!”
朱俊基臉色氣得青紫,他將辦公室的門“咚”的一聲關了,吼道:“不等明天了,我現在就走!”說罷走出了辦公樓。
“你、你……”王鎮江氣得全身發抖,一句話說不出來。
他本來還想到特警和治安支隊去轉轉,經過這樣折騰,他便不想去了,再說還不知道又要遇什麼不愉快的事呢。
他悶悶不樂地迴到辦公室,隱隱地感覺到這公安處的人,不好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