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經改名為子楚的嬴異人對平原君說道。
“我兒說的極是,如今二十萬將士不顧姓命,在這裏開疆拓土為國灑下鮮血,留下多少人的性命?”
他一字一頓,眼眶泛紅。
“我豈能用萬千將士的忠魂,因我一家之私,來換我妻兒的性命,王命不可違,將士不可負,國事,更不可誤!”
嬴異人此刻聲音嘶啞,卻無比堅定。
這對父子此刻心中沒有對彼此的責怪,隻有互相理解的赤誠。
嬴政雖然年幼,但此刻卻不曾驚慌。
利刃抵在頸前寒冷刺骨,可他卻一如既往的平靜。
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老成。
“父親說的極是。”
“三十六座城邑、土地、人口,必須全部歸於大秦,至於我和母親,任憑趙國處置!任憑平原君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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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押送嬴政,早已在這亂世之中聲名鵲起的平原君。
竟被這少年氣的惱羞成怒。
一時間氣血上湧。
指著他稚嫩青澀的臉頰,久久說不出話來。
“你——你!”
他又轉頭看向了嬴異人,半分威脅半分試探一般詢問道。
“你……你真的不後悔嗎?那可是你的骨血!”
嬴異人眼眶越來越紅,眉宇間那份猶豫和掙紮顯而易見。
他隻是轉過頭去。
看向了自己的妻與子。
趙姬慌亂,而嬴政卻隻是露出一個笑容。
他們就這樣彼此相視。
而平原君看著這一幕,已然開始恰到好處的催促。
“嬴異人,隻要我這隻手落下。”
“你的妻與骨血,要在你麵前血濺當場,人頭落地。”
“這世間虎毒不食子。”
“難道,你就偏偏無情無義,真的忍心看著他們死在你的麵前嗎?”
嬴政朝著父親點了點頭。
而平原君的手也緩緩放下。
也許下一秒。
這對許久未見的父子,便要陰陽兩隔。
……
全息投影下的觀眾,此刻的氣氛也緊張到了極點。
“之前還有人說這孩子的身份,現在哪怕是不用腦子想,也知道他是個大人物啊。”
“就不知道贏異人在幹什麼,這是他的兒子呀,他媽的老子是個粗人,江山可以不要,什麼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允許別人欺負我的老婆孩子。”
“嗬嗬,你這樣說是因為你真的沒有江山。”
“唉,真的很難抉擇啊。”
“大家各有各的苦吧,要是在這種時候,我想每個人都應該很難抉擇吧。”
“你選老婆孩子,就得舍棄幾十萬將士拋頭顱灑熱血打下來的江山土地,可你若是選擇江山,就得看著孩子和妻死在麵前。”
“就憑這孩子現在的表現,以後肯定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所有人都在期待著接下來的發展。
甚至已經有人悲觀的認為這一世即將結束,而這個兩軍交戰之際,依舊沒有任何懼色的孩子,也算是沒有給自己的前兩世丟人。
但大部分人關注的點並不是這個。
而是一個父親麵對妻與骨血。
麵對無數將士拋頭顱,灑熱血打下的江山。
究竟該如何抉擇呢?
他怎麼選都是對。
又怎麼選都是錯。
這不是非對便錯的選擇題。
至於內心如何熬煎,恐怕隻有嬴異人心中最清楚。
全息投影裏的畫麵之中。
平原君那隻示意斬首的胳膊,正緩緩落下。
手臂落,頭顱便落。
嬴異人眉眼中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銳利。
他死死盯著平原君。
終於開口。
所有人都在期待著嬴異人的選擇。
他會怎麼選?
他要怎麼做?
對於很多事情而言,這世上並沒有兩全法,你既然得到,便會失去。
家國不可負,萬千老秦將士、百姓更不可負。
可妻兒呢?
難道就要成為所謂國家利益權衡之間的犧牲品嗎?
嬴異人這一刻雙目血紅,他看著與自己眉眼極其相似的骨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欣慰,可很多時候他不僅僅隻是一個父親。
還是一個帝國的繼承人。
這就注定了一件事。
他必須克製住自己的情感,他必須辜負一切東西。
嬴異人死死盯著平原君,死死盯著他即將放下的手臂。
“今日你若殺我妻兒,來日我一定親率秦軍。”
“攻破HD,毀你宗廟。”
說到這裏。
嬴異人聲音越發激動嘶啞,連帶掩藏心的殺意也一並釋放。
而平原君緩緩下落的胳膊,此刻也逐漸停滯遲緩,他的麵色越來越難看。
而嬴異人卻依舊在說著。
“若是我妻兒今日在此遇難。”
“他是你趙氏全族上下一個都別想活,凡趙國趙氏之人,皆要為我死去的妻兒,償命!”
嬴異人近乎聲音嘶啞的說出了這番話。
而平原君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他死死咬著牙。
發號施令的那隻胳膊卻始終不曾垂下,平原君渾身顫抖著看著嬴異人,他仿佛此刻已經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
那隻手臂緩緩向下而去。
而嬴政脖子上懸著的利刃,也陡然間接近了喉嚨。
冰冷刺骨。
可少年卻並不畏懼。
他骨子裏流的是老秦的血,怎麼可能是一個孬種。
一旁那些秦國隨從的官員,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苦著臉,擔憂是顯而易見的,可他們卻同樣無法處理這種情況。
這一刻,氣氛緊張凝重到了極點。
嬴異人和趙國平原君互不相讓的對峙。
恍若下一刻。
嬴政便要血濺當場。
隨著平原君再度將手舉高,嬴異人低頭咬牙閉上了眼睛。
可最終,平原君還是緩緩垂下了手臂。
他不能,也不敢。
就算是威脅失敗也不敢。
他想到了一切可能出現的變故,唯獨沒想到這對父子的骨頭。
都這麼硬。
老子硬,兒子也硬。
平原君就像是一瞬間老去了十歲一般,他緩緩開口說道。
“秦人虎狼,果然,心如堅石!”
嬴異人睜開了眼。
那兩名準備拔劍的趙國兵卒,此刻也逐漸放鬆了手臂。
伴隨在嬴異人左右的這些將士。
以及身邊的士卒紛紛高唿。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
“這,便是我們秦人!”
“公子與其子,皆乃我大秦好男兒!有公心、有血性,來日你若為王,實乃我大秦之幸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