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名朱祈,我的出生不是偶然,肯定背負(fù)著拯救地球的艱巨使命,所以要是哪家的小孩不聽話,我必須得第一個衝上去給料理老實了才行!我這麼仗義有內(nèi)涵,這麼招人信任和追隨都是有理有據(jù)的。老媽經(jīng)常說我是土匪頭子,這讓我特別不爽,誰能有我這股子俠肝義膽?有我這麼個好兒子她應(yīng)該天天晚上都要笑醒!
既然使命在身,這些生活小事我當(dāng)然不屑一顧,帶著這些人類哥們兒給地球開條陽關(guān)大道去!
那年年幼,衝勁很足,一次偶然的機(jī)會,卻讓我遇見了英雄生涯裏最強(qiáng)的敵人,她是個看起來表情淡淡,眼神孤寂的死丫頭片子,九年時間我們廝殺無數(shù),至今還沒分出勝負(fù)。
第一次見到她,她踩在我的寶地上,搓她身上那件快掉色成白色的外套,瘦瘦小小又黑黑的土包子,看著就招人煩,竟然還敢站在我的地盤上,看樣子是活膩了!
記得我當(dāng)時氣勢洶洶的走過去,她迴頭看了我一眼,死水一樣麻木的眼神讓我心頭一顫,接著我條件反射,一腳就把她踹下了水。
奶奶老對我說這河裏有水怪,最喜歡吃小孩子的肉,叫我不要到河邊去玩。
這不就是上天隱晦的透露給我的救世任務(wù)?於是我每次都特別激動的拉著哥們兒過來,到處抓青蛙想去引誘水怪上岸,然後逮住水怪就能變成電視上那樣為民除害的大英雄,然後就能揚名立萬載入史冊啥的!
可是我潛伏了一個多月都沒有看到有奇怪的東西出現(xiàn),所以接住她的眼神時,以為是什麼髒東西。
她在河裏撲騰的樣子讓我知道她確確實實大活人一隻,當(dāng)時特別悲憤,好好的沒事裝鬼嚇人,活該!氣鼓鼓的拉了幾個同伴就走,撂下一句什麼話,自己也不記得了。
走了沒幾步,突然想起奶奶的話,趕緊又跑迴去,萬一她被水怪吃掉,那我不是給自己未來的英勇形象抹黑嗎?
但是哥哥我可是英雄,瀟瀟灑灑扭頭走了,就這麼跑迴來毫無形象的撲下去救人也太挫了!想了想,趕緊到河邊老爺爺家裏請求支援,看到她安全得救才安心離開。
英雄有時候不一定要自己動手,能號令天下才是真本事,我覺得我有這個能力,該是時候施展一下了。
這事過了一段時間,我都快淡忘了,直到那天逃課出來玩,再次遇到了她。
和上次不同,她有些楚楚可憐的看著我,但眼神卻狡黠靈動,長長的馬尾辮一晃一晃的,感覺特別俏皮可愛。可是她遞過來的那條小蛇和傳進(jìn)我耳朵裏的話,實在是挑戰(zhàn)我的英雄威嚴(yán),於是我氣唿唿的和那小子大幹了一架,把事給鬧大了。
那時候我才知道她叫沐風(fēng),有點奇怪的名字,老覺得叫著不順口,作為大俠,叫這個名字實在沒殺傷力,絞盡腦汁最終覺得死丫頭最符合我的審美,於是果斷使用。
這次事件,我被老爸老媽男女混合雙打,讓我的英雄氣概頓時短了一大截!
前後理了理,以當(dāng)時的智商真沒理出啥應(yīng)由,就覺得死丫頭有貓膩,於是一股腦的把責(zé)任全推到她身上,氣勢洶洶的上門算賬。
這家夥不承認(rèn),我也得擺高姿態(tài)表現(xiàn)的寬容大度又不失威嚴(yán),恐嚇了兩句,然後詞窮了,昂著頭,心裏灰溜溜的走了。
那時候我開始考慮一個很嚴(yán)肅的問題,比如:我智商太低?
那怎麼可能!
我將來一定會是個牛逼哄哄的人,絕對不能讓“笨”這個詞跟我有半毛錢關(guān)係!於是我發(fā)奮讀書,可是一直都沒讀好……
好吧英雄不是萬能的,也有不愛讀書的,我還是另辟道路發(fā)展吧!
恩!強(qiáng)身健體,拿出頭兒風(fēng)範(fàn),我是天下第一!
這一晃,竟然會在兩年後,我們村的學(xué)校再次見到死丫頭。
她還是淡淡的樣子,沒什麼具體變化,所以我以為她還是弱弱的招人討厭,老是被人欺負(fù),本來還在想作為英雄該去幫個忙,除暴安良什麼的以提高我的聲望,可開學(xué)第一個星期,滿學(xué)校都是某某悲催男被她整哭的勁爆新聞!
這個絕對是老天爺對我的考驗!她就是那個萬惡之首,人人除之而後快,我必須要替人類消滅她!
可是作為學(xué)校有頭有臉的高年級領(lǐng)頭人物,和小兩屆的學(xué)妹正麵衝突實在有**份,於是我理理衣襟,偷偷跟蹤了她一段時間。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和這種萬惡之人戰(zhàn)鬥,不親自上場很難成功!
但是我萬萬沒想到,就是因為這暗中調(diào)查,讓我開始莫名其妙,在意了這個死丫頭。
人前氣勢淩人,害起人來那股子狠勁兒實在叫人咂舌,可是當(dāng)她孑然一身圍著校園漫步,抱著籃球站在籃筐下仰望遠(yuǎn)方的天空時,眼中就要滿溢而出的茫然空洞,讓我?guī)状涡娜绲陡睢?br />
我不明白她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讓那雙滴溜溜的黑眼睛,露出這樣了無生機(jī)的眼神。我想,我或許無法抹去她的那份悵然,攪上一攪總還是可以的,即便會被她萬分的討厭。
英雄也是要背負(fù)很多的誤會和不解,擺平再多的人去使壞,都抵不上把這樣一個人留在地球上。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這個丫頭站在人群裏卻又不在,不透明卻又很透明,感覺要是不一直盯著她,她就會突然消失不見。
常營在我的暗示下和她戰(zhàn)上幾迴合,看到隻屬於她的精光複燃,忽視被整個半殘的可悲棋子,我隻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悅,因為她的身影開始變得清晰,這讓我很有成就感,那時候,我扭曲的發(fā)現(xiàn),我成了我心目中一直想當(dāng)?shù)挠⑿邸?br />
英雄是受人崇拜或者遭人嫉妒的,怎麼會嫉妒別人?
所以我一點兒也不嫉妒武淺,我隻是看他不順眼,老是用下流的眼神看著我家的丫頭……呸!我說的是那個臭丫頭片子!
他那是不知深淺,死丫頭可不是好相與的,他那種貨色能招架得住嗎?
可是我看到他們很親密的樣子,沒來由的,胸口堵了口氣,故意放重腳步驚擾了他們,裝作若無其事走過她的教室,卻被我旁邊一混小子給攪合了。
她維護(hù)他,還說喜歡他,說喜歡他的時候,竟然自輕了自己!
憑什麼?我明明可以讓她不那麼生無可戀,而他呢?
我說了什麼已經(jīng)記不大清楚了,我隻想看到她搖著過腰馬尾辮,顧盼神飛,笑靨如花,可是我似乎從沒看到她笑過。
嘴角勾一下行不行?就算是強(qiáng)顏歡笑也好……
等我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踉蹌退出幾步,手裏多了滑滑的三千青絲,彷如那一年她舉著的那條無助的小水蛇涼涼的觸感。
那時她目光冰冷,說:“既然你喜歡,送你就是了!”
我是真的喜歡,可我喜歡的是,隻有她能駕馭這美麗的過腰馬尾辮,在微側(cè)首之際晃出絢麗光暈。
突然很難受,就要抑製不住,我隻能扭頭快速逃離。
其實我想說對不起的,可是你們不明白,英雄,是不能在人前哽咽的。
微微歎了口氣,我躺進(jìn)寬大的椅背裏。
我和樂的事,不是大夥兒想的那樣。
死丫頭說她是好朋友,不許我傷害她,所以我一直忍受她隨便進(jìn)出我的房間,忍受她到處造謠我們的關(guān)係。我討厭這樣的女生,粘人粘的像狗皮膏,想想都煩躁。
最終是我沒忍住脾氣爆發(fā)了,結(jié)果被丫頭臭罵了一頓,頓時怒火中燒,轉(zhuǎn)臉把氣撒到樂身上。
我這人脾氣一急就亂說話,好死不死說過之後偏偏一個字也想不起來,大致明白樂那個臭女人造謠了什麼,小心翼翼打電話給丫頭道歉,明明自己覺得萬分誠懇了,她卻不領(lǐng)情。
有時候,麵對死丫頭會讓我十分局促不安,好在我們見麵的時間少之又少,否則以我的個性,恐怕早就對她做出無法彌補(bǔ)的錯事。
我起身走進(jìn)臥室,從床頭右側(cè)的枕頭下取出一個扁扁長長的印花錦盒,心口又堵上一口氣來。
自她彪悍斷發(fā)以來七年,再也沒見那青絲過肩。
那一年,我徹夜不眠理順了它,用紅絲線細(xì)細(xì)的紮好,練了半天的臺詞,在看到她臉上紅腫的掌印時,愣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然後她手臂一揮,將我一夜的心血無情的拋進(jìn)了河裏。
我不生氣,因為我很悲傷,替她悲傷。
我想簡簡單單說:丫頭,對不起!
可是英雄怎麼能幹這麼沒麵子的事?
無奈的歎口氣,我打開錦盒,看著靜靜躺在裏麵的馬尾辮,還如當(dāng)年一樣烏黑順滑,又禁不住勾了嘴角。
也許我這一生就瘋那一次,也許自那一次,我的瘋癥就沒治好。
所以死丫頭,你不是笨蛋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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