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送走祈,笑著調鬧,說:“你丫的嘴賤惹了一身毛,下次再來不多帶幾份禮物,是別指望室友給你開門了!”
他笑著說,他懂這規矩。
他總在語氣裏帶了點暗示,可我一向忽略不計。
我還是那一年的我,獨獨不想改變我們之間。
班長在熄燈了以後擠到我**來,這是自她和卓交往以來,我們少有的一次親近。
她的心裏還是把我當朋友的,見了祈發自內心歆慕我,找了個養眼的小哥,比她運氣好。
於是我第一次,得到機會得知了卓的背景。
卓是個和他外貌一樣普通的鄉村小子,和大眾無為青年一樣,初中畢業輟學去工地做工,賺的錢勉強給自己吃飯抽煙,偶爾遇急還得家裏人讚助。
父母刨了家裏的老房子蓋了兩層小樓,沒多久就安排相親,然後年底結了婚,現在孩子都三四歲了,老婆在家裏和父母弄那半山的桔子樹,他就到城裏想找個體麵的工作。
所以班長是他的情婦。
看著班長清秀而稚嫩的臉,我總覺得心裏特別堵。
我情願她是曾經理直氣壯,說要嫁個七老八十的有錢老頭,也不要她不留一點青春的價值。
可她卻笑瞇瞇的說:和卓戀愛,是她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一件事。
然後這一夜的親近,成了我和她最後的愉快迴憶。
靜靜越來越針對她,甚至申請搬出了宿舍,班長也經常夜不歸宿,我和其他幾個室友雖依舊的談笑自如,卻始終找不到和她們那般的親密感。
我們八個人,就這樣快要分崩離析的時候,聽到了班長和卓分手的消息。
我們都以為她會傷心欲絕,靜靜帶了諷刺意味,想過來看好戲的時候,她還是笑瞇瞇的,似乎並沒有受任何失戀的影響。
她說:那種臭男人我才不稀罕呢!
我不懂,發自內心說是正確的一場戀愛的班長,究竟還給自己留了多少後悔的餘地?
然後宿舍隻剩下我和班長的時候,我問她:真的放下了?
她笑笑,說:根本就沒拾起過。
我微微皺眉,不太懂她的意思,想再問一次的時候,門卻被人猛地踢開。
卓瞪著血紅的眼睛,揮舞著明晃晃的彈簧刀就直接刺了過來。
一切來得太突然,我們都沒能反應過來,班長已經被連捅了四刀。
我驚顫著撲上去奪他的刀子,他手臂一揮,在我左側肋骨處狠狠劃了一道,一把將我推到在地。
我隻覺全身的神經被人強製性拉直了,痛得蜷縮在地上動也動不了,他又再次騎到班長身上,抬起高高的手臂,又狠狠揮下,一次又一次,就像他嘴裏喃喃自語:“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似乎要這樣永無止境了。
鮮血沿著床單滴答滴答匯聚在冰涼的地板上,班長早已停止了尖叫,瞪著驚恐的大眼,渙散的眼神落在卓的身上,又似乎不在。
而卓抖著鮮血淋漓的手跪坐在血泊裏,此刻的安靜就像被打了鎮定劑的瘋子。
我目睹了這場血腥的謀殺,他的瘋狂和她的無助,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裏,一生也揮之不去。
我很久很久都不曾因為不安,而接連一個星期,茶不思飯不想,甚至不能說出一句話。
醫生護士很溫柔,警察每天都會過來詢問我的情況和被害者的事情,我隻是一味的沉默。
某一天的清晨,我聽到醫生站在病房外對警察說:“女孩子膽子小,讓她遇到這麼兇殘的事情肯定會被嚇到,看她的情況,必要時需要做個心理疏導。”
我很清楚自己的想法。
我曾把班長作為好朋友,曾感受她汙濁言行下幹淨的心靈,第一次想好好保護一個人。
青春是美好的,她們借用青春做了什麼肆無忌憚的事,我不想告訴任何人,所以我不會配合警察的調查。
死者已矣,一個有名有姓有家庭的殺人犯,你們警察隻管去抓,隻管給班長一個交代就好,別再去尋找她被死神抽出的走馬燈了。
你或許認為我作為朋友,該去追尋她被殺的真相才是正確的,可是我還是要說:很抱歉,我不想去迴憶她死的模樣。
我似乎真的變了,變得感性和憂鬱了。
最後的結局,是卓被銬上鎖鏈押進了監獄,報紙上登出了他流下悲痛眼淚的照片。
他說:我離婚了,她拆了我的家,又背叛了我,所以我恨她!
可是,他背叛了的妻兒,怎麼就沒帶著恨去殺他呢?
人總是這樣,隻準傷害別人,卻不準別人傷害自己。
學校鬧出殺人案,麵臨畢業擇業的我們,失去了很多企業的關注。
每年最熱鬧的招聘現場,此時隻有寥寥幾個小公司,我悻悻然坐在邊角,無所謂一片謎團的前路。
許久未見的靜靜卻突然出現在我麵前,張了張口要說什麼,卻還沒說出口,就哭得聲嘶力竭。
我不去安撫,甚至沒將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一秒鍾,直到她自己平穩了情緒,才聽她說起她們以前的故事。
她和班長小學的時候就是同學,一起玩到大,關係好的沒話說。
初一那一年,靜靜遇到了卓,兩人很快走到了一塊,靜靜愛他愛的幾近瘋狂,每天隻知道跟著他廝混,小小年紀就泡吧吸.毒。
有一天,卓說要介紹幾個朋友給她認識,然後那一天,她被剝光了關在房間裏,被不計其數的男人玩弄了整整一個星期。
班長想報警,但是靜靜依舊深愛著卓,狠不下心。
接下來的日子,班長幾乎就是陪著靜靜墮胎休養、墮胎休養,明明動過手術的身體不能行床事,卓卻從來不管。
直到靜靜被糟蹋的,不得不摘除了子宮。
然後,她躺在醫院的病**,聽到卓說,他的女朋友懷孕了,年底就要和她結婚。
靜靜扼殺了自己的愛情,徹底墮落。
看過了她的痛苦,班長也對男人這種生物失去了信任,告訴自己要虛榮勢力,就算恨,也能拿出資本,將他當作玩偶砸得頭破血流!
她們習慣了糜爛的生活方式,動不動的發發神經質,幾近瘋狂的玩樂,塗上厚厚的妝容,似乎就能掩蓋被踐踏了的少年時光,變成另外一個人,毫無負擔的活下去。
三年後的今天,卓沒有認出濃妝豔抹後的靜靜和班長,可他的臉,靜靜死都不會忘記,所以她憤怒班長愛上他,曾不止一次讓她放手,都以失敗告終。
然後她們的友誼,在這個男人手裏毀得幹幹淨淨。
靜靜說:直到班長死去,她才後悔,不管是怎麼樣的男人,她都應該站在她身邊支持她,起碼受了傷,她可以作為依靠。
她說如果她沒有表現出如此極端的方式去憎恨卓,說不定班長和他真的能幸福。
她不懂幸福的含義,所以才說的如此輕鬆。
這世間的幸福,誰都給予不了你,幸福是要自己去體會的,所以班長幸不幸福,隻有她自己知道。
靜靜毫無保留的訴說改變了我的想法,我心中有個謎團,不得不去解開。
於是我在卓執行死刑前一天,去看了他。
他告訴我,班長接過他的離婚證的時候,隻說了一句話。
她說:“這是你欠她的。”
啊!原來班長所謂的正確的戀愛,隻是一場自我犧牲的複仇計劃。
背著行囊,我離開這個生活了兩年的地方,去了車程5個小時的另一座城市上班。
我望著車窗外明淨的天空,想起暗色的吧臺上,靜靜哭花了的煙熏妝,拉出兩條黑黑的水流,像午夜出現的冤魂掛著兩行血淚,蜿蜒著劃過脖頸。
她去洗手間洗了臉,清湯掛麵坐迴了角落裏。
那一夜,沒有一個異性前來搭訕,我卻在突然間,適應了那裏的環境。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靜靜的素顏,一個長得很清麗的女孩,可是取下美瞳,朽木般滄桑的眼神讓她頓時失去了色彩。
我能想象到,幹幹淨淨的那一年靜靜,該是個輕靈活躍的好姑娘,是悲慘的經曆和墮落的歲月,毀了這個本該明媚的女孩,而她再也迴不到原本的自己。
即便會麵目全非,我還是希望她帶著煙熏妝出現,起碼像個活著的人。
告別她們,一切都被我拉進記憶深處,車站外的街上,我阻止靜靜過來送我。
我這一生都不會迴到這個和她們相遇的城市,也可能一輩子不會再見到她,分崩離析的友誼,在班長複仇的死亡真相裏,又緊密的聯合在一起,可連接的隻是她們,我始終是個局外人。
兩年時光,我變了也可能沒變,現在的我還不得知,我隻是有了目標。
我想要用各種色彩,掩蓋黑白的人生,給所有需要麵具的人,一副看不出原貌的麵具。
化妝師,這是我選擇的道路。
旅途中,我打開手機翻閱通訊錄,清除這兩年裏所有要好不要好,必要沒必要的人,包括此時此刻,我認為不重要的人。
然後我看著手機,寓意不明的笑了笑,輕輕放在了麵前的桌上,眼光投向窗外,看著因疾馳而過而拉糊了視線的樹木。
手機的屏幕光印在透明的玻璃上,即便很模糊,還是能看明白這寒酸的軟件裏,隻剩下一個人。
一個妖孽一般的人。
如今相識十一年,名叫朱祈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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