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來的養生讓我和小曼的身體素質達到了最好的狀態,延遲經期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我們對彼此的這一點比自己都熟悉,所以這不得不讓我們在意。
而事實也證明,我確實再次懷上了祈的孩子。
經過八年和祈再重逢,不知道祈是不是因為我謀殺了胎兒給他留下了陰影,總之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一直都有做措施,但是山上療養的時候那裏是沒有套子的,情難自控的時候總會疏忽,我會懷孕也屬正常。
如果算來和祈的最後一次,這個孩子在我體內實際日期是四十六天。
明天是我答應跟王義去民政局的日子,我們的婚期還剩十一天,得知這個孩子的存在讓我感到十分意外,他似乎在提醒我,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但是,王義那麼驕傲的人,估計不能容忍自己的妻子懷著別人的孩子,更別說幫別人養孩子了。
我不能成為一個好母親,也無所謂王義是什麼感受,但是我不能讓祈再經曆八年前一樣的痛苦,於是,生不生下他都是十分困難的事,我還沒有克服心中的恐懼,甚至連自救的方法也沒有。
站在民政局的門口,我想起了導演說的話,他說如果知道我懷孕就不會動我,那麼王義呢?是不是也就放棄娶我了?
他迴頭看著我,似乎對我駐足的行為十分不悅,我抬頭迎視他的目光,坦白說:“王義,我懷孕了。”
那年我妄自揣測導演的心意,導致最後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祈,那麼今天,無論麵對什麼樣的滔天怒火,我都想向王義攤牌。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然後走下臺階拉起我往前走,聲音還是一貫的不容反駁:“生下來跟我姓。”
有那麼一刻,我為他的遷就動容。
其實我一直知道,王義是個不壞的人,即便他因為心情不好會做一些討人厭的事,但是不得不說,他對我一直都不錯,甚至現在能包容我和祈的孩子。
我是個連自己都覺得不可理喻的怪人,自己沒辦法對自己的孩子好,卻認為,王義能很好的照顧這個孩子,他明明看起來不像會哄孩子的類型。
我曾以為,當我懷孕的時候會無意識的弄掉他,但是此時此刻我才發現,他在不在其實都沒關係,不用在意對他好是因為我已經給不了祈幸福,既然王義能全然接受,給他養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所以,王義的迴答讓我依照承諾,果斷的在結婚聲明書上簽了字,捏著紅色的薄薄證書,我在這一刻,成了王義法律上的妻子。
一切都在這一刻定型,祈也好,孩子也好,王義也好,以後的生活也好,我已經沒有迴頭路。
有時候生活會讓你不得不低頭,也會讓你就算低著頭也能走出很遠,我們都是不願意屈服命運的人,但我們曾經都有那麼一刻屈服過。
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那不會是個好景象,因為我從來沒有相信過家庭能給我帶來什麼好東西,頂多就是迴到十七歲之前的模樣,隻要祈不痛苦,其他人痛死都不是我在乎的,我就是這麼自私的想著。
但是我知道,現在的祈還是因為我痛苦了。
好像很久沒見了,大概一個月了吧?
他看起來又消瘦了一些,一向臭美的人,長出了胡渣竟然都沒刮就出門。
我想說什麼,可終是沒能說出口。
還有十天就是我和王義的結婚儀式,全世界都知道了,就算他在山上也瞞不住了。
我們那段可歌可泣的愛情,終是毀在了我的手裏。
他還是好男人楷模,狠心絕情出軌的人是我,我不在乎網絡上的嗤笑和唾罵,這一切對我來說,都沒有他健康的站在我麵前來得重要。
他問我:“這就是你不願意嫁給我的理由?”
那一夜,我因為這個守了一夜的空房,那一次,我真的以為他離開了我,可二十年來,都一直是我在不斷的離開他。
我勾起嘴角笑了笑:“祈,割斷了風箏線,就讓風箏去飛吧!”望著他左手腕一直沒有取下的鈴鐺,我的笑有些苦澀:“綁上十個路引也是沒有用的,因為沒有意識的風箏,根本聽不見。”
放棄吧!然後好好活著,沒有沐風,你會過得比誰都好。
八年前,導演讓我明白,他是我在世界上唯一在乎的存在,八年後,王義讓我明白,他是我留在這世上唯一的希望。
他總是照顧我、心疼我,給我快樂和夢想,沒有他,我真的隻是一個無意識的風箏,可是他不明白。
“為什麼你不懂!”他開始吼我:“我割斷了風箏線,不是放棄了你,無意識也好,聽不到也罷!我不是一直都在嗎?可你為什麼又要走了?為什麼?”
麵對他驚慌的樣子,我沒辦法說出絕情的話。
就當是我絕情,恨我也好,報複我也罷,我統統接受,隻是,不要再來擊潰我的忍耐,我已經……
“丫頭。”他的聲音開始顫抖,帶了泣音狠狠刺進我心口:“算我求你,給我個理由,算我求你……”
“不,祈,我不能……”我緊緊握了握拳頭,身體像被蟲子一口一口撕咬的疼:“風箏是沒有腳的,阻止它飄泊的會是刺穿它身體的樹枝,而你從不會傷害它,所以你抓不住它。”
“那如果,風箏的線還握在我手裏呢?”祈深深的望進我的眼中,帶著一絲絲希望:“你還記得清水湖畔,那個我們一起放風箏的草坪嗎?”
清水湖畔?
王義說,六年前,祈從他手裏搶走了地皮,讓他損了好幾億的那個地方?
祈說:“我在那裏為你建了一個房子,一直想給你看房子的設計圖,可是一直沒能如願,所以我私自建造了,你想要的自由,想要的擁擠和狹小,我都仔細的為你設計了。”
記得很久很久以前,他問我,等畢業了,到時候打算做什麼。那時的我沒有想法,對他所謂風景秀麗的環境裏,有個帥氣逼人的伴侶一事毫無興趣,迴了一個詞:“自由。”
我沒有考慮之後的問題,他卻一直在為我謀劃,可是那一夜,被他擁在懷裏的那一刻,我第一次有了一種眷戀的感覺。
狹小而擁擠的地方。
是的,那便是他的臂彎處。
我不知道他是否明白我的真實想法,但是他把這些牢牢的記住了。
他說:“十歲遇見你,你似乎總是能用那雙空洞的眼睛穿透世界的一切,落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可是,當馬尾辮搖起來的時候,我總覺得你還是能好好站在地上的,那就像我手裏握著你的風箏線,可以讓我抓住你,不讓你飛。我撒了謊,我並不覺得它很可愛,我隻是覺得,那讓我安心。”
祈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我從來不知道,一向活力四射的他,會露出如此寂寞的神情。
他說:“我沒有告訴你,你離家出走的那一天,我和你家人發生的不愉快,我也懂得你眼中的寂寞,二十年,我看夠了你的漂泊無根,我隻是……”
祈緩緩朝我走來,伸手遞到我麵前,一把鑰匙出現在我的視野裏。
他說:“我隻是為你騰出了一個歇腳的地方,這麼多年,我都想,一直都想成為你的棲息地。”他的手已經在微微的顫抖,聲音也是找不到頻率的遞進了我的耳中:“所以丫頭,讓我給你一個家,好不好?”
有什麼哽在我的喉嚨裏,上不去下不來,我努力去吞,卻無濟於事。
他的手有些冰涼,執起我的手,將鑰匙握進我手裏,聲音低啞:“我會在你起飛的地方,一直等你迴來!”
不同於他的手,鑰匙的觸感溫熱裏帶了汗濕,是我熟悉的溫度,眷戀的溫度。
他還願意等我,可我還有資格嗎?
我已經是王義的妻子,我們隻差一場沒必要的儀式,我能否克服心中的恐懼,為他坦然的接受平凡而司空見慣的後半生?
喊他的母親“媽媽”的時候,會止不住冷笑嗎?能平靜的教腹中的孩子喊我“媽媽”嗎?或者,能維持所謂的一家人的關係,不想逃跑嗎?
我不知道!我已經混亂不堪!
握著他給我的鑰匙,想起他轉身時那個期待的眼神,我久久無法入睡。
小曼說,我看起來有些憔悴了,新娘子怎麼可以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新娘子?誰的新娘子?
哦!王義的,我答應嫁給他了。
小曼拎起華麗的婚紗,像我每次保證萬無一失,而讓她試穿時一樣的眼神和口氣遞到我麵前說:“明天就要結婚了,快試試要不要改!”
時間過得渾渾噩噩,十天這麼快就過了,明天就是我踏上紅毯的日子,總覺得特別不真實。
小曼驚喜的聲音傳來:“啊!好漂亮!小箏你明天一定會豔壓全場!”
我抬眼,愣愣的看著前方,鏡中那個白色的人是誰?是沐風?還是小箏?或者是anemos?
不自覺的緩緩退出兩步,不!這不是我!
我的所有身體發膚,都是祈賜予我的。
他的話語總是縈繞在我耳畔,怎麼也揮之不去。
“丫頭,你這個笨蛋!”
“丫頭,不要讓我等太久哦!”
“丫頭,別哭,我在這裏!”
“丫頭,別死在沒有我的地方!”
“丫頭,這是你的路引,而我就在你的路上!”
“丫頭,如果用恨去傷害,卻不敢直視她的傷痕,那麼這份恨就隻是一個愛的幌子。”
我從來不知道,他其實是個特別會說甜言蜜語的家夥,妖孽之名果然名不虛傳!可是,他還說……
“丫頭,讓我給你一個家,好不好?”
緊緊握了握手中的鑰匙,我突然控製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沐風是誰?小箏是誰?anemos又是誰?
不!我不知道!我隻有一個名字,一個祈賜予我的名字,世界上最讓我動容的名字!
丫頭!
雖然不符合我28歲的年齡,但是,它卻是我最喜歡的稱唿。
狠狠一把扯掉身上的婚紗,我邊套上自己的衣服邊給王義打電話,我想,這會是我這輩子發出的最甜美的聲音。
“你用樹枝刺穿了我的身體,但我的線還在祈手裏,所以對不起,我要迴去了!”
謝謝他願意包容我的一切,但我不能迴應他的真心,如果要用自私害他下半生痛苦不堪,那麼不如現在我就出爾反爾,讓我們都得到解脫。
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我掛掉了電話,邁開腳步,向著門外的黑夜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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