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澤迴到昭陽殿之時,夕陽西下,給園子裏落下的積雪映照了一層橘黃色的微光,趙清澤遠(yuǎn)遠(yuǎn)看見如意抱著阿滿正坐在迴廊之處逗著那隻綠毛鸚鵡。
聽到遠(yuǎn)處傳來的腳步聲之時,如意抱著阿滿轉(zhuǎn)頭看了過去,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個笑容。
“你爹迴來了!”
如意對阿滿小聲說了一句,阿滿機(jī)靈的揚(yáng)了揚(yáng)小手,衝著趙清澤露出了笑容,嘴裏大聲叫著:“爹!爹!”
趙清澤不由加快了腳步,走到了如意跟前,伸手抱過了阿滿,另一隻手卻是牽住了如意的手,開口道:“屋外這麼冷,你也不多穿點(diǎn)衣裳!”
“沒關(guān)係,隻是覺得屋裏悶了,才想帶著阿滿出來走走,一會兒便迴去了!”
如意笑了笑,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發(fā)生什麼事情了?我看你去了好一會兒了!”
如意倒也不是不相信趙清澤,隻是,他消失了一下午,如意隻覺得應(yīng)該是出了大事兒。
“沒什麼,隻是一場鬧劇罷了!”
趙清澤並不想講這些不開心的事情,如意也看出了他的意思,也沒有再多問,隻是笑道:“該用晚膳了,膳房裏今天包了餃子,奶娘說阿滿也可以用幾個。今天就讓阿滿和我們一道兒用膳!
“是嗎?”
趙清澤笑了笑,摸了摸阿滿的小臉,倒是不妨阿滿長得如此快。
膳房裏送上來的餃子做的自然是美味至極,如意一動筷子,便夾了一個吹得不燙了,喂了阿滿一口,阿滿原本對餃子這類他從來沒有吃過的東西興趣不大,但是味道卻還是讓阿滿張開了嘴巴咬了一口。
嘴巴一咬,他的大眼睛一下子笑成了彎彎的月牙狀。
“吃!吃!”
阿滿見如意收迴筷子,將餃子放到了小碟上,可是不樂意了,連連伸手拉住了如意的手,一定要如意再喂他。
“小吃貨,可算是吃上癮了!”
如意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還是按照阿滿的要求,用小勺子盛著,將一個餃子喂他吃了個幹淨(jìng)。
吃完之後,阿滿扁了扁嘴巴,似乎是在迴味方才的餘味,眼睛卻是直直盯著桌上放著的盤中的其他餃子。
“吃!吃!”
如意伸手摸了摸阿滿的小肚子,隻覺得餃子個頭有些大,他這麼小的人兒,唯恐給吃撐了,不過顯然她的擔(dān)心是多餘的,阿滿的肚子一點(diǎn)都沒有鼓起來。
於是如意又伸筷子給阿滿夾了一個,正準(zhǔn)備吹涼了喂他,趙清澤卻突然伸筷子給如意碟中夾了一個餃子,而後開口道:“他這麼大個人了,該訓(xùn)練他自己吃飯了!”
“阿滿現(xiàn)在都沒滿一周歲,哪裏大了!”
如意倒是見過人家一歲多的孩子拿勺子吃飯用的很好的,可是大多數(shù)的孩子,甚至到了三五周歲,依然還是要靠大人喂著。
如意雖然不打算嬌慣著自己的孩子,可是也是想讓他們享受小孩子應(yīng)有的待遇。
“那讓奶娘喂,你瞧你,光看著孩子,自己一口都沒吃!
趙清澤直接拿過如意盛放餃子的小碟子,招唿過了一遍站著伺候的奶娘,讓奶娘抱著阿滿去邊上喂著。
如意見此,也沒法,隻能夠犧牲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樂趣。
不過她還是興致勃勃的開口對趙清澤道:“其實(shí),喂阿滿吃飯?zhí)貏e有趣,真的!你也可以試一試!”
趙清澤聽著如意略帶幾分孩子氣的話,臉上倒是忍不住笑了笑,可能如意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說這話的語氣,好像是在形容給金魚小狗這類寵物喂食的意思。
不過,到底是年輕的父母,而且孩子多數(shù)時候都由奶娘照顧著,到底隻知道養(yǎng)孩子的樂趣,而不知道養(yǎng)孩子的辛苦,難免天真了些。
不過,這樣子很好,趙清澤隻希望讓如意永遠(yuǎn)像個不知事的天真女孩一般,被他護(hù)於羽翼之下。
王宮人手上捧著一碗湯藥,走進(jìn)了寢宮裏,太後正倚靠在床邊,她的邊上放著一張矮桌幾,上邊放了數(shù)碟精致烹製且未動過的飯菜,隻是,飯菜早已經(jīng)冷透了。
王宮人慢慢走到了太後床邊,輕聲開口道:“太後娘娘,藥好了!
太後眨了眨眼睛,抬頭看了一眼王宮人,臉上浮現(xiàn)了冷笑,隻從嘴裏吐出一個字:“滾!”
王宮人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卻沒有說什麼,隻是彎下腰,將手中的湯藥放在了矮桌幾邊上,然後便行了禮準(zhǔn)備退下。
“把藥帶走,哀家可不敢喝你送的藥,哀家隻怕裏邊下了毒藥!”
太後突然伸手掀翻了那張矮桌幾,上邊的飯菜連同湯藥全灑在了地上,還有一部分,灑在了王宮人宮服的衣擺之上。
她沒有躲開,隻是更加恭敬的彎下了腰,輕聲道:“太後娘娘不管相不相信奴婢都好,奴婢問心無愧!”
“好一個問心無愧!”
太後冷笑著出聲,卻突然連聲開口道:“哀家隻怕你的一顆心,早就跑到了那皇貴妃身上了。師徒之誼,母女之情!王宮人既然另攀高枝,何必還在哀家這邊演什麼主仆情深!
“太後娘娘,奴婢莫不敢相忘陳家還有太後娘娘對奴婢的恩情!”
王宮人依然沒有辯解,隻是出口淡淡的說著,但是話中的語氣卻十分的堅(jiān)決。
“嗬!”
太後從前就喜歡王宮人這副淡然卻衷心的樣子,但如今瞧著,隻覺得分外的虛假。
“昨日哀家就覺得你有些奇怪了,還以為你是在小廚房裏呆久了連膽子都變小了,當(dāng)年你對那些人下手,可從沒有心慈手軟過,今日哀家算是知道了,你哪裏是膽子變小了,而是變得更大了,隻是另認(rèn)了主子。哀家如今還在想,為什麼從你到了哀家身邊,皇上怎麼會對哀家的事情知道的這麼清楚,搞了半天,是你背叛了哀家!”
“太後娘娘……”
王宮人其實(shí)早在昨日趙清澤說出那番話的時候,心中就對今日的局麵有所預(yù)料。她跟在太後身邊多年,對於這個主子的性格,其實(shí)心裏知道的一清二楚:多疑、猜忌。
就算她有能力證明自己還是忠於她的,隻怕她也是不敢再用她了。更何況,王宮人如今的確是有口難言,她當(dāng)初,的確是心中有所顧慮,她的確並不想對如意動手。
“奴婢任憑太後娘娘處置!
王宮人不再辯解,隻是跪□子,做出了認(rèn)命的姿態(tài)。
太後冷哼了一聲,轉(zhuǎn)過腦袋出聲道:“哀家哪裏敢處置你,皇上昨日警告了哀家莫做讓他和皇貴妃不高興的事情,如今憑你在皇上和皇貴妃心目中的地位哀家哪裏敢處置你。”
“滾。”
太後突然指著門口大聲喊道,“你給哀家滾,莫讓哀家再瞧見你!
“太後娘娘……”
王宮人抬起頭,目露哀求。
太後卻是瞪著一雙布滿紅血絲血紅的雙眼,出聲道:“非得讓哀家讓人將你趕出慈安宮嗎,還不滾去找你的新主子!”
太後說完這話,卻是不願意再看她,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如同雕塑一般坐在了**。
王宮人閉上了眼睛,心中重重歎了一口氣:“奴婢告退,望太後娘娘今後好好保重身體!”
她艱難的從地麵上站起了身子,身形蹣跚的走出了寢宮。
如意聽到底下人稟告,說王宮人要見她時,臉上有些愣住了。
其實(shí)雖然那一日在慈安宮裏見到王宮人時她心裏有所觸動,但是之後趙清澤的話也讓她明白,如今立場不同,其實(shí)雙方還是不見麵為好。
而王宮人也一直未曾來找過他,這讓如意心裏也不知道是該失落還是該鬆一口氣,但是漸漸的如意也沒有在意這事兒了,誰知道,王宮人竟然突然來找她了。
如意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趙清澤,雖然她心裏還是願意見王宮人,至少不願意讓王宮人就這樣迴去,可是她也不是太過於天真之人,知道這事兒後邊牽扯過多,所以她想問一下趙清澤的意見。
“沒事,讓王宮人進(jìn)來吧!”
趙清澤笑著拍了拍如意的手,將阿滿放在了一邊榻上,然後伸手抱過了如意手中的天佑,善解人意道:“我知道,這個時候你一定也坐不住了。”
如意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從榻上站了起來,伸手摸了摸早上起來隨意挽起的頭發(fā),見自己的樣子並未不可見人,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走到了門口等著。
說起來,能夠這樣比較私底下的和王宮人見麵,如意的心裏多少忍不住激動。
芍藥恭敬的將王宮人領(lǐng)到了如意的寢宮門口,瞧見如意站在了門邊等著,她臉上微微有些驚訝,卻是恭敬行了禮。而王宮人也看到了站在門邊的如意,她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模樣卻一如既往的平平淡淡,衝著如意跪下行禮了。
“王姑姑,趕快免禮!”
如意親自伸手?jǐn)v扶起了王宮人,開口道,“外邊人,我們進(jìn)屋吧!”
王宮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神色之間也不因如意對她的特殊相待而有所改變。
如意帶著王宮人走進(jìn)了屋裏,等到看到趙清澤與兩個孩子也在屋裏的時候,她心裏微微吃驚,但麵色卻恭敬的下跪與趙清澤行了禮,還對著兩個孩子也行了禮。
“王宮人,免禮吧!不必拘束!
趙清澤的態(tài)度十分溫和,說了這句話後,卻是抱起了天佑,又讓奶娘抱起了阿滿,對如意輕聲道:“你在屋裏說話,孩子睡著了,我?guī)麄冝捨萑ァ!?br />
如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不知道趙清澤此舉之意,是否是故意給她與王宮人騰空間。
不過趙清澤不在屋裏,的確是讓她與王宮人之間少了許多拘束。
芳草端了茶水點(diǎn)心上來,如意親自接過,將茶放在了王宮人麵前,笑道:“王姑姑,您喝茶!
“好!
王宮人目光看著如意的麵容,點(diǎn)了點(diǎn)頭,接過了茶喝了一口後,方才說起了話,“看著娘娘如今的摸樣,奴婢心裏也高興!
“姑姑……”
如意眨了眨眼睛,沒由來的,心裏忍不住有些心酸。
“娘娘是個有福的,如今這也是娘娘應(yīng)得的!蓖鯇m人拍了拍如意的手,輕聲說了一句。
“姑姑,謝謝您。當(dāng)初若不是您護(hù)著我,我哪有今天……”
如意心裏有太多的話,一時之間卻有些難以說出來。她隻覺得心中情緒翻湧,讓她百味交雜。
王宮人卻是笑著搖了搖頭,沒有接如意感謝她的話,而是又輕聲說著:“雖然娘娘如今日子過得不錯,可是到底是伴君之側(cè),奴婢要掃興叮囑娘娘幾句。這日子,是靠人過出來的,這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特別是夫妻之間,是需要維持的,如今皇上寵著娘娘,娘娘要珍惜,也要好好維持,切不可因此恃寵而驕,將來的日子還長,這日子還是低調(diào)的過!
“姑姑,您這話,我怎麼聽著好像……”
如意皺了一下眉頭,心裏總覺得王宮人仿佛是最後與她交代著什麼。
“沒什麼。”
王宮人搖了搖頭,輕聲道,“奴婢是看著娘娘長大的,知道娘娘的性子不是高調(diào)的性子,但娘娘在奴婢心裏,就像是奴婢的孩子,總是忍不住想要操心!
“不過,這也可能是奴婢多慮了,娘娘既然能夠有如今的地位,還平平安安為皇上生下了兩個孩子,娘娘自然知道該如何做。”
如意看著王宮人含笑慈祥看著她的目光,忍不住伸手抓住了王宮人的手輕聲道:“姑姑,是出了什麼事情嗎,您的話,我聽著心裏總覺得不安。有什麼事情,您與我說……”
“奴婢能有什麼事情,隻是奴婢是在太後身邊伺候的,日後與娘娘見麵的機(jī)會也不多,所以今日來看看娘娘,和娘娘說說話兒!”
王宮人笑著否認(rèn)了,目光分外柔和的看著如意,柔和的讓如意的心裏又開始泛酸,控製不住的想要流眼淚。
“姑姑,您別在太後那邊伺候了,我替您養(yǎng)老好不好!”
如意腦子裏糊裏糊塗的忍不住衝動說出了此話,話一出口,她也感覺到了不合適,可是這的確是她心裏的所想。
王宮人聽了這話,沉默了一下下,也笑著開口道:“奴婢在太後那邊伺候的很好,多謝娘娘厚愛!
說完之後,也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隻是輕聲道:“有好長一段時間,奴婢沒瞧見娘娘了,娘娘與奴婢說說之前發(fā)生的事情好不好,娘娘一定經(jīng)曆了很多。”
“好。”
如意深吸了一口氣,強(qiáng)壓抑下自己心中難過的情緒,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趙清澤將阿滿和天佑送迴房間後,並沒有迴到寢宮裏,而是站在了迴廊之處,看著廊下掛著的鸚鵡,伸手拿著竹簽子喂著它吃果仁。
鄧先慢慢走了過來,衝趙清澤行了一禮。
趙清澤沒有迴頭,隻是輕聲道:“說吧!”
“太後這幾日,似乎是想逼王宮人離開慈安宮,想讓王宮人到皇貴妃娘娘處伺候,王宮人不願意,似乎有了輕生的念頭!
“輕生?”
趙清澤倒並不是疑惑王宮人會有這個念頭,他了解自己外家訓(xùn)練忠仆的手段,若是主子棄了這個奴才,那麼等於是讓這個奴才去死。對於陳家訓(xùn)練出來的奴才而言,這一生的使命便是伺候主子,若是主子有一天不需要你了,那麼你也便沒有存在這個世上的理由了。
隻是,若是王宮人是在慈安宮裏輕生的,傳出去,其實(shí)對於她的主子名聲也不好,所以趙清澤疑惑的是,王宮人會選擇何種方式。
“王宮人在太後處拿了那日在德妃宮裏搜出來的藥,打算喝下藥裝病死!
鄧先輕聲迴著。
“果然是陳家訓(xùn)練出來的忠仆,連死都不願意給主子添麻煩。”
趙清澤放下手中的竹簽子,伸手接過了一邊宮人遞上的帕子擦了擦手,輕聲道,“你好好盯著慈安宮,朕不希望看到王宮人真的喝了那藥。順便,借機(jī)再好好敲打敲打太後。”
趙清澤擦完手後,將帕子遞迴給了宮人,正欲離去,卻突然想到了什麼,出聲道:“那藥,是從德妃宮裏搜出來的對吧?”
鄧先心中微微一顫,躬身輕輕迴了一句“是!”
“既然如此,德妃……”
趙清澤的話沒有說完,似乎是在猶豫。
鄧先心裏也猶豫,最終卻是低聲開口道:“奴才有一事,不知該不該與皇上稟告!
鄧先覺得自己一定也是鬼迷心竅了,竟然會將德妃替皇上做了一櫃子衣服之事說了出來,其實(shí)話一說完,鄧先便後悔了。
若是讓皇貴妃知曉了自己多嘴之事,恐怕自己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趙清澤聽完鄧先的話,臉上表情並未有所變化,但卻是沒有再繼續(xù)說對於德妃的懲罰。他迴寢宮之時,卻是對鄧先道:“如今安逸日子過得久了,你也忘記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跪著好好想想吧!”
“是!
鄧先心中輕輕歎氣,隻道自己難得不計(jì)代價(jià)的做了一次好人,卻是將皇上和皇貴妃都得罪了。他腿上一軟,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趙清澤皺眉瞧了他一眼,又道:“到外殿跪去,莫讓皇貴妃瞧見了!”
“是!”
鄧先耷拉著腦袋沒精打采的應(yīng)承著。
趙清澤迴到寢宮之時,王宮人已經(jīng)不在屋裏了,如意坐在梳妝臺前,有些怔怔出神的看著梳妝鏡裏映照出的人影。
可是又不是看著,而是在想事情,趙清澤走近之時,她也沒有迴過神來。
“怎麼了?”
趙清澤的雙手輕輕放在了如意的肩上,如意抬起頭,看到是趙清澤,她笑著將自己的手放在了趙清澤的手上,搖了搖頭輕聲道:“沒什麼?”
“還說沒什麼,你這個樣子一看便是有心事,有什麼不好與我說的!
趙清澤笑著捏了捏如意的鼻子,開口說道。
如意聞言,隻是輕輕歎了一口氣,而後方才說道:“其實(shí)可能是我錯覺**了,我隻是覺得王姑姑的樣子有些奇怪!
如意從梳妝臺前站了起來,慢慢走到了榻前坐下,輕聲道:“我記得,當(dāng)年我離開椒房宮,到東宮之時,當(dāng)時隻覺得和王姑姑再也見不著麵了,王姑姑也這樣子過,小心翼翼的叮囑我,可是,方才王姑姑的樣子,比那一迴還要……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如意皺著眉頭有些煩躁,她不想講那個不詳?shù)脑~語說出來,可是,王宮人給她的樣子,就像是在交代後事一般。
“既然不知道怎麼說,就別想了。”
趙清澤並不想讓如意知道那些個陰暗事兒,隻是輕聲道,“你放心,不會有事發(fā)生的,而且王宮人馬上就不會在慈安宮裏伺候了!”
“你的意思……”
如意隻覺得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有些奇怪的看向了趙清澤,而趙清澤臉上的笑容,卻仿佛有種魔力,讓如意心裏慢慢安下了心。
接下去的日子,似乎是在驗(yàn)證趙清澤話,一切都風(fēng)平浪靜,後宮裏平靜的仿佛是一攤死水一般。但是趙清澤所說的王宮人不在慈安宮裏伺候一說,似乎也並沒有實(shí)現(xiàn)。
反倒是德妃和劉宮人,兩人終日焦慮不安,不久德妃便病了,卻也不敢傳太醫(yī),劉宮人實(shí)在是心疼極了,來過昭陽殿一次。
趙清澤聽了鄧先的稟告後,並沒有接見劉宮人,也沒有去見德妃的意思,隻是讓鄧先出去傳了一句話。
劉宮人將那句話帶迴說與德妃聽了後,德妃麵上神色似哭似笑,十分複雜,但是卻聽了劉宮人的話,讓人去太醫(yī)院請了太醫(yī),她的病情一日一日的好轉(zhuǎn)了起來,可是也不再動那些針線了,等到她病好那日,讓人拿了火盆,將那幾乎做了一整年的一櫃子衣服全部燒了個幹淨(jìng)。
劉宮人心疼不已,想要去阻攔,可是瞧著德妃一邊哭一邊燒的模樣,卻又是不敢去阻攔。
自燒幹淨(jìng)衣服之後,德妃在屋裏請了一尊佛像,成日裏便是坐在佛前撿著佛豆,念著或是抄著佛經(jīng)。日常飲食也極少碰葷腥,身上的衣物也越發(fā)的寡淡樸素了。
往日裏,德妃雖然也很低調(diào),很少管事,可是自己宮裏住著的其他小主們之間若是有事兒,還是會去料理,但現(xiàn)在,真的是萬事不理,心如止水。
連底下伺候的宮人們偶爾也是偷偷議論:“德妃娘娘瞧著好像不是人了,麵上總是無悲無喜的模樣,行事也是超凡脫俗了!
而在往後的日子裏,所有的人,都發(fā)現(xiàn)德妃似乎是徹底退出了後宮的舞臺,若非她身處高位,後宮之中仿佛已經(jīng)沒有了這個人一般。
太後自是有所耳聞德妃之事,聽罷卻是冷笑不已,心裏對於這個侄女更是不屑。
“後宮禮佛之人可不少,就她特別,隻差沒剃了頭發(fā)做姑子了!”
太後雖然接連打擊下,身體實(shí)乃承受不住,倒真的纏綿病榻好幾日,但日日好好用著藥,她的身體恢複的也快,當(dāng)然誰都能夠看得出來,太後之所以恢複的快,隻因?yàn)樾难Y還有一股子的氣給她撐著,撐著讓她趕緊好轉(zhuǎn)。
她喝過底下人遞上的藥,麵上的表情越發(fā)冷淡,連帶說話的聲音中都帶了一股冷意:“王蘭英將事情交代好了沒有,哀家已經(jīng)不想看到這個人了!
“蘭英姐姐……她……”
答話之人,是當(dāng)年與王宮人一道兒陪著太後入宮之人,曾經(jīng)多受王宮人的照顧,如今見到太後逼著王宮人自盡,她心裏實(shí)在是不忍。
可是又不敢違抗太後的命令,隻能夠跪在地上,一言不發(fā)。
“怎麼,你也想學(xué)那個叛徒!”
太後的目光之中帶了幾分冷意,厲聲斥責(zé)。
“奴婢不敢!”
“行了,知道你們姐妹情深,這幾日好好陪著她吧!別說哀家不近人情!”
太後閉上了眼睛,顯然是不想再說此事。
那名宮人躬身行了一禮後,強(qiáng)忍著心中的悲痛,慢慢退出了寢宮。
王宮人手中的那瓶藥,最終並沒有喝下去,而是到了趙清澤的手裏。
趙清澤把玩著那一瓶藥,坐在了太後的寢宮之中,輕聲道:“太後,您這是聽朕的話,還是不聽朕的話,朕說不想在外邊看到這瓶藥的影子,所以你就對你宮裏的人的人用,那也無事,隻是為什麼偏偏對王宮人用呢!朕不是說過,朕和皇貴妃都對王宮人有感激之情,你卻要毒死她。”
“哀家可沒有,是王宮人自己想不開偷了藥!
太後此時哪裏會不知道,趙清澤這會兒隻怕是又是在敲打著她,她心裏惱火不已,可是奈何形勢不容人,她也隻能夠處於弱勢地位。
“是嗎?”
趙清澤笑了笑,將那瓶藥扔到了太後的**,輕聲道:“此事朕也不想和太後多做追究,不過這王宮人,太後隻怕是不願意見到了對不對?朕記著,太後不是說了,不想在慈安宮裏見到王宮人,朕若是帶走她,太後也不會有任何意見吧!”
“皇上……”
太後的眼睛驀然睜大,不可思議的看著趙清澤。他怎麼會如此清楚知道自己在寢宮裏說的話。
“你在哀家宮裏……”
趙清澤隻是笑了笑,輕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太後,朕不希望以後再聽人說你又做什麼讓朕不高興的事情了!”
“你……你給哀家滾。”
太後氣的隻覺得喘不上氣來,捂著胸口將手邊的玉枕重重朝著趙清澤砸了過去。
趙清澤看著那隻玉枕落在自己的腳下,冷笑一聲,出聲道:“太後,朕也隻念著你是朕的母親,兒時也是你護(hù)著朕長大,不然……”
趙清澤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隻是再出門之時,落下一句話:“或許,朕真該做些甚麼讓你瞧瞧!”
趙清澤走出太後的寢宮後,並沒有馬上離開慈安宮,而是由鄧先領(lǐng)路,走到了王宮人的房中。
王宮人雖然著裝樸素,但一向?qū)⒆约菏帐暗膸譁Q(jìng)利落,可是這會兒,趙清澤卻是瞧見了王宮人最狼狽的一麵。
王宮人看見趙清澤走進(jìn)來,雖然狼狽,卻也平靜的下跪與趙清澤行了禮。
她的一雙眼睛之中沒有一絲光彩與波瀾,沉寂的仿佛是一潭死水。
“王宮人,從今以後,你不是太後的宮人,也不是陳家的忠仆了。”
趙清澤歎了一口氣,開口說了一句。
王宮人抬頭看向了趙清澤,臉上帶著一絲迷惘。
“陳家的忠仆,太後的宮人,若是主子不再用你,你也沒有存在的意義,但是你不是,你可以選擇自己的路!
趙清澤慢慢解釋著,可是王宮人卻低下了頭,沒有言語,她的身子微微有些顫抖。
“王宮人,你想過你今後的路該怎麼選嗎?皇貴妃很想念你,你可以到昭陽殿裏伺候皇貴妃……”
“不……”
王宮人突然神色激動的搖頭拒絕,“奴婢不配到皇貴妃身邊伺候。”
趙清澤看著王宮人說完這話,便低頭不語的樣子,臉上的表情卻十分溫和,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出聲道:“那王宮人有想過自己將來的路嗎?”
“將來的路……”
王宮人輕輕念著,她這一輩子,本以為隻會老死在宮裏,可是如今太後不需要她伺候了,她也不可能去皇貴妃身邊伺候,宮裏已經(jīng)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她能夠到哪裏去。她沉默了許久,始終沒有說出話來。
而趙清澤也沒有催促,隻是看著她由著她慢慢想著。
到了最後,王宮人開口道:“奴婢想出宮,奴婢想在宮外開一家點(diǎn)心鋪,就想皇貴妃娘娘曾經(jīng)想的那樣!
“好。朕會安排!
趙清澤答應(yīng)了,王宮人跪倒在地上謝恩。
趙清澤卻笑了起來:“其實(shí),並不僅僅是因?yàn)橘F妃,朕記得,兒時母後用朕來邀寵,要喂朕吃下一塊毒點(diǎn)心,是王宮人你替朕擋了!
“皇上,還記得……”
王宮人臉上有些驚訝,那個時候,皇上才多大,當(dāng)時太上皇身邊出現(xiàn)了一個十分得寵的妃子,而且懷上了孩子,給太後造成了極大的威脅,太後為了除掉她,拿了毒點(diǎn)心喂皇上,可是她總覺得不妥,太過於風(fēng)險(xiǎn),而且當(dāng)時的皇上太年幼,她心中實(shí)在不忍,便在太上皇麵前,自己搶過了那塊點(diǎn)心吃下。
事後,太後雖然因?yàn)槌韵曼c(diǎn)心的人並不是皇上導(dǎo)致太上皇並沒有處置那名妃子而十分不悅,但她出手讓那名妃子落了胎失了寵,太後總算沒有怪責(zé)她。
這事兒,王宮人並沒有想過在之後會給她帶來這份善緣,她也幾乎忘記了這事兒,可是皇上卻突然提了起來。
“朕一直都記得!
趙清澤臉上微微笑了一下,卻沒有再說話,慢慢走出了慈安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