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羽把老人和孩子都留了下來，他替老祖母診過脈，她的身體並沒有大礙，隻是需要靜心的休養，受不得刺激。


    但是老頭的情況，卻更加糟糕，不容樂觀，


    此時此刻的童童，滿臉的憂傷，雖然她沒有同齡人的智能，但是也知道自己的爺爺很危險，她用敵視的目光看著每一個人。


    南宮羽想從孩子的口裏問出一些話來，他想知道這孩子跟他的祖母到底有什麼關係，但是孩子支支吾吾說不出什麼來，南宮羽沒有辦法，隻是歎了一口氣。


    沈清荷從老人的嘴裏知道了一切，但是老人所說的話是真的嗎？她沒有告訴南宮羽，因為她也難以辨別這句話的真偽，不過直覺告訴他老人沒有撒謊。


    客房裏，沈清荷看著童童趴在爺爺的床邊，眼巴巴地望著他，輕聲地說：“爺爺你醒一醒啊！童童又餓了，爺爺帶我去喝粥啊！”但是老人仿佛沉睡了一般，動也沒有動一下。


    “童童，去睡覺好不好？姐姐替你準備了房間。”


    “不要！”小女孩固執地搖著頭。


    “童童聽話。”


    “不要！”童童倔強的說，“你們所有的人都是壞人！”


    沈清荷覺得有些無辜，但是她可以理解孩子此時此刻悲憤的心情，來的時候還好好的，到了這裏卻心上插了一把刀，倘若她是孩子，她也會覺得別人都是壞人。


    這時，老人有了動靜，他仿佛從沉睡中醒來。他的臉上微微泛紅，睜開了眼睛，他第一眼就看到的是清荷。


    “姑娘，又是你呀！”


    他的精神仿佛好了一點，連說話都有了力氣。


    “要不先喝點藥吧。”沈清荷溫和地說。


    老人苦笑著，他摸了摸孩子的頭，“我到這裏來，隻是為了這個孩子，她的父母都不在了，我也要離開她，你答應我，幫我好好照顧她。”


    沈清荷的眼睛裏泛出了淚花，她仿佛記起，在父親去世的時候，他悲傷地看著自己的眼神。


    “姑娘求求你”，老人低聲說，“我覺得，這孩子和你有緣，她不是真的傻，她隻是比較天真而已，到現在還活在五六歲的時候……”


    “我知道這是妄求，連她的外祖母也這樣對她，我又怎麼能指望一個外人……”


    “我答應你，”沈清荷說，“我答應你照顧她，我以淩州沈家掌門人的身份跟你說這句話。”


    老人呆呆的望著他，哽咽了，淩州沈家？他聽說過這個名字，他沒想到，這人居然是沈家的主人。


    “謝謝！”昏暗的老眼中流出了淚水，他撫摸著孩子的頭，“我知道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她的命運必定不能和我一樣。”


    沈清荷有些疑惑：“她的身世，真的是……”


    老人點頭。


    “有些話不好啟齒，但是，她的確是南宮老太太的外孫女。”


    他的眼神飄忽，仿佛迴到多年以前，那時候他們還年輕。


    “我和阿英青梅竹馬，我們是鄰居，兩家關係很好，小時候，父母開玩笑時也提到過以後結親的事情，那時候我們還是孩子，都當真呢！我自然從小也把阿英當做我未來的妻子看待。


    隻是沒想到，我家道中落，父親早亡，家裏沒錢，我又是讀書人，不懂得生計。我以為阿英不會變，開始的時候我們還暗中有來往，沒想到後來她對我越來越冷淡，我知道她一定是變了。後來我聽說，她父親又升官了，而且跟常州最大的富豪打算聯姻，我去質問她，可是她告訴了我一個令我震驚的消息，她有孩子了，而且已經快四個月了，但是阿英跟南宮家的聯姻，就在半年之後。


    後來阿英借口到山莊養病，偷偷的把孩子生了出來，她讓我把孩子帶走，我想讓她跟我一起走，可是她拒絕了。


    但是我不死心，孩子一歲的時候，阿英已經嫁進了南宮山莊。那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我想給阿英看看，也想用孩子勾起她最後一絲憐憫。


    可是她卻是那樣一個鐵血心腸的人，她看都沒有多看孩子一眼，就把我趕出了山莊，是像乞丐一樣趕了出來。


    我悲痛欲絕，發誓再也不會踏入南宮山莊一步，但是今天我還是來了，因為我沒有辦法，她是這孩子唯一的親人！”


    沈清荷豁然明白了一切，可是世事弄人，這到底是誰的錯呢！


    富貴和貧窮？安逸和辛勞？如果是她，她又會如何選擇？


    說完這一切，老人安靜地躺下，仿佛多年以來的心事，全部一次吐露了出來，他的臉色非常平靜，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童童打著瞌睡，腦袋一點一點的。


    “走吧去睡覺吧！”沈清荷心裏輕歎，不管怎麼樣，受苦的到底還是孩子。倘若老夫人還有一絲憐憫心，也不能對孩子不管不顧。


    第二天清晨，客房裏發出驚叫的聲音，大家急急的趕過來看的時候，發現老人已經去世，所有人都沉默著，在南宮山莊裏發生這樣的事，誰都不好受。


    沈清荷看到他平靜的麵色，知道他最後的心事終於放下了。


    她拉著童童的手，可是，她卻不能這麼輕易的放過這位老太太。她眉宇間掠過一絲冷厲之色，她親手造的孽，憑什麼要讓孩子一人承受？


    華麗的房間裏，老太太剛剛蘇醒，但是沒有人告訴她這個壞消息，畢竟，老人也不是南宮家的什麼人？他的死亡對任何人沒有太大的意義，何必用這樣的壞消息敗壞了老太太的心情呢。


    當老太太問到那祖孫倆的時候，丫鬟隻說已經送出去了，並沒有多說話，老太太也沒有多問，她沉默地閉上了眼睛，不問，不想，就是她現在的態度。那是一個可怕的事實，時刻提醒著，她過去幾十年來犯的唯一的錯誤，她無法麵對。


    南宮羽替老人辦了一個簡單的喪事，葬在了南宮山莊的後麵。


    “爺爺他為什麼要睡在這個大坑裏？”童童呆呆地問，“裏麵很冷啊。”


    “因為他已經太累了，他這一輩子的事情都做完了，所以他現在要休息了。”


    “哦，那我也下去好吧？”童童說的就要往坑裏走，沈清荷急忙拉住她，“不行你不能下去，等以後老了，老到走不動的時候，你才可以下去，那時候你就可以見到你的爺爺了。”


    “那如果說我想早點見到爺爺怎麼辦？”童童期盼的看著她。


    “不可以！”沈清荷堅定地搖頭，她握緊童童的手，看著她的小臉，其實她眉目長得很清秀，或許是長期的營養不良，讓她又黃又瘦，但是誰又知道她卻是那個高高在上坐擁富貴受封誥命的南宮老夫人的血脈？真是諷刺啊。


    沈清荷低聲說：“童童，從現在起，你爺爺沒有做到的事情我替他做到，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便宜的事，每個人都要為他犯的錯誤承擔責任，而她，也必須在所有的人麵前承認你的存在！我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她！”


    童童似懂非懂地看著她，輕輕地“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