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樂這個人,一向喜怒不形於色,每日臉上,幾乎無時無刻不掛著如同麵具一般的微笑,
此時此刻,聽到鄧伯這番話,他內心如同竄起一團熊熊火焰,終於再也忍不住,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鄧伯,你讓我做事,我做了,現在又這麼說,便是在耍我嘍?”
鄧伯不慌不忙的看了他一眼,一攤手,反問:“我耍你咩?我是說了,讓你先做事,做完再談,但沒有說過,做完了,就一定讓你當坐館吧?”
林懷樂額頭上的青筋肉眼可見的崩出來,這幾句近乎無賴的話,幾乎要把他氣炸,
當時在陀地,鄧伯暗示的已經很明顯,交出韓琛,便支持他做話事人,
沒想到,以鄧伯的身份和威望,以他現在的地位和實力,兩人暗中達成的默契協議,對方竟然可以像下三濫一般,自食其言。
若不是對方在和聯勝的影響力實在太大,他現在就忍不住想要掐死這個奸猾的死胖子。
然而此時,還不到翻臉的時候,
“鄧伯,這兩年我做坐館,社團發展的,是不是比前幾任都要快?”他壓住火氣問。
鄧伯點頭:“不錯,這兩年社團風生水起,是你的功勞。”
“我有沒有對各位長輩不敬?”林懷樂又問。
鄧伯搖搖頭:“當年大d雖然對我們這些老人,要錢給錢,要人給人,可是,除了我之外,其他人,他從來不放在眼裏,唿來喝去,好似養的狗,而阿樂你,對我們恭恭敬敬,麵子上做到十足,好處給的更多,沒有哪個前輩,說一句壞話。”
“那社團兄弟有事?我是不是不盡心?”林懷樂再問。
“當然不是,這些年你光是保釋兄弟的錢,少說花了幾百萬。”鄧伯說。
“那我就真的不懂了!
林懷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內心的怒火,讓自己的語氣顯得盡量的真誠:
“和聯勝坐館話事人,是老規矩,可是,如今連政府、警隊,甚至全世界,都知道要改革,要與時俱進,難道我們一定要死守著幾十年前,一個還生活在大清朝的所謂前輩,定下的一個規矩?”
說著,眼中閃過一抹不屑,冷笑道:“如果真的守規矩,前輩說什麼就一定不能改,那我們幹脆造反,幹脆反清複明好了!”筆蒾樓
“阿樂你不要說氣話,如果規矩不好,自然要改,可是和聯勝能存在至今,有源源不斷的活力,正是因為有了這條選話事人的規矩!
鄧伯耐心的解釋說:“下麵的人,想出頭,就要拚;老一輩的人,想安安穩穩過下半輩子,受人尊敬,就要公正,要講道義;一任坐館,想要退下去後風光,那在位時候,就要努力為社團做事。所以,幾十年,和聯勝才能前赴後繼,人才輩出,若是一個人做一輩子坐館……嗬嗬……
康熙皇帝那麼英明神武,到老了,還不是會犯糊塗,會精力不濟?”
“那韓琛那件事怎麼算?”
林懷樂臉上的笑容已經徹底消失了,盯著鄧伯那張看似衰老昏昏欲睡,卻誰也不曉得背後隱藏著多少心機的臉,一字一句的問。
“阿樂,這件事呢,我也想過了!
鄧伯拍了拍他的手背,用長輩對自家晚輩的語氣,語重心長的說:“你交出韓琛,做的很好,這次你退下去之後,我保證,新一任坐館,會全力配合你接手韓琛的生意,讓你賺更多。另外呢,我也老了,等有一天我不在了,我現在的位子,就是你的。”
說完,歎了口氣,幽幽的說:“一代人呢,隻能做一代人的事,我死之後,你若是想做太上皇,你便去做,到時候,再沒有人會攔住你。”
林懷樂沉默了許久,最後抬起頭,說:“鄧伯,你讓我考慮考慮?”
“好,慢慢想,不著急,想通了再說!编嚥c頭微笑。
“那我先走。”
“年紀大,我就不送你了。”
鄧伯揮揮手,麵帶笑容目送林懷樂離開別墅大門,
等到院子裏響起汽車發動聲,然後遠去,他的笑容才一點點的收斂,一雙小眼睛裏,閃過了陰冷的光。
阿樂這條狗,養不熟,已經露出了牙齒,準備咬人了,
若是任由他做下去,和聯勝的未來,自己最後幾年,恐怕要毀在這次改選上。
然而作為和聯勝的當家元老,又不能親手處理林懷樂,事實上,以目前樂少的勢力,鄧伯已經很難和他硬碰硬。
在內心權衡了許久,最後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有快十年沒有打的號碼。
“喂,阿鬼啊,我是老鄧啊,嗬嗬,是啊許久沒有見了……
有件事拜托你幫手,我想買幾杯酒……
錢呢,是一定要給你的,而且這次加倍……
這幾杯酒呢,不用太烈,能不能喝得下肚,不重要,不過你記住,今日打電話買酒的人,不是我……
做完之後,若是沒有其他事,去隔壁島上玩一段時間再迴來,正好替我去拜訪拜訪鬆林幫的周幫主……”
打完這通電話,鄧伯又撥通了一個號碼,
“周先生,我和聯勝老鄧啊,有件事托你幫手……”
這通電話打完之後,他終於有閑心,牽著他的沙皮狗,顫顫巍巍的走出門口,和每日一樣,下樓遛彎。
鄧伯,十五歲出黎行,從碼頭小工做起,三十五歲成為和聯勝龍頭,
退休幾十年來,一直牢牢把握著和聯勝幕後的權力,是和聯勝最有話語權的大佬,整個江湖上最德高望重的前輩,
每一屆和聯勝坐館,無論強人還是傀儡,都要仰他鼻息,看他臉色。
靠的,不是能打,不是義氣,甚至不是自己的勢力,
更不是在外人看來,他死守的‘規矩’,
而是比所有人都心狠手辣,都懂得食腦。
身體會衰弱,義氣難抵金,勢力會瓦解,規矩由人定,
萬般到頭皆是空!
隻有腦子,才是永恆不變,永遠屬於自己的,並且永遠可以創造出價值。
一輩子幾十年,鄧伯對人說過的真話,恐怕還不如對身邊這條沙皮狗說得多。
……
……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庇陮m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绷制咭挂贿咃w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绷制咭股钗豢跉,“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