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著槍，小步尾隨丁一衝到廣場邊一幢房子後，隻見廣場四周，巨犬已經(jīng)訓(xùn)練有素地集結(jié)成衝鋒排、火箭炮排。而快速掠向廣場的數(shù)十人身後，也跟著拚命迴防的十多條巨犬。


    “丁一，好久不見。”領(lǐng)頭的戰(zhàn)士麵無表情地站定，身後十來個戰(zhàn)士也雕像般立正。雖然被數(shù)百條猛犬包圍，他們卻看都不看一眼。


    程清藍(lán)望著這群陌生人，忽然覺得奇怪——她在這裏的十多天來，見到的軍人雖然都勇猛強(qiáng)悍，卻也都是下流的、嘻嘻哈哈的，有點(diǎn)自暴自棄的頹廢感。而麵前這幫男人，則不同。他們像真正的士兵，悄無聲息，冷酷自律。他們仿佛完全沒受到環(huán)境的影響——就像正在一個正常的國家服兵役的正常軍人，而不是被國家拋棄的流亡者。


    “陳楷辛，好久不見。”丁一緊盯著來人，“我好像沒有邀請你。”


    陳楷辛猛然抬手，敬了個標(biāo)準(zhǔn)的軍禮，身後十來人也同時敬禮。陳楷辛說道：“葉老大讓我向你致歉，紅勳已經(jīng)受到了處罰。”


    丁一卻有些厭惡道：“不必。”


    陳楷辛卻不在乎，目光轉(zhuǎn)向站在一旁的程清藍(lán)，這時眼神才略有些變化，將她上下打量一番，道：“程清藍(lán)？”


    程清藍(lán)看了丁一一眼，沒出聲。丁一替她問道：“你找她有什麼事？”


    陳楷辛目光一寒：“抱歉，程小姐必須跟我走。”


    丁一漠然道：“憑什麼？”


    “我們懷疑，她跟七天前，我們兩名同伴被謀殺的事件有關(guān)。”陳楷辛道，“葉老大有令，必須帶她迴去。”


    “不可能。”丁一斷然迴絕，“她每天跟我在一起，怎麼可能謀殺你們的人？”


    陳楷辛搖搖頭：“老大有令，我必須帶她迴去。”


    “如果我說不行呢？”丁一冷笑道，“葉老大要開戰(zhàn)嗎？我奉陪！”


    陳楷辛斟酌了一下道：“我們帶她迴去，是為了查清楚。現(xiàn)在沒有其他線索，隻知道兇手跟她有一樣的特征。”他的目光停在程清藍(lán)肩上的火炮和右手的利爪上。


    程清藍(lán)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我知道了！還有一群人，跟我一樣也有這樣的裝備。你應(yīng)該去找他們！”


    陳楷辛搖頭：“你就是唯一的線索，我必須帶你走。”


    丁一猛地舉槍，霍然對準(zhǔn)陳楷辛。陳楷辛絲毫不動，身後十多人卻整齊劃一，槍口對準(zhǔn)丁一和程清藍(lán)。一時雙方僵持，劍拔弩張。


    “丁一，我說最後一次，你考慮清楚。後天中午之前，務(wù)必將她送到葉老大手上。否則，我們當(dāng)作你向我們宣戰(zhàn)。”


    丁一鐵青著臉，不作聲，雙眼中怒火卻是極盛。


    “葉老大不希望亡者之地再有人類死亡。但是如果你們執(zhí)意不配合，紅勳和她的手下將執(zhí)行戰(zhàn)鬥的任務(wù)。他們這次犯了錯，葉老大不介意用這幫亡命之徒的命，換你手下這些忠誠的戰(zhàn)士的命。”陳楷辛敬了個禮，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程清藍(lán)抬頭望著丁一緊蹙的眉頭，心，漸漸沉下去。


    “丁一，我跟他們走吧。”程清藍(lán)說道。


    “你瘋了！”丁一猛然低頭，直直看著她，“你以為我怕？”


    程清藍(lán)搖頭：“可是，不能因為一個誤會，讓你的部隊送命！”


    “不，我不會答應(yīng)。”丁一堅定地看著她，“大不了我們離開這裏，往北邊轉(zhuǎn)移。葉焱不會揪著我們不放的。”


    “可是這裏有糧食儲備庫，如果離開這裏，我們可能連食物都找不到。”程清藍(lán)無奈地說，丁一之所以選擇這裏作為基地，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這裏一個秘密的政府糧食儲備庫，裏麵的食物夠他們吃好幾年。


    “走一步，看一步。”丁一看著廣場邊圍著自己的巨犬們，“總有解決辦法的。”


    這天夜裏，程清藍(lán)和丁一不約而同地早早進(jìn)入房間，沒有像往日一樣聊天，也沒有互相曖昧地依偎。


    今夜有半個月亮，寂寥地掛在頭頂上。周圍的廢墟安安靜靜，一座死城。


    程清藍(lán)穿著丁一寬大的襯衣，抱著腿坐在丁一門外窗前的地上，仰頭看著月亮。


    “丁一，我想跟你說話。你別出來，我就想這樣跟你說話，好嗎？”程清藍(lán)淺笑，“我醒過來十多天了，每次你看到我，不是抱我就是親我，除了我見你的頭兩天，我們倆很久沒有好好說話了。”


    屋內(nèi)安安靜靜，過了一陣，她聽到丁一低沉的聲音響起：“好。”那聲音如大提琴般悅耳低磁。


    “丁一，外星人襲擊之前，大陸是什麼樣子的？”


    “……還好。”


    “是不是特別高科技？”


    “還好。”


    “你們出門都坐什麼交通工具？你們是不是經(jīng)常到外太空旅行？”程清藍(lán)閉著雙眼，嘴角翹起。


    “出門坐磁懸浮高鐵。我隻到過火星和月球，都不能住人。”丁一的聲音從房中傳來。


    程清藍(lán)“啊”了一聲：“好爽呀！哪像我們出門要擠地鐵，雖然很方便，但是人超級多。那你以前有過女朋友麼？”


    “沒有。”丁一聲音平穩(wěn)。


    程清藍(lán)心中軟軟的。忽然又想起什麼，問：“那你有過女人嗎？”


    “有過。”


    “多少個？”


    “不記得了。”


    “第一次什麼時候？”


    “你很多問題，”丁一頓了頓，“我的公主。”聲音低沉柔和。


    程清藍(lán)一下子想起她見到他的第一天，他雙手抱著自己的後腦，好整以暇地望著自己，語氣戲謔：“自動導(dǎo)航模式，我的公主。”


    胸口一下子堵了。


    “丁一，謝謝你，晚安！”程清藍(lán)擦了擦眼睛，“明天見。”


    丁一屋內(nèi)卻沒有迴應(yīng)。


    月光從窗戶灑進(jìn)來，他修長的身體靠在長椅中，許久，一動不動。


    程清藍(lán)。他在默念這個名字。


    丁一。他又默念自己的名字。


    已經(jīng)十多天了，她明明眼角眉梢都是害羞都是喜悅，可為什麼還能那麼堅持地抗拒著自己呢？


    想不通。


    丁一拿起桌上薄得跟紙一樣的手掌大小的液晶屏。大陸的地圖就在掌上，中間狹長的亡者之地，東部一個紅色小亮點(diǎn)，靜靜不動。


    那是程清藍(lán)。這個十多天前還很陌生的女子，如今就握在自己掌中。


    將液晶屏扔在一旁，他站起來，猛然一拍牆壁。像是感應(yīng)一般，對麵牆壁上猛然一道十字光，驟然閃現(xiàn)6米長6米寬的透明液晶顯示屏，九個方格分成三排，顯示不同的視頻錄像畫麵。


    他迴到長椅躺下，目不轉(zhuǎn)睛盯著液晶視頻。


    過了很久，到了夜色最深最黑的時間，躺在長椅上的丁一突然挑眉。門外，傳來輕微的響動。丁一雙手交叉托住下巴，偏頭望著漆黑的窗外。


    “丁一，我走了。”熟悉的柔軟的聲音，極輕微地響起，仿佛根本在自言自語，“不敢跟你告別，你明天醒來千萬別生氣。我惹的禍，我自己解決。晚安！你要……等我迴來，我會迴來的。”窗外的響起極輕微的腳步聲，漸遠(yuǎn)，漸遠(yuǎn)，又傳來輕微的引擎聲——那是他所熟悉的，專門給她找來的一輛極電摩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