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人轟然齊聲叫道。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師父、林放、溫宥和數(shù)十師兄早已來到院邊。
小藍站在人群前麵,一臉緊張。
“你輸了”我走過去。
他低頭看著地麵:“你們殺了我主,我不能認賊作父。”
“你主”我看著他,他還這麼年輕,看起來跟我一般年紀,“讓你從小學(xué)意玄武功,讓你做他和意玄教爭奪地盤的棋子,你還把他當(dāng)你的主上”
“我幼時家中被仇家追殺,是主上救我性命。”他說,“從小便是。你殺了我吧。否則我有朝一日一定殺了你們。”
身後,眾師兄們悚然動容,“你以為我們不敢殺你”有人怒道。
“霍揚,你是難得的武林奇才。你就不想,為武林正道,為我大晉,建立一番功業(yè)”師父走上來,看著他。
原來他叫霍揚。
他有些迷茫的看著我?guī)煾福骸斑@些與我,何幹”
我蹲下來,對上他獸一般的眸:“你知道為何,你幼時家中會被仇家追殺就因為廣州武林,被奸人把持,失去了公道和正義。而我們將來要建立的武林,是不一樣的。”
他抬起頭。
我說:“愛徒,要不要隨為師去看一看,真正的武林,該是何種模樣”
蒼梧城著實繁華,如此寒冷天氣,街上依然熙攘熱鬧。
碧空萬裏、灰牆白雪、黑金大匾,正是裘家。
無數(shù)年輕人進進出出。
有錦衣公子,有襤褸少年,麵上均是興奮期待神色,真可謂門庭若市。
我抓住一人:“公子,為何如此多人來這裏”
那質(zhì)樸少年揚聲道:“你不知麼裘家向整個廣州發(fā)出英雄帖,廣招弟子。”
“那又如何”
“裘家承諾,今後的廣州武林,將弘揚正義,絕不再欺淩弱小門派和百姓,要為廣州、為朝廷培養(yǎng)一批可造之才如今亂世,正是大丈夫建功立業(yè)之時再不象從前意玄邪教和青虎派把持武林之時,隻會強取豪奪、欺男霸女、荼毒生靈此乃廣州武林百年難遇的好事”
那少年雖一口與他年紀不符的大道理,卻依然自顧自高高興興去了。
我看向霍揚,他的臉繃得緊緊的。
我和溫宥對視一眼,帶著他裘家。
遠遠便見裘安一身青衣站在人群前,捧著本冊子。
“裘安”我揚聲道。
裘安見到我們,眼前一亮,目光掃過霍揚,略略停頓,卻也不多問。
果然是個極有城府的好青年。
“裘安,你忙什麼”我問道。
裘安深深看我一眼:“戰(zhàn)姑娘,你全好了”
我點點頭。
“裘某還未感謝戰(zhàn)姑娘當(dāng)日舍身相救之恩”他重重作了個揖。
“哎,哪裏哪裏,我也不曉得自己會傷這麼重。”否則我就不救了。
他愣了愣,旋即笑了:“戰(zhàn)姑娘好了,裘某便放心了。今日不知,有何貴幹”
“沒什麼,我們來隨便轉(zhuǎn)轉(zhuǎn)。”我說,“你在忙什麼”
“噢”他舉起手中的冊子,“我正在計算這幾十年來被意玄、青虎兩派無辜殘害武林門派。我想尋找他們的後人。”
我身邊霍揚忽然身形一晃,奪過他手中冊子。
他的手指摸上冊子上一行字:“番禺霍家,五十六口盡屠於意玄、青虎。”
“這如何來的”他狠狠一把抓住裘安的領(lǐng)口。
裘安臉色肅然,不慌不忙道:“我們抓獲的青虎派門人,尚有親眼見十五年前霍家慘案者。”
霍揚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裘安,裘安一臉坦蕩道:“霍家一門英烈,卻不得善終,此乃廣州武林之憾。”
霍揚有些頹然和迷茫的盯著那冊子上的字。
滿門被屠,幸存的幼子卻被仇人所養(yǎng)這倒是武林風(fēng)聲上傳奇故事偏愛的套路。隻是我沒料到,這麼巧今日被我們遇上。
我看向裘安,卻發(fā)現(xiàn)他一副胸有成竹模樣,對我含笑點頭。
我恍然大悟,這些消息,怕是他早就收集好的。今日必是提前得到我們要過來的消息,便用上了。
林放挑的人,果然不同凡響。
走在迴去的路上,我看向霍揚:“你要真覺得勉強,就算了,你走吧。”
他抬頭看向我,那雙眸子明亮得過分:“我跟你。我要跟著你去看天下武林。”
我心花怒放,抓住他的手,卻被溫宥皺眉拍掉。
霍揚看了眼溫宥,沒有做聲。
溫宥一臉漠然。
這個狀況
我笑道:“徒兒,這是你溫宥溫子蘇師伯,不要鬧別扭。”
“我不認他做師伯。”
“我不是他師伯。”
兩人同時反駁。
我呆了呆,這兩人有仇不會啊霍揚不是已經(jīng)摒棄前嫌了嗎
我往向霍揚:“子蘇是我?guī)煾纾惝?dāng)然要叫他師伯了。難道你跟他有仇”
霍揚冷冷看溫宥一眼,一字一句道:“他想殺我。”
溫宥說:“沒錯。”
隻聽到霍揚說:“那日他差點殺了我。”
我驚訝看著溫宥,他臉色陰霾的看著我:“他差點殺了你。”
默難怪這一路,溫宥都不怎麼說話。
可是我心裏,還是忍不住慢慢蕩開甜蜜之情。
“你們兩個”我叉腰道,“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麼”
“好好的”溫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身上的金絲寶甲,你現(xiàn)在早就”
一旁霍揚“咦”了一聲,道:“難怪”
我也恍然大悟難怪我中了一掌卻沒事,右肩卻受了刀傷
原來我家那個半老徐娘塞給我的破洞寶甲還受用的
“總之,我現(xiàn)在大好了”我安撫的拍拍溫宥的肩膀。
他哼了一聲,麵色稍霽,轉(zhuǎn)向霍揚說:“他日,我若發(fā)現(xiàn)你對清泓有絲毫不軌之意,天涯海角,我必將你碎屍萬段。”
霍揚眼中竄起兩團火焰,罵道:“她雖是你心上人,也是我?guī)煾浮N一魮P今日既拜了這個師父,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休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在胡說什麼我麵上火燒一般,不敢看溫宥。
半晌,大家都沒說話,我行思著說點什麼打破尷尬圓場。
卻聽溫宥慢慢對霍揚說道:“你知道就好。”
他說,你知道就好。
我登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臘月二十三,大雪。
當(dāng)小藍捧著一碗熱騰騰的八寶粥,歡歡喜喜的跑進屋子時,我猛然驚覺
原來已近年關(guān)。
廣州已定,這裏距離京城路途太遠。大過年去其他州縣鏟除異己似乎又不太厚道。
於是我們一群人,隻得百無聊賴的在廣州過新年。
隻是林放在廣州的手段,果然成功震懾了整個江東武林。
不斷有他州的門派送來各種年禮和書函,表示忠心。
你在街頭隨便抓一個習(xí)武少年,他都會告訴你:如今的江東武林,可以蔑視朝廷,卻無人敢輕視林放。
林放的平定武林之路,已然成功了大半。
我翻出在建康時收到的家信,看了又看。
爹說,記得迴家過年。
原本想平定廣州後迴家。可意外受傷將養(yǎng)了數(shù)日,如今無論如何來不及了。
來廣州後,往家裏去過兩封信,卻都未收到迴信。
想必爹娘已經(jīng)習(xí)慣沒有我的日子,悵然。
未料到,這悵然的心情,竟一口氣維持了三日。
連兇猛如狼的霍揚,都走過來問我:“師父,你怎麼蔫了”
我歎了口氣,姑娘家的心思,他怎麼會懂。
倒是溫宥,趕開了霍揚,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丫頭,想家了”
我愣了愣,看著他溫和的雙眸,點點頭。
他摸了摸我的頭:“真幼稚。”
“我哪裏幼稚了”
他一臉鄙視:“哪裏都幼稚”
看著他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我隻覺得男子變幻無常到令人發(fā)指這是當(dāng)日為我淒然落淚的人麼根本就是欺負我為樂
於是我氣鼓鼓的吃了晚飯,不料師父見了,誇我一句:“泓兒今日倒蠻有精神。”
林放也讚道:“氣色好了許多。”
一旁,溫宥高深莫測的笑了。
我看了看林放:“文璿,你似乎又瘦了。不要太勞了。”
他裹著白色裘皮大衣,卻越發(fā)清減削瘦。一張臉白得有些透明,兩道漆黑的眉隱隱發(fā)青,薄唇潤紅,越發(fā)襯得膚色如雪。
一夜之間發(fā)動殺機,需要他在人前事後,做多少努力雖然我參與得少,卻也明白,他的運籌帷幄、他的八麵玲瓏,他的心狠手辣,才換來今日廣州武林初定。
林放微微一笑,說:“無妨。倒是你,不能迴荊州過年,委屈你了。”
“不緊要。你們不也沒迴家過年麼”
師父哈哈大笑道:“泓兒,我和文璿都是無家之人,漂泊慣了。子蘇這些年來,也都是離家在涼州習(xí)武。我們哪裏會在乎隻有你,第一次離家。”
我窒了窒,緩緩道:“今年我們都一起過年。我們就是親人。”
幾個人都沒有說話。師父眼中淚光閃爍,連溫宥望著我的目光都有些溫暖。
我斟酌語氣道:“既然你們都同意,那我年紀最小,新年你們幾個都該給我紅包吧霍揚你年紀也比我大,要給紅包哦”
旁爆一直缺乏存在感、默默無聞埋頭吃飯的愛徒霍揚,一口茶噴了出來。
臘月二十片貼對聯(lián)、畫門神;
臘月二十八,一袋袋雞鴨魚肉果蔬米糧,搬進住處。
自建康而來三十多人,歡歡喜喜的準備過年。
我和小藍,扛著一大堆在街上買的小玩意,丁零咣啷的走迴住處。水燈、手鐲、珠花、麵具、糕點應(yīng)有盡有。
愛徒霍揚,很恥辱的捧著我們新挑的五匹布料,跟在後麵那是我們?yōu)楸娙俗鲂乱露I。
當(dāng)然,不是我和小藍做。
蒼梧城內(nèi)許多戶人家的們,愛慕著自林放、溫宥、霍揚乃至二十四衛(wèi)任何一個。把布料扔給她們,她們不僅會歡喜的做出漂亮的成衣,一般還會給我倒貼銀子何樂而不為
迎麵,一個相熟的師兄攔住我:“清泓,你怎麼還在閑逛你還不去看看誰來了”
我愣了愣,空出手,揉了揉雙眼,手上的東西劈裏啪啦掉在地上。
來人繃著臉,明明雙眼濕潤,麵上卻一副習(xí)慣性鄙視的樣子:“泓兒,還不過來”
...
溫馨提示:按 迴車[Enter]鍵 返迴書目,按 ←鍵 返迴上一頁, 按 →鍵 進入下一頁,加入書簽方便您下次繼續(xù)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