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工廠內(nèi),山本忠一命手下檢查過淨(jìng)麵布匹,轉(zhuǎn)身對著宋泠月冷笑一聲,自公文包內(nèi)掏出手寫的協(xié)議,遞給了宋泠月。
“容少爺,你違約了,按照這份協(xié)議,你不但得不到尾款,還要賠償我兩百萬,加上這一個月的利息。”
宋泠月並未接那份協(xié)議,扭頭對玉生使了個眼『色』,吩咐道:“可以把庫房打開了,請山本先生的人,過去驗貨。”
玉生應(yīng)了一聲,對山本忠一做了個請的手勢,“山本先生,請跟我來吧,您要的貨物,就在庫房內(nèi),一匹布都不少。”
這話一出,來帶著路先生在內(nèi),一眾人皆是十分驚訝的神『色』,都以為他們聽錯了,再看宋泠月,並無玩笑的意思,山本忠一驚訝之餘,也隻得帶人跟著玉生去了庫房。
約『摸』半個小時,玉生便帶著山本忠一幾人折返迴來,後者麵『色』鐵青,牙齒咬得咯吱作響,看向宋泠月的眼神,多了幾分憤怒,竟然被一個年輕的後生給耍了,真恨不得撕碎了她才好。
“山本先生,我交付的貨物,質(zhì)量和數(shù)量,還附和你的要求嗎?紙廠那邊,你的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傳來了消息,沒有錯誤吧?”宋泠月斜坐在椅子上,閑閑的問了一句。
山本忠一麵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咬牙說道:“容少爺,你果然厲害,你的貨物十分符合,一匹布都不少,違約金不必再支付了,尾款,明日會劃到你公司的賬戶上。”
宋泠月點點頭,拿過那份協(xié)議,隨手撕成了兩半,悠悠說道:“既然如此,這協(xié)議也就沒什麼用了,庫房裏的貨物,您即刻就可以運走,人手不夠的話,我的人可以免費給你送貨,不收送貨費用。”
山本忠一恨恨的咬了咬牙,“不必了,我自有安排,容少爺,我們後會有期,告辭!”說罷,轉(zhuǎn)身大步離去,竟顧不得風(fēng)度與氣度了。
“哈哈哈哈!”宋泠月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忍了這麼久,總算是將了山本忠一一軍,真是大快人心。
路先生也不知是這些日子的勞累,還是過於高興,一屁股癱倒在椅子上,大冷天,額頭上竟然不住地冒冷汗。
“路先生,您沒事兒吧?這是怎麼了?”玉生看他不對勁,伸袖子幫他擦了擦汗,一臉擔(dān)憂的看著他問道。
路先生訕笑一聲道:“沒、沒事,可能是昨夜沒睡好。”
玉生笑笑,看向宋泠月道:“少爺,路先生怕是累壞了,不如我讓司機(jī)先送他迴去,左右廠子裏的事情已經(jīng)了了。”
宋泠月卻並未搭話,反而吩咐他道:“玉生,你帶著大家先去吃飯,好好犒勞廠子裏的工人,不要怕花錢,我來付賬,路先生留下,我有話和他說。”
玉生隱隱覺得那裏不對,看了看兩人,麵上並未看出有何不妥,也不好多問,應(yīng)了一聲,便帶著其他人出了廠子。
辦公室的門關(guān)上,屋子裏隻剩宋泠月和路先生,爐子裏的炭火燒的劈啪作響,宋泠月用撥子挑了挑,重新罩上貼罩子,這才放下手裏的東西,看向椅子上一動不動的路先生,後者臉『色』已經(jīng)變得慘白。
“路先生,我待你不薄,你為什麼要出賣我?為什麼要效忠日本人陷害我?”
路先生嘴唇哆嗦了兩下,想辯解什麼,終是想不出說辭,長長的唿出一口氣,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癱在椅子上,搖頭苦笑兩聲。
“少爺,或者,我還是該稱唿您大小姐,我以為我已經(jīng)很小心,沒想到,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宋泠月坐直身子,目光複雜的看向他,“路先生,你飽讀詩書,我一向敬重你和童先生,我以為你們是我最信任的人,可是你的所作所為,讓我太失望了。”
“哈哈哈哈!”路先生苦笑起來,“大小姐,你出生富貴,哪裏知道窮人的苦楚,我雖飽讀詩書,卻出身貧苦人家,盡管容氏給我豐厚的薪水,可依舊杯水車薪,我活得很疲憊。”
“我這一輩子,就做了這麼一件違背良心的事情,我上有老下有小,我的孩子又在山本忠一手裏,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路先生說罷,從椅子上滑下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宋泠月從未見過這樣的路先生,一把年紀(jì),在一個年輕人麵前,痛哭流涕,她相信,若非走投無路,他也不會這樣做,可是犯錯就是犯錯,可以理解,卻絕不可以原諒。
“我早就懷疑廠子裏有人做手腳,否則山本忠一的『奸』計,不會那麼容易得逞,但我不知道是誰,所以這一次,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悄悄把訂單送到了蓉城,不但如期完成了訂單,還省了不少原料錢。”
“至於我懷疑你,是從童先生受傷才開始的,起初我不相信,我不信你會出賣我,我那麼信任你,所以我?guī)е话霊岩桑琅f帶著你去采購原材料,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你的不對勁。”
宋泠月說到這裏,起身走到書桌旁,打開抽屜,拿出了厚厚的一個賬本,甩手摔在了地上。
“你自己看一看,這半年以來,你克扣了多少錢財,又拿了多少迴扣,那幾家原料店,我都已經(jīng)派人問過了,『操』縱原料價格,縱然有山本忠一的授意,可若沒有你通風(fēng)報信,他們怎麼會知道那樣清楚?”
“我們需要的原材料,工人是不清楚的,童先生還在家中養(yǎng)傷,除了我,便隻有你,還有紙廠私自接的訂單,合同也是你做主接下來的,還有這次殘次品,出問題的不是機(jī)器,是原材料,沒有你的授意,別人拿不到鑰匙。”
宋泠月說罷,低頭看了他一眼,“還要我繼續(xù)說嗎?”
路先生坐起身,搖了搖頭,“大小姐,我無從辯解,這些都和我有關(guān),我也知道,這次山本忠一沒有得逞,不會放過我,這也是我的報應(yīng)。”
宋泠月痛心疾首,卻也知道,事情已經(jīng)無可挽迴,思忖片刻,便說道:“你的事情,我不會通報警察廳,算是我對你最後的尊重,至於你,我的工廠也不會再繼續(xù)留用,我會給你一筆錢,帶著你的家人,離開京都吧!”
“大小姐,我對不起你啊!”路先生匍匐到宋泠月身邊,一手抓住她的衣襟,涕淚橫流,“我不要錢,但是我有一個請求,我的孩子被山本忠一的人抓走了,這次我沒有替他做成事情,他不會放過我的,孩子是我的命,救救他們。”
宋泠月此刻心煩意『亂』,路先生固然有錯,她也無法原諒,可是孩子是無辜的,算起來,總有這麼多年的交情,要她置身事外,她也做不到,思忖片刻,還是心軟了,就算幫他這最後一次吧!
“你先起來,你把孩子的去向告訴我,我想想辦法,盡力幫你,至於能不能救出來,我不敢保證。”
路先生重重的跪倒在地上,泣不成聲,“大小姐,我路宛生,這輩子欠您的,下下輩子,都還不清了。”
路宛生的背叛,讓宋泠月很受打擊,童先生又有了傷,如今她的左膀右臂,一個也沒有了,工廠也沒有新的訂單,山本忠一付的尾款,刨除原材料的費用,還有紙廠的損失,利潤是負(fù)數(shù)。
工人等著養(yǎng)家糊口,薪水是不能斷的,這樣入不敷出,實在難以為繼,無奈之下,宋泠月隻好關(guān)停了工廠,工人發(fā)半薪,暫時迴家待業(yè),隻能等再次個開工再迴來,一夜之間,容氏迴到了最初,隻剩下店鋪還在維持。
這夜,金凱門歌舞正酣,宋泠月坐在臺子下頭,看上頭新來的姑娘跳舞,救路宛生兒女的事情,她已經(jīng)讓玉生迴夏公館,去請夏夜清幫忙,除了他,別人就算有心,也無能為力,她此刻擔(dān)心孩子救不迴來,更擔(dān)心夏夜清會受傷。
“你這幾天很清閑,來金凱門都勤了許多,看來麻煩事情解決了?”宋瑯來到跟前,一手『插』兜,笑看著她道。
宋泠月不置可否,說道:“就算不清閑,也得過來給你撐場子,誰讓我是這裏的雇員呢!”
宋瑯笑笑,矮身坐到她身側(cè),給她倒了一杯酒,詢問道:“這幾日有沒有時間,去我寒舍坐坐,我太太說,她很希望見到你。”
“哦?”宋泠月失笑,“這麼說,你太太的廚藝已經(jīng)突飛猛進(jìn)了?可是我讓人帶的禮物還沒送到,這可如何是好?”
宋瑯不以為意,“禮物不重要,你人到就好,怎麼樣?你定個時間。”
宋泠月想了想,左右這幾天無事,去做客也好,見一見陌生人,算是換個心情,便道:“好啊!那就明天晚上吧!我也很想見一見你太太。”
宋瑯點了點頭,“好,一言為定!”
淩晨時分,金凱門燈光暗下去,後頭一間不起眼的包間裏,坐著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披著厚厚的鬥篷,罩住了臉,看不出麵目,聲音裏,卻透著幾分狠辣。
“這次要一網(wǎng)打進(jìn),你的計劃不要出了疏漏,否則我不好交差,你也好不到那裏去。”
另一人聞言抬起頭來,幽暗的燈光下,照出他的臉,赫然是宋瑯,他神『色』陰鬱,悶悶的道:“你放心,我會照做,至於能否事成,我不敢保證,你最好掌握好時間,若是打草驚蛇,我可不負(fù)責(zé)。”
“哼哼!”鬥篷男人伸手褪去了鬥篷的帽子,『露』出了帶著刀疤的猙獰麵龐,亮出了手裏的刀,冒著森森的寒氣。
“放心,隻要我吳開陽願意,就絕不會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