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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當(dāng)她的劍傷一點(diǎn)點(diǎn)的好轉(zhuǎn)時,他的病卻越來越嚴(yán)重。


    每次瘋狂的時間越來越長,間隔也越來越短,她終於知道了原因。


    殷桑練的武功是江湖失傳已久的“鶴翔九天”,顧名思義,共有九層,每上一層,自身武功便翻上一倍,號稱天下最強(qiáng)最霸道的絕世武學(xué)。而他是唯一一個在三十歲前便練到第七層的人,那時候他才二十四歲。


    然後他開始了第八層的修煉,在遇到錢萃玉時,他已整整練了一年,接著,不幸就發(fā)生了。


    原來當(dāng)初創(chuàng)出此套武功的歐妄子本身就隻練到了第七層,後兩層是他想象出來的,還未及證實(shí),便已撒手西去。卻不知其所著之秘籍,在第八層時犯了個錯誤,跟著修煉,便會導(dǎo)致內(nèi)力反噬,類似走火入魔,一次次發(fā)作,直至經(jīng)脈寸斷而死!


    這也是一直以來從沒有人能練到第九層的原因。


    等他發(fā)現(xiàn)這一點(diǎn)時,已來不及。


    他本已決定放棄一切,安心陪伴這位絕世難求的紅顏知己,可是幸福太短暫,命運(yùn)一隻手,再度將他拉上生死邊緣。


    起初怕錢萃玉擔(dān)心,他一直強(qiáng)忍不說,但發(fā)作的一次比一次劇烈,再也瞞不住了。


    錢萃玉聽後,頓時失音,等她能再說話時,她隻說了一句:“我陪你。”


    幸福,你給予我;你痛苦時,我陪你。


    每次發(fā)作完,殷桑都會虛脫無力混身是傷的倒在地上,錢萃玉就默默的從藏身之處走出來,幫他包紮傷口,抱住他悸顫的身軀,一遍又一遍、無比溫柔的道:“堅(jiān)持住,你一定要堅(jiān)持住,你不能讓它毀了你,絕對絕對不能!痛會過去的,它會過去的,到時候,你就不痛了……”


    是啊,他總會醒來,痛楚過去了,然而,它下次還會來,並且,更加劇烈,這樣的重複再重複,這樣的周而複始,一次兩次,他能捱過,十次二十次,他能捱過,一百次一千次呢?


    而明知捱到最後的結(jié)局必是死亡,那麼經(jīng)受這樣的過程又有什麼意義?


    可是他看見她那雙烏黑的眼睛,隻能咬住牙,堅(jiān)持下去。


    他摸著她的頭發(fā)道:“我舍不得讓你當(dāng)寡婦,所以你放心,我會堅(jiān)持到最後一刻的。”


    這個男人……嗬,為什麼他連騙騙她都不肯?最後一刻,什麼時候才是最後一刻?他們還能相守多久?


    錢萃玉吻他的指尖,將臉放在他的掌心上,低聲迴答:“好,我陪你。”


    是的,她陪他。若他死了,她也不獨(dú)活。


    殷桑,老天要?dú)Я四悖蔷投嗵硪粋我吧。我們一起上黃泉,陰世再在一起!


    然後那一天,她遇到了軒轅老人。


    那天殷桑病情再度發(fā)作,最後衝進(jìn)深潭裏,狂劈一通後,浮了起來。錢萃玉連忙拿了竹篙去撈他,可怎麼也夠不著,她不懂水性,正急得滿頭大汗時,一道灰影飄過,接著水聲響起,啪的一聲,殷桑已躺在她腳邊的地上。


    錢萃玉蹲下身,發(fā)現(xiàn)殷桑唇色青黑手腳冰冷,唿吸極弱,像是隨時都會斷掉一般,當(dāng)下拚命搖他道:“醒醒,殷桑,不要睡,不要睡啊!快醒醒!”


    “你死心吧。”一個聲音冷冷自前方響起。


    錢萃玉抬起頭,看見麵前站著一個灰袍老人,一派仙風(fēng)道骨的樣子,然而臉上的表情,卻非常非常的冷漠。


    是他救了殷桑……剛這麼想,灰袍老者又道:“他修煉邪功,走火入魔已深,這應(yīng)該是最後一次發(fā)作,下次再發(fā)作之日,就是全身經(jīng)脈寸斷之時。”


    見他說得分毫不差,錢萃玉不禁又驚又急道:“你是誰?你怎麼會來這裏?”難道他也是朝廷派來抓他的鷹犬?


    灰袍老者踱了幾步,又看看地上奄奄一息的殷桑,眉間閃過一絲猶豫之色。過了許久方道:“其實(shí),也不是必死無疑……”


    錢萃玉整個人一震,睜大了眼睛。


    “但是……”灰袍老者冷笑一聲,轉(zhuǎn)身就欲離去。錢萃玉連忙上前喚住他道:“等等!老人家,求您指點(diǎn)明路!”


    灰袍老者又迴頭看了她一眼,搖搖頭道:“不可,不可……”


    人有時候很奇怪,在走到絕處時會很安靜的認(rèn)命等死,但是當(dāng)有一線生機(jī)出現(xiàn)時,就像是整個人都燃燒起來一般,想再靜下來已不可能。於是錢萃玉又追上前相攔,盯著他瞧了半天,最後雙膝落地跪了下去。


    她雖然一字不說,但用意已很明顯。灰袍老者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之色,緩緩道:“你就是錢萃玉?”


    錢萃玉麵色頓變——他認(rèn)得她!他竟然認(rèn)得她!


    灰袍老者又道:“你為了他與錢家決裂,可曾後悔過?”


    錢萃玉搖了搖頭。


    “那麼,我不能救他。”他說著要走,錢萃玉急道:“為什麼?”


    灰袍老者道:“因?yàn)橐刖人憔偷酶冻鰳O大的代價。”


    錢萃玉顫聲道:“什麼……代價?”


    灰袍老者盯著她,半響才道:“比如——從此天涯相忘。”


    錢萃玉踉蹌後退了幾步,怎麼也沒想到他說的代價是這個。


    “要想阻止他繼續(xù)發(fā)狂,就得以更強(qiáng)的內(nèi)力抑製,可他武功之高,當(dāng)今天下能勝過他的,隻怕僅我一人。我若要救他,就要將自己畢生的功力輸傳給他……”


    錢萃玉冷冷打斷他道:“我明白了,萃玉不敢做此奢求。先生請迴吧。”


    灰袍老者搖頭歎道:“並非我舍不得這一身修為,而是……”他朝地上的殷桑瞄了一眼,“以他現(xiàn)在的模樣,不值得我舍身相救。”


    一股寒意自腳底升起,錢萃玉終於聽懂了他的意思。


    “黃金眼為害天下,我不能救一個如此危險的人物,因?yàn)檎l也不能保證,他會不會再起野心。所以,除非廢除他的記憶,讓他徹底重生,成為青硯臺的接班者,繼續(xù)我的事業(yè)。”灰袍老者沉聲道,“這就是你,和他,都要付出的代價。對他還好些,但是對你……”


    錢萃玉已經(jīng)完全說不出話來。這誘惑擺在眼前,如此勾魂奪魄,又如此鮮血淋漓!兩條路——一條是兩人一起死,相守時日已少得可憐;一條是兩人一起活,但是卻要讓他忘了她。


    灰袍老者道:“所以,我要你考慮清楚。我?guī)ё咚匦赂脑焖o他新的人生,從此造福武林,德沛天下。但是你,不可以同去。因?yàn)橛洃浭呛苄畹臇|西,青硯臺的涅磐神技並非萬能,難保他哪天因?yàn)槟愣肫鹜拢屈N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廢了。”


    錢萃玉嘶啞著聲音道:“隻有我……嗎?”


    “目前看來,隻有你。黃金眼已散,柳舒眉已死,知道殷桑真實(shí)身份的人已寥寥無幾。隻要他不主動想起過去,沒有人可以認(rèn)出青硯臺的接班人,竟然就是曾經(jīng)黃金眼的神秘大哥。”灰袍老者頷首道,“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明日這個時候我會再來,如何選擇,就看你的了。”


    腳步聲漸漸離去,而錢萃玉依舊立在當(dāng)?shù)兀瑒右膊粍印U麄世界都好象在她麵前暗了下來,但在那樣的暗色中,卻偏偏綻出一抹明光,誘人心動。


    殷桑,怎麼辦?她該怎麼辦?怎麼選?


    ********


    殷桑醒來時,天已徹底黑了,桌上一燈如豆,映著錢萃玉的臉,雙眸深深,正眨也不眨的看著他。見他醒了,便露出一個微笑道:“我們又熬過一次了。”


    殷桑握住她的手,還未開口,錢萃玉已道:“餓不餓?我做了你最愛吃的豆瓣魚和蒜爆兔片。”


    見他不說話,她像個小女孩般將他拉起,嗔道:“我可不管,反正我做的,你一定得吃光!”說著將他按到桌邊,掀開盤上的蓋子,除了豆瓣魚和蒜爆兔片外,還有道清湯,色澤漂亮,香氣撲鼻,一見即知花了很多心思做。


    殷桑笑笑:“把手伸出來。”


    錢萃玉聞言,下意識的將手藏到身後,殷桑手臂一長,將她的手抓到麵前,果然,十指紅腫,多處破皮。“天氣這麼冷,不要碰水,我醒來自會弄的。”他身上隨時備著藥物,當(dāng)即取出個瓶子來。


    一如很多天前,她為彈琴彈破了手,也是他,這樣低著頭,仔細(xì)的、溫柔的、一點(diǎn)點(diǎn)的為她上藥。


    錢萃玉的眼睛濕潤了起來。殷桑幫她塗好藥膏,抬頭微笑道:“好了,吃飯吧。”


    兩人坐下,夾的第一筷都給對方,筷子在半空交集,錢萃玉的眼淚就那樣猝不及防的滴了下來。殷桑伸手為她拭淚,接著一帶,將她摟入懷中。


    一時間房內(nèi)靜靜,誰也不說話。對殷桑來說,是自知命不久長,因此這相聚的時光就更珍貴,但對錢萃玉來說,卻是又苦又澀,笑在臉上,痛在心裏。


    不知過了多久,錢萃玉輕喚道:“殷桑……”


    “嗯?”


    “如果有一天,別人把我抓了去,要你說出我的十個特征才放了我,你能說的出來麼?”


    殷桑失笑:“那太容易了吧?別說十個,百個我都說的出來。”


    錢萃玉昂起臉道:“那你說說看啊。”


    殷桑想也不想就答道:“你吃魚隻吃魚尾,吃菜隻吃菜葉,做菜不肯放糖,寫劍字不點(diǎn)刃字旁的那一點(diǎn),喜歡給身邊的東西都起個詞牌名,心情不好就撕書砸花瓶,晨起第一件事是點(diǎn)香,第二件事是開窗,三日不握筆就難受……”說到這裏他停了下來。


    錢萃玉道:“還差一個。”


    殷桑將她額際的散發(fā)抿到耳後,柔聲道:“還有,你是個死心眼到底的人。喜歡一樣?xùn)|西,就會喜歡一輩子。”


    錢萃玉嘴唇微顫,忽的抱緊了他,喃喃道:“是啊,一輩子……喜歡了,就一輩子……可是,一輩子是多長呢?”


    殷桑撫摸她的頭發(fā),歎道:“無論如何,能與你相遇,已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事,沒什麼可再奢求的了……”


    “殷桑,如果,我是說如果……”錢萃玉低聲道,“你忘了我,但看見一個吃魚隻吃魚尾,吃菜隻吃菜葉,做菜不肯放糖,寫劍字不點(diǎn)刃中的那一點(diǎn),喜歡給身邊的東西都起個詞牌名,心情不好就撕書砸花瓶,晨起第一件事是點(diǎn)香,第二件事是開窗,三日不握筆就難受的女子時……會想起我麼?”


    殷桑笑了笑:“傻瓜!”親昵的語音纏綿的收尾。他卻不知道,在錢萃玉的心中,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


    無論如何,活著,總比死了好。


    請?jiān)徦绱饲优常裏o法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去,死在她的麵前。


    於是第二天再見到灰袍老者時,錢萃玉道:“你相信嗎?為了跟他在一起,我付出的不隻是富貴和親情。”還有她的自尊、貞潔、傲氣……一切的一切。


    灰袍老者不動聲色道:“我相信。”


    錢萃玉直直的盯著他,道:“我覺得你是故意的,你一直在暗中等這個機(jī)會,然後在我最絕望時出現(xiàn),讓我無法不答應(yīng),不得不答應(yīng)。”


    灰袍老者沒有說話。被她說中了,他的確是很早前就開始注意殷桑了,一直在想辦法如何感化他,引導(dǎo)他走上正路,然而真能被他遇到這樣的機(jī)緣,卻也是始料未及。


    錢萃玉淒涼一笑道:“可是我不恨你,也不怨你,因?yàn)槟隳芫人!?br />

    她聲音一寒,冷冷道:“但我恨老天!它讓殷桑一出世就沒有母親,讓他背負(fù)那麼重的罪孽,讓他受盡人世一切痛苦……”


    灰袍老者打斷她道:“但你又可知他所做的那些錯事令天下多少百姓流離失所,痛失所親?人不能以自己受了傷害就肆意去傷害別人,而他若非報仇心切,強(qiáng)練魔功,又怎會落得今天這般境地?所以,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錢萃玉一顫,過了許久方啞聲道:“我隻知道,人有時候作孽,是因?yàn)楸槐粕狭私^路。”她想起那夜在深巷中被她用磚頭砸死的乞丐,依殺人者死的罪刑來說,她豈非也該死?


    一樣,都一樣!皇帝要殷桑死,所以他隻能先下手為強(qiáng)。可是,為什麼這些人都不明白?為什麼他們總能擺出一幅大慈悲的嘴臉來斥責(zé)他為禍人間?一時間心中氣苦,幾乎站立不足。


    灰袍老者歎氣道:“他是百年難遇的奇才,如能棄惡從善,將是天下之福。”


    錢萃玉木然的站著,緩緩道:“你答應(yīng)我,要讓他生活的很好,把上天虧欠他的優(yōu)渥、溫情、風(fēng)光和幸福通通補(bǔ)償給他。可以做到嗎?”


    “可以。”


    得到承諾,她拜倒於地,額頭剛接觸到地麵,胸口忽然氣血翻湧,那個已經(jīng)逐漸愈合的劍傷再度迸裂,一股鑽心之痛滲透全身。


    她咬牙,等疼痛略減後才抬起頭來,然而,灰袍老者已不見了。


    隨之一起消失了的,還有殷桑——她的,殷桑;她的,木先生——


    生雖可樂,死必不傷,何為眷戀,守此一方!


    聽完錢萃玉的敘述後,錢寶兒沉默了很久,最後長歎口氣道:“沒想到軒轅老人打的是這算盤,隻可惜,他的苦心怕是要白費(fèi)了……”


    錢萃玉驚道:“什麼意思?”


    “依公子脈象看,軒轅老人輸給他的內(nèi)力並未化去他原先的武功,隻是暫時壓住了而已,現(xiàn)已呈弱態(tài),很有被反噬的可能。”


    錢萃玉聽得心驚,顫聲道:“也就是是說……”


    “也就是說,一旦公子的武功恢複了,他的魔性也就迴來了。軒轅老人內(nèi)力已失,當(dāng)今天下,再無人可是他對手……”


    錢萃玉接口道:“而他的魔性最後會連他自己一並吞噬,是不是?”


    錢寶兒默默的看著她,沒有說話。


    錢萃玉當(dāng)即掀被而起,錢寶兒嚇一跳,連忙攔阻道:“二姐,你要幹嗎?”


    “我要去見殷桑!”錢萃玉甚至顧不得穿鞋,光著腳就要出門,錢寶兒急聲道:“公子服了我的迷神引正在昏睡中,你此刻去了也沒用……”話音未落,房門忽的開了,門外靜靜的站著一個人。


    月色自他身後照過來,周身如鍍銀邊。


    錢寶兒一見之下,驚訝道:“你怎麼會醒的?”


    而他隻是盯著錢萃玉,低聲道:“是真的嗎?”


    錢萃玉愣愣的望著他,白衫長發(fā)的他,雙腿站立的他,這一刻,他與七年前何其相象!


    她的眼中一瞬間,就有了淚光。


    “你剛才所說的,都是真的嗎?”公子又問了一遍,聲音依舊輕,但在那樣的輕柔間卻有著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張力,錢萃玉整個人一顫,口衲衲而不能言。


    公子朝她走了一步,錢寶兒連忙攔在錢萃玉身前道:“你為什麼不迴去問問你那個了不起的師父?”


    錢萃玉急道:“寶兒!”


    “二姐,你以為事情到這步了,瞞著他還有什麼意義嗎?”錢寶兒的一句話窒息了她的唿吸,錢萃玉心中驟然一痛,先前的對話再度迴現(xiàn)——


    六年了,她為了讓他活下去,守著這個江湖上最大的秘密,守著錐心刻骨的孤獨(dú)和委屈,看他風(fēng)生水起,看他名揚(yáng)天下,看他訂婚顧家,看他一切的風(fēng)光事跡……


    結(jié)果,老天又跟她和他開了個大玩笑,拖了六年,還是拖不過一個死字!早知如此,何必生生捱這六年?


    錢萃玉剛待承認(rèn),胸口卻突然象被個大鐵錘狠狠錘了一記,整個人頓時痛得彎下腰去。


    錢寶兒一把扶住她道:“二姐!”反手搭上她的脈搏,臉色大變。正驚俱時,但見公子出指如電,瞬間點(diǎn)了錢萃玉的十多個穴道,然後手臂一長,將她抱起來向床走去。


    錢寶兒本是七巧玲瓏心,當(dāng)下明白了他想幹什麼,連忙道:“不可以!你自己現(xiàn)在都很危險,若再以內(nèi)力救她,恐怕……”


    未待她把話說完,公子已雙掌貼在錢萃玉的背上,將自己的內(nèi)力源源不斷的輸入她體內(nèi)。


    錢寶兒怔了半響,咬牙道:“好,你肯為二姐舍命,難道我寶兒就做不到了嗎?”當(dāng)下長袖一揮也走了過去,坐到床上,一前一後,同時為錢萃玉療傷。


    但覺公子的內(nèi)力溫潤如水,不複先前的尖銳囂張,錢寶兒大為驚訝,但又不便出聲相問,隻能順著他的力道在一旁輔助。如此運(yùn)行了足足三周天後,錢萃玉的臉色才由灰轉(zhuǎn)白,好看許多。


    窗外的天亮了,服侍丫頭打水進(jìn)來,見得房中這番奇特景象,連忙跑去稟告少莊主。於是不多時,便見顧氏兄妹匆匆趕到。


    顧明煙驚道:“你們——”剛說了兩個字,顧宇成就一把扣住她的手,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得打攪。顧明煙看看公子,又看看錢萃玉,雖是不甘,但也隻能忍氣吞聲。


    錢寶兒先自收掌,吐出口氣,伸手,抹到一頭汗,再搭錢萃玉脈搏,臉上表情不但沒有輕鬆,反而更凝重了。


    為什麼……為什麼一點(diǎn)反應(yīng)都沒有?搶救了一夜,也隻是僅能維持她不死而已,難道聯(lián)合她和殷桑的內(nèi)力,都治不好她的傷嗎?


    心中雖然非常氣餒,但看了臉色蒼白的公子一眼,還是放柔聲音道:“休息一下吧。我看二姐暫時不會有事了,應(yīng)該能支持到我?guī)煾岗s來……”


    公子仿若未聞。


    錢寶兒抿了抿唇,忽的厲聲道:“你想害死她嗎?我二姐不會武功的,你灌輸這麼多內(nèi)力給她,反而會害了她!”


    被她一喝,公子一震,果真緩緩收迴內(nèi)力,錢萃玉頓時整個人一軟,倒入他懷中。那一瞬間,很多事情飛迴腦海——


    曾經(jīng),他也是這樣為她療過傷;曾經(jīng),他也是這樣抱過她;曾經(jīng),他也是這樣焦慮不安的等她醒來……他的頭突然一陣巨痛。


    顧明煙見他麵色又不對勁,連忙衝上前問道:“無痕!你怎麼樣?”


    公子忍痛將錢萃玉躺平放好,才慢慢下床來,腳下虛浮,差點(diǎn)栽倒在地。錢寶兒在他身側(cè),就順手扶了他一把,正好扶在他的手腕上。


    “你——”一觸之下,竟是有點(diǎn)不敢置信,幹脆直接拉過公子的手正式為其搭脈,驚喜道,“你!你好了!”


    奇跡!真是奇跡!此刻公子的體內(nèi),隻剩下一種內(nèi)力,如大海般深不可測,卻又如春風(fēng)般和煦平和。即不是他原先自己的邪勁武功,也不是軒轅老人的正統(tǒng)武功,更像是將二者融合在一起後產(chǎn)生的新的一種武功,隨心所至,肆意暢遊。


    “這是怎麼迴事?”錢寶兒抬頭問公子,喜道:“我明白了!你果然是百年不遇的奇才,竟能自發(fā)將兩種內(nèi)力融解,再加上我當(dāng)時給你服食了迷神引,抑住了疼痛,將你身體機(jī)能激發(fā)到最及至處……老天,二姐醒來若知道了,可不知該有多高興!”


    真是……這可總算是苦盡甘來了吧?一向虧待他們的老天終於發(fā)了次慈悲,在這種緊要關(guān)頭化解了殷桑身上的危機(jī)!


    誰知公子臉上並無多少歡喜之色,他望著床上的錢萃玉,半響,忽的扭身離開。


    錢寶兒叫道:“你去哪?”


    他沒有答話,隻是徑自出了房門,柳葉在門外等候,見他出來,連忙迎上前道:“公子……”


    公子繞過他朝馬廝走去。柳葉問道:“公子,你去哪?”


    他也不答話,挑了最好的那匹馬解了馬韁就走,柳葉本待跟上前的,但是一看見他的臉,頓時怔住了——


    那,不是公子。


    起碼,那不是他所認(rèn)識的公子!


    公子怎麼會有那麼陰沉的臉色,那麼犀利的眼神,那麼令人畏懼的表情?


    這一瞬間,他好象整個人都變了一樣,渾身散發(fā)著銳氣,像把出鞘的劍一樣,鋒利無邊,靠近的人都會受傷。


    “公子……”柳葉喃喃,再迴過身時,看見顧明煙默默的站在一株樹下,眼中淚光閃爍,顯得非常非常淒涼。


    她問:“我們失去他了,對不對?”


    柳葉一愕,不知該如何迴答。


    顧明煙搖頭自言自語道:“我知道的……我失去他了……我真的,真的失去他了……”


    一邊說著一邊轉(zhuǎn)身,慢慢的走了。晨光照在她身上,不知道為什麼,柳葉忽然覺得這個素被江湖人士讚譽(yù)為武林明珠的顧大小姐,一下子變得黯淡無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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