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意晴這才抬起頭，可還是垂下眼瞼，沒有貿然正視明王，就這一小小的示弱，居然讓她看到了金絲元寶鞋，那雙她極力要找的鞋子。


    “怎麼樣，本王的鞋子好看吧，是萱兒送給本王的，”明王臉色一改陰沉，變得溫和，他朝意萱招了招手，說道，“萱兒，來，到本王這兒來。”


    一直躲在冷意晴身後的冷意萱遲疑了片刻，朝明王慢慢走了過去。


    忽然來的金絲元寶鞋和明王對冷意萱的親昵，讓冷意晴頗為吃驚，而明王卻大大方方地說道，“本王喜歡萱兒，今天要迎接她去王府。”


    迎接冷意萱去王府？


    冷意晴震驚不已，可明王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王爺，您可真是閑不住，一會兒讓人去我寶應閣玩耍，一會兒又來冷府提親，您這是要鬧哪樣啊？”百裏修一臉調侃，根本不懼明王的威嚴。


    “本王要是再不出麵，萱兒恐怕要給你們弄死了，冷意晴身為大姐，居然打妹妹，本王實在不忍她這麼受苦，索性接人迴王府了，免得把她扯進你們府中數不清的是是非非中。”


    冷意晴震驚之餘，也是聽出了弦外音了，鞋子是冷意萱送的，和你們府裏的事情無關。


    “怎麼，你還在質疑本王？”明王不悅地擰緊了眉頭，“本王有的是封地，不缺你那點銀子。”清楚一點就是說他不削那些撫恤金，撫恤金一事鬧得大了，明王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明知我們在找證據，那王爺為何找人去寶應閣搗亂？”冷意晴迎上明王的眼睛，沒有退讓之意。


    “本王瞧不上百裏修，仗著自己有個老爹，神氣活現，居然不讓本王在明月樓好好喝酒，若不給點教訓瞧瞧，還當本王是泥捏的。”


    百裏修一聽，幹笑了兩聲，解釋道，“明王息怒，那是老爺子做下的規矩，小民也沒辦法。”


    明王這才罷休，慍怒道，“此事到底為止，你們要是再懷疑萱兒，本王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線索就這麼斷了，冷意晴豈能輕易放棄，但是百裏修卻朝她示意，讓她別和明王硬抗，然而，眼下絕對不能簡單了事。


    冷意晴朝冷意萱說道，“意萱，你過來，我送你迴院子。”


    冷意萱縮了下，緊緊地躲在了明王身後，隻露出一雙驚慌的腦袋，“我不要，我要和王爺在一起。”


    冷意晴是打死也不會相信，冷意萱會和明王有牽連，前世，連她自己也隻是聽說明王而已。


    “冷意晴，你太不把本王放在眼裏了，本王現在要接萱兒迴王府，你沒聽見啊？”明王頗為惱怒，那圓睜微凸的眼睛活像是很吃人的。


    “迴王爺的話，”冷意晴畢恭畢敬道，“我妹妹可是正經人家的小姐，怎能就您一句話說去王府就去王府呢？您是把她置於什麼位置？侍女，通房，還是王妃？要是身份低了，王爺的真心可就低賤了。”


    “嗯哼，”百裏修的聲音極為突兀，接著便是幸災樂禍地說道，“若是小民沒記錯的話，未來王妃應該是禮部尚書的千金，我想想看啊，皇上是去年還是前年給指得婚。”


    “本王要納她為妾。”


    冷意晴一愣，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形，她注意冷意萱的臉色，有著莫名的驚喜，看來今日也是歪打正著了。


    “現在本王可以帶人走了吧。”明王似乎迫不及待，已經沒了來時的耐性，對冷意萱更沒有那種情人間的柔情蜜意。


    “不行，”冷意晴揚聲阻止，冷意萱斷斷不能出府，她是找出幕後黑手的關鍵，“王爺，舍妹雖然是庶出，可也是爹娘疼愛的二小姐，您就這樣帶人走，小女子如何和家裏人交待。”


    “真囉嗦，”明王一拂袖，瞥了冷意晴一眼，不耐煩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本王改明兒過來接人。”


    冷意晴屈了屈膝，算是道謝了，“舍妹能去王府伺候王爺，也是我冷府的榮耀。”


    “淩書桓，你送本王出府，”明王說完，抬腳便走了。


    “王爺，小民也送送您，”百裏修跟了過去，隻帶走了三個侍女。


    另外兩個侍女恭敬走上前，小聲說道，“奴婢送大小姐二小姐迴去。”說完，一人一隻手架著冷意萱就先走了。


    因為有了明王的插手，柴房便不是冷意萱所待的地方了，冷意晴將她送迴蘭苑，讓下人看著。


    事情變得複雜，一時難以理出頭緒，冷意晴悻悻地迴了竹苑。


    “晴兒……”


    快到門口時，冷意晴看到冷氏從屋裏飛奔出來，將她緊緊抱住了。


    冷意晴張了張嘴，一個‘娘’字，怎麼也吐不出來，隻好改口道，“夫……夫人……”


    冷氏一怔，難以置信地望著冷意晴，哆嗦著嘴唇問道，“你剛剛叫我什麼？”


    冷意晴撇過臉去，不想讓冷氏看到她的眼淚，雖無血脈之親，可難以說斷就斷。


    “你給我聽清楚了，我是你娘，這一輩子都是。”冷氏見冷意晴無動於衷，頓時淚流滿麵。


    冷意晴緊咬牙齒，強忍著傷痛，一字一句道，“可我不是您親生的，我……我……”


    “這很重要嗎？”


    冷意晴被問住了。


    冷氏拉著冷意晴進屋，替她擦去臉上的眼淚，默默細說她小時候的一切，說到高興的地方還會笑出眼淚來，“孩子，娘之所以不告訴你真想，是怕你去找你的親生父母。”


    親生父母？冷意晴隻感到一陣模糊，就算她有這個心，眼下也絕對不是好時機，便承諾道，“女兒等您想說的那日，否則絕不輕言尋親。”


    冷氏這才放心，隨後想起昨日鍾平的死，臉是有些戚戚然，“你爹……”


    冷意晴立刻打斷了冷氏的話，“我沒這樣的爹。”


    冷氏苦笑，頗有討好冷意晴的意思，“我也是習慣了，你別介意，我是想問問你，怎麼安置他？”


    冷意晴一想到冷元青被下毒，心裏就堵得慌，百裏修神不知鬼不覺地替她收拾了鍾平，也算是了了件心事了，“此事女兒先問過外祖，可好？”


    “這樣啊……外祖身子沒好，就別拿這個事情叨擾他了，”冷氏小心翼翼地問道，那神情好像是讓冷意晴拿個主意。


    冷意晴揉了揉眉心，笑得頗為苦澀，“您就非要女兒拿個主意。”


    “外祖讓你管家，也不是說著玩的，這府裏的事情你得當著。”


    冷氏這話也不是隨便一說的，這無疑是想確認冷意晴是否會留下，她好怕的是養了十五年的女兒突然不翼而飛，若是肩上扛著整個冷府，興許就沒那麼容易了。


    冷意晴卻是想著盡快查出眼下的種種疑團，到時候是去是留，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如此，那便將他的屍首焚燒了吧，剩下那點東西就找個地兒隨便埋了。”


    冷氏聽了，臉都白了，冷意晴焚屍的主意太可怕了，沒人這樣做過，“別……別人問起來怎麼辦？一個人總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失蹤了。”


    “找個莊子，請兩個和尚念幾天經便成，這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差點害死外祖，休想沾祖先的榮耀。”冷意晴緊拽著拳頭，已完全不顧冷氏是否在場了。


    “晴兒，你……”冷氏眼裏蓄滿淚水，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像，實在是太像了。”


    “像什麼？”冷意晴斂迴心神，疑惑問道。


    冷氏連忙擦幹了眼淚，擺手說道，“沒有，我……我是說你這樣的打算極好，我一會兒就讓楊媽去安排，到時候人家問起，就隨便給個緣由吧。”


    冷意晴點點頭，接著柔聲問道，“您和他之間……”死了丈夫，一個女人能做到冷氏這樣淡然，也是世上少有的了，除非她對他根本沒感情，亦或者是她口中的路大哥才是她的真愛。


    “我不愛他。”冷氏臉上毫無眷戀之色，而且還很鄙夷，“是我當年瞎眼了才會看上他，成親之後才發現他盡是個流連花叢的偽君子，本以為有個孩子可以讓他改過自新，誰知會和二娘攪在一起，把我那可憐為出世的孩子給弄沒了。”


    說到傷心處，冷氏便嚶嚶地哭了起來。


    冷意晴心一揪，伸手握住了冷氏的手，哽咽道，“娘，莫哭了，您身子剛好。”


    “晴兒，你願意再叫我‘娘’？”冷氏淚眼婆娑，可臉上都是喜悅之色。


    冷意晴怎會不知養育之恩大如天的道理，隻是心裏一時轉不過彎來，所以剛剛才沒叫，“女兒能代替嗎？”


    冷氏急忙抱住了冷意晴，哭著說道，“打從你進府，我便把你當親生女兒對待了。”


    冷意晴給了個安心地笑容，安慰道，“娘，女兒會好好孝順您的。”但是，也總有一天會離開您的。


    話說了一半，留了一半，那是她最終的打算。


    兩人吃了中飯，一起去給冷元青請安，也順便問一下冷二娘如何處置。


    一到聽濤閣，沒想到冷三娘和兩個女兒也在，不過，看她們三個人的樣子，倒不如以前活絡了。


    冷意晴看到冷意菲，本能地動了動手指，依舊有些麻意，好像有很多小螞蟻在爬一樣。


    “一娘，老三不相信鍾平突然惡疾而亡，正找我要個說法呢。”冷元青靠在床頭修養，毒素侵體，也非靠催吐就能根治的。


    冷三娘被提及，索性找冷氏問個清楚，但是那語氣分明就是在質問，“大姐，平哥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