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次和石之軒見麵之後,司雯就知道他不久肯定會再上門拜訪。
今日在論武會上,雖然其他人沒有發覺,但是司雯可是知道石之軒就在其中。
隻是因為石之軒仇敵遍天下,黑白兩道皆容不下他,他自己不露出真麵目,司雯也不去打擾,因為武者感官皆是極為敏銳的,她連多看他兩眼都沒有。
從論武會迴來的路上,雖然那時她還沒辦法感覺到自己醫館,但也能猜想到石之軒的上門。
還是在花園之中,美酒美味,對麵又是當時少有能在才學和武功上於自己並肩的人,這一餐吃得愉快。
兩人皆是風雅之人,也都不拘俗禮,談笑之間舉止皆是從容優雅。
司雯繼續為石之軒講解太極之道,石之軒不時點頭,也偶爾提出自己的疑問。有的疑問司雯直接就能迴答,有些卻要思考一下,畢竟是石之軒提出的問題。以他的理解能力,等閑問題自然不會問出口,幾乎都是在緊要之處,也幸好司雯準備充分。
石之軒拿來的酒自然是美酒,司雯其實並不好酒,但是既然是美酒也會品上一品。
大宗師的修為足以讓她視酒精如無物,但是喝了之後,雙頰還是微微泛起紅暈。
她本就是個美人,再加上武功高強,境界非同一般,氣質也自然非凡,更添上幾分魅力,月下對飲,石之軒腦海中就閃過人比花嬌這四個字。
而她在談論起武學之時,雙眼異常清明專注,石之軒聽著不自覺就開始深陷其中。
司雯說多了,石之軒也開始說。
先前他還有所防備,如今卻也能敞開胸懷,說出一些不死法印的訣竅。
而司雯聽到關鍵之處,眼睛就猝然明亮起來,絲毫不掩飾她對武功的喜好。
等到一壇酒喝完,兩人關於武功的事情才略略說完,雙方也都知道,待各自把今日的收獲消化掉後,下一次見麵也就不遠了。
酒沒了,菜也冷了,司雯就上茶。
此時還是隋唐,炒茶還未出現,司雯無意用茶來賺錢,但是因為喝不慣這裏的茶,她閑暇時候自己試驗了一番,也弄出了不錯的茶。
茶水清香撲鼻,喝起來綿韻悠長,第一次喝的石之軒也不禁誇讚了幾句。
司雯淺笑,然後向石之軒詢問西域各國的見聞。
司雯最佩服石之軒的不是他的武功,而是出仕為官,為大隋經略西域,在幾年之間連橫合縱,將強大的草原帝國突厥一分為二,改變了自魏晉以來中原的弱勢局麵。
就算後麵石之軒支持的李建成在玄武門功敗垂成,但他之前所做的若是真的被全部爆出,亦能名垂青史。
隻不過此時大部分人對石之軒的看法都是他意圖分裂國家、禍亂天下。
司雯是後世之人,自然知道石之軒所為雖然對西域各國不利,但是對中原有利,而國與國之間爭鬥,怎能以正義或非正義來說。石之軒支持李建成失敗,在後世網上無物不敢言的時代下,李世民的後宮早就被八爛了,司雯對李世民的功績不會貶低,但是對他這個人還是有點喜歡不起來,對李建成還有點憐憫。
再說司雯經曆這麼多世界,特別還有戰國時候,就算公侯將相皇帝之流又如何?範蠡名垂千古,但司雯也還不是能和他做朋友,還因為阿青的事情對他諸多不滿。
石之軒對西域各國十分了解,他說話時也言談風趣,司雯聽他說西域的奇聞,有種聽故事的感覺。
然後石之軒自然就談到了他如何將突厥一分為二的,他對此事也是引以為傲。
司雯和他談話,兩人不知不覺就轉到了朝堂之上。
隋朝已經不剩多少時間了,兩人都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同時對有能力爭奪天下之主的勢力也都看好李閥。
司雯思索一下,對石之軒說道:“有道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亂世最易出英雄,也說不定有無名之人能在亂世崛起,最終奪取大鼎。”
比如她那兩個徒弟寇仲和徐子陵,本來就是極有希望的,隻要不被慈航靜齋擺那麼一道。
額,說起來徐子陵未來的嶽父就是石之軒吧,石之軒怕他太弱還送上了不死法印作為嫁妝,自己也得為徐子陵準備聘禮才行。
還有寇仲,他未來的妻子記得是宋玉致,宋家的人過些日子就要來訪了,雖然名貼上提的是宋師道,宋玉致也不知道會不會來,依書中的年齡,現在的宋玉致應該也就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
“這倒也是,既然還未發生,一切猶未可知。”
司雯道:“石宗主是定然會插上一手,我雖然無意於天下之事,但牽扯太多,說不定也得因此勞心。”如果寇仲和徐子陵真的按原著走,以她的護短程度,就算知道這兩人以後性命無礙,但是該出手的時候一定會出手。
而且司雯也覺得,寇仲和徐子陵都是真性情之人,也許性格並不適合皇位,但是有自己教導,難道還會失敗?
這就讓石之軒微微詫異了,因為司雯怎麼看都不像是對周圍事情感興趣的人,難不成是師門的問題?
“司雯姑娘似乎是確定要攙和天下?我本以為你真是個世外高人。”知道司雯以後很可能和他有所分歧,他倒也沒有生氣,隻是笑道。
“有一句話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以我的武功想要避開或許不難?但是我沒有退後的習慣,已身在這天下,自然會為天下事勞心,況且我一向護短,而且心腸也不夠硬。”
“你倒是非常了解自己。”石之軒也認可司雯的說法,現在揚州論武會已經成為江湖上最為引人注意的新勢力,論武會之中高手如雲,雖然論武會很分散,對參加會議的人並沒有很大的凝聚力,但因為人數廣而雜,又能迅速提升武功,來者眾,實在是讓人無法想象,若是十年之後,這論武會到底會發展成什麼樣子。
身為論武會的創立者,以及名義上的會長,就算司雯自己不想找麻煩,麻煩也會找上她的。
而且如她自己所說,她的確不是個心腸硬的人,石之軒可是聽說過她活菩薩的美名,自己在江湖上也算聲名狼藉,但是她麵對自己也是大力幫助,完全不難相信要是相熟的好友出了事情,這家夥會不顧行事去救。
“那石宗主呢?你是否了解你自己。”司雯抬起頭,直視石之軒的雙眼。
“石宗主的病由心而起,我就算能在武學上幫助你,但是這個‘心’上麵,我難以用藥,石宗主應該很清楚自己的心病到底是什麼吧。”
“逝者已矣,還是放下吧。”
“河水不會倒流,人也應當先前看,石宗主是有大智慧大抱負的人,何以看不開?”
司雯還是提起了石之軒的心病。
坦白來說碧秀心不是石之軒殺死的,石之軒沒有殺死愛妻,碧秀心死於不死法印,不死法印是石之軒留下的,石之軒就覺得是自己殺了妻子。並因為這個心病,加上修煉不死法印,造成人格分裂。
後期石之軒也發現他唯一的弱點就是間接害死愛人。
人生有多少能圓滿呢?知足固然常樂,但世上有多少人真能無悔?
司雯又想起自己的師傅,那次迴射雕她並沒有見到師傅,但是原著之中,師傅為馮蘅傷懷,她想到就覺得心痛。
師傅應該也會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妻子吧,若不是為他強背九陰真經,妻子也不會死去。
兩個女人都是因為一本秘籍而亡,這算是一種巧合了。
隻是師傅雖然無法放下馮蘅,卻也沒人格分裂這麼嚴重。
石之軒如今讓司雯想起一句話“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明明是一個如此有野心的人,卻因此弄成這樣,實在太可惜了。
若不是碧秀心死得恰是時候,也許兩人真的會因為理念相背而徹底分開,但是碧秀心死了,就成為石之軒心裏永遠的刺。
司雯沒有說出碧秀心的名字,但是石之軒卻知道她應該什麼都知道了。
碧秀心碧秀心碧秀心,石之軒腦海中閃過妻子的麵容,大腦不禁脹痛難忍。
司雯點出石之軒的心結,自然注意到了他此時的狀況,但是她仍然繼續說下去。
“重情並無不好,有人曾言因能極致於情,故能極致於劍。”
“石宗主為司雯所敬佩,並非武功,而是性格,石宗主能為人所不能為,胸懷天下,為何不能放下。”
“若隻是不想放下,那更好,背負起來正視起來……”
石之軒按著頭,腦海中紛紛擾擾,過往畫麵嘈雜閃過。
等他再次抬頭,神色已有了變化。
若說他一開始是個風度翩翩的文人墨客,現在他周身都是陰霾之氣,散發的殺氣直襲司雯。
司雯已有所準備,側身躲過石之軒一掌,問道:“石宗主為何生氣?”
“司雯有說錯什麼嗎?”
“石宗主花費如此多的時間如此多的精力做了如此多的事情,實在很讓司雯敬佩,石宗主自言讓司雯治病,司雯也十分樂意幫忙,隻是石宗主……如今你自己卻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