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臉上飄過一朵不太正常的紅雲,原本淡漠的眸子也像是覆了一層水光。他攥著外套的手指微微收緊,顯得有些別扭:“外麵天也挺涼的,這外套……要不就送給你吧。”
葉三激動的上前一步:“謝謝你啊!我………”
背後突然竄起一股涼意。
“我,嗯……還是不穿了。”她嘴角抽了抽,後退一步,眼神中帶著抱歉,“還是謝謝你啊,你真是個好人。”
她眼神真摯,語氣誠懇。
少年臉上的紅雲已經擴散到了耳根子。
“好了,走吧。”
池仲景背對著她們,聽著兩個人不停的謝來謝去,有點不耐煩的開口,依舊是慵懶的聲音。
葉三一聽,立馬轉過身跟在大老板身後,
當然,出門的時候,她也沒忘悄悄迴頭衝著身後的少年擠擠眼。
總之,遇到好人啦!
兩個人出門後,少年依舊保持著舉著外套的動作,手在半空中僵了幾秒鍾,才緩緩放下。
嗬嗬。
少年的嘴臉輕輕上揚,原本臉上的紅暈瞬間全部褪去,又恢複了最初的顏色,仿佛剛才害羞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樣。
他把外套隨手一扔,轉身坐在椅子上,視線透過門口的玻璃,依稀還能看到兩個人的背影。
少年一隻手撐著下巴,眼睫輕垂。
看來,池仲景這裏,來了一隻好玩兒的小屍體呢。
然後另一隻手隨意的在空中輕輕一晃,燈火具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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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另一邊——
葉三的手腕被身邊高大的男人緊緊攥在手裏,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順著她剛剛走過的路原路返迴。
池仲景個子高腿長,雖然看上去走的很悠閑,實際上速度也不慢。不過對於個子不高,同時肢體也不怎麼靈活的葉三來說,就是飛快了。
她跌跌撞撞的跟在男人的身後,三步一走兩步一跑,雖然感覺不到累,但也漸漸手腳變得沒有那麼靈活。
她偷偷看了池仲景一眼,緊抿的嘴角,淡漠的眼神,還有一隻不鬆勁的大掌。
媽蛋…這氣氛簡直太恐怖了啊!
葉三悄悄吞了口口水,不敢說話,隻能盡量跟上男人的腳步,由得他拉著她一路迴到了實驗樓的下麵。
手上微微一用力,葉三就被甩在了池仲景的身前。
池仲景低頭看著眼前的女孩。
可笑的白大褂,一次性拖鞋,還有不知道什麼時候隻剩一隻的手套。
她的兩隻手交握在身前,門牙輕輕的咬著下嘴唇。眼睛被睫毛擋住,看不清情緒。
“抬起頭來。”
葉三還沒反應過來,下巴已經被一隻手重重的捏住,往上一抬——她被迫對上了眼前男人輕輕瞇起的雙眼。
那眼神裏透露出來的,是危險的光芒。
葉三情不自禁的縮了縮脖子,眼神也從男人的臉上移開。
“我有沒有說過,這兩天不能出去?”池仲景鬆開手,放進上衣口袋裏,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葉三一凜,老實的點點頭。
他繼續問道:“那我有沒有說過,這幾天為什麼不能出去?”
葉三繼續點頭。
池仲景走了兩步,越過葉三:“給我說一遍。”
葉三垂頭喪氣,聲音戰戰兢兢:“老…老板你說過,作為一個死人,頭…七天非常重要,如果我要是想…想要‘活’過來,就必須在這七天,老老實實的待在冰櫃裏……”越到後麵,葉三的聲音越小。最後幾個字,聲音已經輕到隻能說是蚊子叫了。
這些話,是池仲景把葉三抗迴實驗室的那天對她說的話。
是他,把自己從冰涼的井底撈出來,也是他,告訴自己,隻要按他說的做,就可以繼續‘活’下去。
他要給她第二次生命,是她自己貪玩,沒有遵守兩個人的約定。
想到這裏,葉三的心頭浮起淡淡的惆悵。
“今天是第六天。”池仲景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沒有遺憾,也沒有怒意,隻是像平時一樣,略帶沙啞,永遠都像是沒睡醒,“就這麼想出去玩兒?”
池仲景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重錘砸在葉三的心上。她這才意識到,因為這一次,自己有可能,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出去了,她可能以後,真的就會變成一具普通的屍體,不會像現在一樣,不會像過去還活著的時候一樣。
“對不起……”葉三緩緩的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迴去吧。”男人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語氣中似乎有放棄。
葉三猛的抬頭,眼睛一下子睜的老大。
她沒希望了嗎?她是要被放棄了嗎?
她明明沒有淚水,卻為什麼這麼想要流淚?
葉三一把拉住男人的手臂,語氣慌張:“對…對不起,我錯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出去玩,老板,你不要放棄我!”
她的語氣充滿了焦急和無助,眼神不知道該落在哪裏:“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自己一個人出去了,求求你了老板,再幫我一次吧,我一定不會再犯了!”她慌忙向池仲景保證道。
葉三真的慌了。
在冰涼的井水裏泡了二十天,她的內心有多麼的恐懼害怕沒人知道。她害怕再迴到那口深不見底的井中,那樣的經曆,她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我沒有要放棄你。”男人的聲音從頭頂緩緩響起。
葉三呆呆的抬起腦袋:“那你剛才讓我迴去是……”
池仲景的的眼裏閃過一絲笑意:“我的意思是,你迴冰櫃裏去吧。”他說完話,看葉三還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深吸一口氣,抬手看看表:“現在是一點五十分,你還有十分鍾的時間。”
夜裏兩點,是葉三身上死氣最旺盛的時候,如果她不能按時迴到冰櫃裏,她就真的不能“活”過來了。
葉三聞言,並沒有動作,而是伸長了脖子,像個小動物一樣,轉了轉眼珠,小心翼翼的問道:“這麼說,你……我……”她細白的手指點點池仲景,再轉向自己,“你從一開始,就沒想趕我走?”
池仲景點點頭。
感情從一開始就是她想多了?
那她剛才火急火燎的許下的那一堆承諾豈不是她自作多情?
千萬個問號同時在葉三的腦海中閃過。她不可置信的抬頭,對上正在打哈欠的池仲景,然後在他的眼神裏,找到了肯定的答案。
這次是真的想哭了。
“唔……”池仲景低頭看了看表,“你還有六分鍾。”
葉三轉頭就跑。
池仲景看著葉三的背影,嘴角輕輕勾了勾。
真是個活寶啊……對著她,他感覺的困意都散了不少。
他抬頭看看月亮,扒拉了一下頭發,轉身就想往迴走,一迴頭,卻撞上了一個熟悉的麵孔。
“嘿嘿……”
“嘿嘿……”
哦,不是一個,是兩個。
池仲景的手從口袋裏掏了出來,習慣性的按上了太陽穴。
“老板,早,早啊~”勾肩搭背的唐元和陳乙丙兩個人異口同聲的說道,唐元還衝著池仲景誇張的掄了掄手臂。
一張嘴就是衝天的酒氣。
池仲景皺了皺眉頭:“喝了多少?”他下巴朝著麵色酡紅明顯腳步有些虛浮唐元,都不願意靠近。
陳乙丙麵上浮起一絲苦笑:“他今天不知道是怎麼了,非要醉一場。”他扶著唐元的手一用力,把快要滑下去的某人往上顛了顛。
“老……老板!”醉的一塌糊塗的唐元開始猛刷存在感,他晃晃悠悠的抬起手,指尖在半空中顫抖了半天,最後停留在池仲景的臉上,“你……不實在!”他的眼神死死的盯著池仲景,目露兇光。
一邊的陳乙丙急忙一把捂住唐元的嘴:“老板!他喝多了!”
“哦?”池仲景倒是很感興趣,“說說吧,我怎麼不實在了。”他倒是很有興趣聽聽,自己的學生究竟是怎麼評價自己的。
唐元不怕死的一把拽開陳乙丙的手,搖搖晃晃的朝著池仲景走過去,每走一步,自己的心肝兒都不自覺的一顫。
他忍不住去想,唐元會說什麼呢?
不行不行,想想都要嚇尿了。
唐元歪歪扭扭的朝著池仲景走過去,在他身前兩步距離的地方剎住腳步,眼神迷蒙:“老板,這裏剛剛…剛剛…剛剛明明站著一個…美女的!”他指指自己的腳下,“我…都看到了!”
他猥瑣的一笑:“老板,那是誰啊?”他長臂一伸,直接勾上了池仲景的肩膀。
池仲景瞇了瞇眼。
陳乙丙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的看見悲劇在自己眼前發生,可是他偏偏不敢張嘴。他伸手扶了扶發軟的腿,在心底歎了口氣。
二傻子學長,恕學弟我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偏偏唐元現在醉著,膽子簡直比天都大。“老板,你就是太……太太太悶騷!”他一手攬著池仲景的肩膀,一手豪邁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學學哥哥我,他二狗子,多麼悶的一個人,迴到宿舍裏,不是還要看哥的臉色嗎?”
唐元和茍句,兩個人一直一個宿舍。
他鼻孔朝天,聲調都變了:“哥教你,怎麼把小姑娘治的服服帖帖!”最後“服服帖帖”四個字,一字一頓的喊出來,想是要砸在地上的用力。
池仲景不閃也不躲,就這麼站在原地,任由唐元攬著,眼神裏閃過一絲危險的光。
站在一邊的陳乙丙看在眼裏,立刻拿出了手機,在百度的搜索欄裏裏迅速的打上了一行“s市最靠譜的殯儀館在哪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