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池仲景嘴角抽了抽,眼睛看向別處,沉下嗓音,“暫時不要跟他來往過密。”他頓了頓,“那個人,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啊……她怎麼沒看出來?明明隻是一個普通的男生嘛……
葉三噘噘嘴,見他隻是在說剛剛的男生,竟然沒有要怪她私自出門的意思,覺得很驚訝,就大著膽子,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老板,你……你不怪我今天自己出來嗎?”
池仲景聞言,看向葉三。
小姑娘的表情很糾結(jié),很緊張,拳頭攥的緊緊的放在身側(cè),眼神中也有疑惑。他想起剛剛在上課的時候,她看到自己,嚇得從凳子上摔下去的場景,不禁皺了皺眉頭。
他很恐怖嗎?
葉三一見池仲景皺眉頭,心裏更是淚流成河,腿也忍不住打顫。
她現(xiàn)在就像是生物課本上的條件反射,主人一搖鈴,狗就流口水。而她這裏變成了,隻要他池仲景一瞪她,她就控製不住的腿發(fā)軟……
這就是所謂的奴性吧。
葉三在心裏默默的為自己點(diǎn)了根蠟燭。
池仲景低頭看看手表,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抬起頭對葉三說道:“有個忙需要你幫,如果你做得令我滿意,今天的事,我就不計較。”
葉三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緊張的抓住自己的領(lǐng)子,防備的眼神看著池仲景:“你……你想幹什麼!”
她可賣藝不賣……她眼珠一轉(zhuǎn),手從領(lǐng)口迅速移到自己的腰上,捂緊,大喊:“腎也不賣!”
“我要你一個死人的腎幹什麼?”池仲景有些不耐煩的伸手有些粗暴的抓起葉三的後頸,“走。”
一小時後——
“死者女性,屍長166公分,發(fā)育無異常,營養(yǎng)良好。”
葉三下筆如飛。
“……食管無異常,黏膜表麵光滑,未見潰瘍、潰爛及明顯出血點(diǎn)。”
葉三妙筆生花
“腹部傷口二十一點(diǎn)六公分,刀口呈鋸齒狀,傷口表麵粗糙。”
葉三手底下一頓,抬起頭,看著那十分可怖的傷口,眼神有些疑惑:“為啥會是鋸齒狀?”
池仲景手下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依舊低著頭:“就是鋸子造成的傷口。”
葉三一愣,眼神不由自主的移到屍體臉上——一位看上去非常漂亮的女生,身上卻有這樣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盡管她現(xiàn)在雙目緊閉,表情平和,但葉三幾乎可以想象到,她生前曾發(fā)生過什麼可怕的事情。
她突然很慶幸自己,當(dāng)初隻是單純的掉進(jìn)了井裏,否則現(xiàn)在也不能這麼完整的站在這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yùn),不必為別人的經(jīng)曆而感到惋惜。”池仲景頭也不抬,聲音從口罩下麵傳出來,有些悶悶的。
“老板,我覺得你說的不對誒!”別人的經(jīng)曆,也是給自己的經(jīng)驗教訓(xùn)啊,更何況這樣一個女生有這樣慘痛的遭遇,感到惋惜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陌伞?br />
葉三撅噘嘴,剛準(zhǔn)備和他爭論一番,卻被男人抬頭的一個眼神打斷。
他的臉上被手術(shù)口罩和帽子牢牢的包裹著,隻剩下了一雙深邃的眸子露在外麵,黑色的瞳孔像是深沉的黑夜。
“我知道不對。”池仲景又低下頭,手下繼續(xù)動作,“我隻是在安慰你而已。”
明明還是一如既往慵懶的語調(diào),葉三卻從中聽出了幾分認(rèn)真。
她從手下的屍檢記錄中抬起腦袋,上上下下的審視了一番眼前的男人。
奇怪……明明還是那個人,為什麼一認(rèn)真工作起來,就馬上讓人忍不住想要肅然起敬呢?
葉三注意到,池仲景的每一個動作都非常的標(biāo)準(zhǔn)和仔細(xì),在s大的實驗室裏呆了這麼多天,她也算是見過很多人解剖屍體。即使是以小心謹(jǐn)慎著名的茍句,動作也沒有池仲景這樣優(yōu)雅溫柔。
仿佛手下並不是一具屍體,而是一份美食,或是心愛的女子。
這並不在乎技術(shù)問題,而是一位法醫(yī)對屍體的尊重。
葉三吸吸鼻子,鼻頭突然有點(diǎn)泛酸。
嗯,跟對老板了呢!\\\\\\\\(^o^)/
“老板,你說那這個女生是怎麼死的啊,兇手為什麼要用鋸子殺人?太殘忍了吧!什麼仇什麼怨吶!”
“不知道,那不是我的工作,我隻負(fù)責(zé)驗屍。而你,隻需要記錄。”
“……哦。”
接下來的時間,屍體換了一具又一具,池仲景沒有停下休息,每一具都是同樣認(rèn)真,同時動作也很麻利。
“……泌尿生殖係統(tǒng),無異常。”說完最後一句話,池仲景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葉三,習(xí)慣性的說了一句,“ok,結(jié)束了。”
“啊?是嗎?這麼快!”
身邊傳來的並不是往常那樣有氣無力的歡唿,而是一聲清脆的女聲。
他轉(zhuǎn)頭,葉三正笑眼瑩瑩的望著他,一手把本子朝他遞過來:“我寫完了,老板,你看看吧!”
看著手裏的一疊記錄,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又不知不覺在屍體前呆了一天。往常這個時候,他身邊站著的,應(yīng)該是唐元茍句陳乙丙,今天換成了不知道累和餓的葉三,他還真的有點(diǎn)不適應(yīng)。
他低下頭,一張一張的翻看著記錄。
沒想到這丫頭還寫的一手好字。
這樣看來,如果讓葉三當(dāng)自己的助手,可比那些小子要合適許多,或許自己可以……手底下翻到其中一張報告,池仲景的手指停頓了一下。
他先找人把屍體搬了出去,自己也換下手術(shù)服,清洗完畢以後到了他在局裏的辦公室。同一時間,葉三也去乖乖的泡了消毒水,隻是她比池仲景先出來,就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的玩著電腦。
池仲景走近的時候,她正翹著二郎腿,看著最近很紅的一部電視劇。
一頁紙被一隻修長有力的手遞到了她眼前。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沐浴液的清香。
而自己身上,是千篇一律的消毒液的味道。葉三一時心頭閃過一絲奇怪的感覺,但這感覺來的快去的也快,她的注意力很快迴到了麵前的紙上。
她把脖子伸過去:“這不是我剛剛寫的記錄嗎?有問題?”她順著手臂往上去,看向手的主人。
池仲景坐在旁邊的沙發(fā)上,長腿一伸,交疊在一起,身上的衣服又換成了他喜歡的黑色外套,手裏捏著她的記錄。
“或許,你應(yīng)該給我解釋一下。”他的手指在記錄上點(diǎn)點(diǎn),“什麼叫做‘傷口的顏色是美麗的牡丹色’。”
“還有這裏。”他又抽出一張,“‘背部見紫青色夾雜紅色的原宿風(fēng)屍斑’。”
諸如此類,還有好幾張。
原本冷冰冰的驗屍記錄,因為她的描述而有了幾分溫度。
“老板,是你說我可以寫的生動一點(diǎn)的……”葉三小聲的嘀咕,腿也下意識的並攏,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的像一個小學(xué)生。
池仲景沒說話,隻是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葉三心裏忐忑,小心翼翼的問道:“那,老板,我,算是過關(guān)了嗎?”
池仲景看向那一疊報告,腦子裏又閃過了她今天從椅子上摔下去的畫麵,不禁揚(yáng)起頭,靠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麵前有些局促的小姑娘,嘴角輕輕上揚(yáng):“嗯,算你過關(guān)。”
“耶!”葉三情不自禁的歡唿,“老板萬歲!”
看見小姑娘這麼開心的樣子,池仲景的疲憊也散去了少許。他從外套口袋中掏出錢包,從裏麵翻出一張卡,遞到葉三麵前。
葉三一愣:“老板,這是……”
“你的報酬。”他把卡放在她手心裏,金色的卡麵,燈光從表麵反射過,閃閃發(fā)光,“你幫我一天,我付你一天的酬勞,以後如果還有,也這樣。”
葉三頓時覺得自己手裏的卡片千斤重。
她急忙推迴去:“不行的老板,我其實……沒有做什麼的,你不用給我錢的!”她臉上的表情有些受寵若驚,“你救我重新‘活’過來,還花錢養(yǎng)著我,我還經(jīng)常給你添麻煩,我?guī)湍阕鲇涗洠且彩菓?yīng)該的,你不用這樣的!”
她一把拉過池仲景的手,把卡片塞進(jìn)去。
池仲景修長的手指拈著卡片,把玩了一會兒,然後重新拉起葉三攥成拳頭,打開,將卡片輕輕的放進(jìn)去:“既然已經(jīng)‘活’過來了,就要把自己當(dāng)作一個獨(dú)立的個體。”他的聲音緩慢而又清晰,“你的天賦讓你有了再一次生命,讓你有機(jī)會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賺錢,這是你應(yīng)得的。”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唐元他們一向也是如此。”
他握著她的手,溫?zé)岬氖中臏嘏巳~三冰涼的手背。合上,便退開。
他收迴手,放進(jìn)口袋裏,定定的看著她:“這是你應(yīng)得的。”
在池仲景這裏,葉三終於意識到,自己在他麵前,是一個和他平等的生命。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幫她找到這種平衡。
沉默了一會兒,葉三突然抬起臉,揚(yáng)起一個大大的笑容:“那好吧,我就收下了!”她小心的吧卡片收到自己的口袋裏,拍一拍,然後看著對麵的男人,驕傲的一抬下巴,豪邁的揮揮手,眼睛裏似乎有星光閃爍,“走,老板,我請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