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次把她從下麵抱上來,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葉三就再一次抗起周傾蓮,把她從實驗室送迴了地下室。
縫合的時候她沒有在現場,現在看到的,是已經被池仲景修補完整的身體,看上去沒有絲毫變化,至少外表看起來是這樣。
學校有學校的規定,池仲景再厲害也不能一手遮天。把幹屍交到她手上的時候,他對她說,他不能保證周傾蓮一輩子在學校裏,隻能說,隻要周傾蓮還有意識,他可以做到地下室裏一直有她的一個位置。
關於江潔的案子既然已經找到兇手,那麼地下室也不會再封鎖,裏麵一切照舊,隻是再踏進來的時候,葉三的心頭還是不免有些惆悵。
倒是周傾蓮並沒有把自己身體損壞當迴事,一路上都在安慰葉三,試圖重新喚起她臉上的笑容。
說起來,她的“屍齡”可是要比葉三長多了,如果葉三先在是個小孩子,她就已經可以算得上是不惑之年的老人了。
既然是一個不惑之年的老人,還有什麼看不透受不住的呢?
再說了,她原本就是隻有意識存在著,那枯黃色的軀殼怎麼樣,她也不那麼在乎了。葉三來之前,她的年份本來就快到了,隻是因為她,她才能再次迴實驗室,再次躺在那張熟悉的解剖床上,聽聽人聲,聽聽學生們的腳步,已經是非常歡喜的事情了。
“三兒,沒事的。”趴在葉三肩頭的周傾蓮輕輕說道,“池教授不是把我的身體縫合的很完美,根本看不出來嗎?”她的語氣輕快,“這樣也好,我還是更喜歡呆在地下室,周圍都是老朋友,偶爾跟你說說話,省的咱倆天天見,還膩歪。”
她故意開玩笑逗身下的人。
葉三聞言,果然嘴角輕輕一勾,露出一抹苦笑:“可是你本來......”
“可是我本來,就是年限到了要被淘汰的幹屍啊!”周傾蓮接過她的話,“要不是你要求,我才不會上去拋頭露麵呢,要知道,在地下室呆著,我才更舒服。”
同樣的話重複太多遍,即使是假的,也會有幾分可信度。
果然,葉三狐疑的側了側臉,問背後的人:“你真的更喜歡在地下室的生活?”周傾蓮的語氣太過誠懇認真,讓她原本對幹屍的認識產生了一點動搖。
難道,同為屍體,她和周傾蓮一個是鮮屍,一個是幹屍,感覺真的不一樣嗎?
“當然!”周傾蓮肯定的迴答道,“你能跑能跳跟一般人類沒什麼區別,可是我是幹屍!向往安定的生活,跟你當然不一樣!”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進了地下室。
“嗯,這才是我家嘛!”周傾蓮深吸一口氣,仿佛能透過那張可怖的麵孔嗅到地下室獨特的清香。
葉三皺著眉頭將她平放在屍體池的蓋子上,勉勉強強的相信了她的話。
她坐在她身邊,環視著周圍。
比起之前的淩亂,現在地下室可以說是整齊如新,盒子靠牆堆堆好,無家可歸屍體們都井然有序的排列在屍體池裏,就像是盤子裏的春卷.....
“好啦!”周傾蓮真想坐起來拍拍葉三的肩膀,“你再這樣愁眉苦臉的我可不樂意了啊!本來挺好的心情全都被你破壞了!”
葉三扯扯嘴角。
“我可是還要當你的戀愛顧問呢!”她開心的說道。
葉三心頭一顫:“什.....什麼戀愛顧問?”
“你和‘你的’老板啊!”周傾蓮揶揄的說道,還特別加重了‘你的’這兩個字,然後在她看不見的角度,葉三的臉微紅了一下。
“別開玩笑了。”葉三不自然的抿抿唇,“老板和我之間沒有什麼戀愛,也不需要顧問,他也不是什麼我的。”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我知道自己是屍體,屍體和人,怎麼也不會有結果的。”她淡淡的說道,“好了,別說這個了。”
周傾蓮也活過,也知道當感情求而不得的時候是一種怎樣心酸的感覺,便也飛快的轉移了話題,“啊,對了,十三說,他很感激你,想有空親自跟你道謝。”
葉三點點頭:“好,我有機會會去二實驗室一趟的。”她轉頭點點周傾蓮的鼻子,“放心吧,你這個美女那天救了英雄,我一定不會忘了大大的誇你一通的!”
“嘿嘿!”周傾蓮笑笑,“算你識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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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地下室,葉三的心情還是有些沉鬱。
“說完話了?”池仲景在門口等著她,看到她出來,扭頭看向她。
葉三想起剛剛“戀愛顧問”的事,一時竟然不敢正眼看眼前的男人,隻能越過他的肩頭,盯著那開的正燦爛的花朵,點點頭:“嗯,蓮蓮心情還不錯。”
“她的心情好不好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的心情,可能馬上就會不好。”池仲景難得調侃的語氣。
葉三一慌。
怎麼,難道他看出什麼了?他這麼聰明,不會已經看出,她喜歡他了吧!
葉三心裏百轉千迴,她努力控製自己的表情,盡量讓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嗯,是嗎,你怎麼知道的?”
池仲景抬起手腕看看表:“二十分鍾以後,秦舸和他父親庭審。”他把手插進口袋裏,定定的看著她,“去看看嗎?”
葉三看著眼前男人英俊的臉,一時有些晃神,仿佛他剛剛說的不是邀請她去看庭審,而是邀請她去他的古堡裏喝茶一樣優雅,又像是王公貴族邀請她去戲園子裏聽戲那樣慵懶隨意。
過了半響,她才慢吞吞的迴答道:“哦,好啊。”
從s大到s省中級人民法院隻有不到十幾分鍾的車程,池仲景當司機,一路上闖了兩個紅燈,兩個人用了不到十分鍾就到了目的地。
這起案子也是廣受社會關注的大案,距離開庭還有十幾分鍾,外麵聚集的記者和不能進去旁聽的群眾們還不肯散去。池仲景的車子從前門開過,繞過人群,從後門進了法院,熄火,下車。
他也算是這件案子的證人,隻是因為身份特殊,所以並不出庭作證。
下了車後,他帶著葉三徑直走進了法庭,坐在早就給他們兩人留出的觀眾席上。
第一次來這種場合,葉三有點手足無措。這樣莊嚴的氣氛配合上審判長座位背後巨大的國徽,讓她這樣沒作奸犯科的人都不知道手腳該放在哪裏。
“不用怕。”池仲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葉三迴頭看向他,隻見他麵色如常,雙腿交疊,“就當在看戲。”
葉三還是不敢看他,胡亂點了點頭,目光落在被告席上。
被告席有兩個,一個上麵寫著秦舸,旁邊就是他的父親。她盯著那欄桿,不知道在想什麼。
“哢噠。”法庭側麵的門被人從外麵打開,首先出現的是兩位法庭的警員,隨後走出來的是秦舸,還有他的父親。
觀眾席立刻騷動起來。
葉三這才注意到,原來江潔的父母就坐在她和池仲景的身後,此刻江潔的母親更是神情激動,恨不能立刻衝上去,卻被身邊的丈夫死死按在座位上,渾身顫抖。
秦舸原本就是個白白淨淨的男生,甚至還有幾分書生氣息,當然,現在這種白淨落在所有人的眼裏,都化作了變態的象征。尤其是在看守所關了幾天,他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雙頰內凹,雙眼更加深不見底。
也許是穿著囚服,也許是那與從前迥然不同的冰冷的眼神,他現在怎麼看,都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變態兇手。
“真是可怕。”
葉三的身後,不知道是誰低聲說了一句。
她抬頭,看著秦舸和他的父親兩個人雙雙站在被告席上,一老一少,眉宇間很相似,不單是長相,還有那種特別的狠辣的神情。
在整個的審判過程中,秦舸表現的十分配合,對於他的所有指控他都供認不諱,其中有一個環節,是嫌犯陳述案情,整個法庭一片肅靜,隻有秦舸毫無感情的平淡的聲音在偌大的廳中迴響,強迫每個人的視線都投向他。
“我和被害人江潔是男女朋友關係。”
“在交往的初期,我就發現,當我麵對女朋友的身體的時候,竟然沒有一點*。”
“5月9號晚上十二點,我以約她去探險為理由,約了被害人和另一位同學一起,去了s大實驗樓的地下室,那天晚上,我就起了要把被害人江潔殺害的念頭。”
“6月2日白天,我對江潔講了一些學生間流傳的關於地下室的鬼故事,她果然表現出了很大的興趣。晚九點,我將她再次約到地下室,用繩子套在她的脖子上將她勒死後,用.....木棍,雨傘,等物體對受害人進行了...殘忍的性侵犯。”
座下一片嘩然。
許多人都在他說到“勒死”的時候就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神態激動。
一時間,“變態!”“去死吧!”“不要臉!”“死刑!”之類的詞如同驚雷一般砸向被告席的兩個人,維持治安的法警不得不衝上來將觀眾席上暴怒的觀眾強製攔下,阻止情緒過於激動的人們衝入法庭內部。
“肅靜!肅靜!”審判長的小錘敲了幾下,人群的騷動依然沒有被壓製。審判長無奈,隻能暫且休庭,兩個被告被帶出了法庭,場麵才勉強得到控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