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鍾敲過午夜兩點,孤男寡女坐在客廳裏,一個表情平淡如水,另一個不知所措,被男人的問題攪得心緒不寧。
池仲景掃過敞開的包口,裏麵幾件東西一覽無餘,不由得眉頭一皺。
葉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急忙支支吾吾的解釋道:“我不是在收拾行李......”話音還沒落,她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她咽了口口水:“我是覺得,雖然咱倆人屍殊途,但好歹也是一男一女是不是?住在一起總歸有些不習(xí)慣...”
“找到房子了?”池仲景收迴目光,看著她。
葉三訕訕的說道:“是還沒有。”
池仲景繼續(xù)問:“那你想去哪兒?”
葉三張了張嘴。
她原本是想去唐元師兄那裏的......可是她剛才自己說了男女有別,難道要告訴老板,她隻是把唐元師兄當(dāng)好姐妹?
她一時語塞。
“老板,你當(dāng)初,為什麼要把我?guī)м拋砟兀俊卑肷危~三突然輕輕的開口問道。她的手指絞在一起,眼睛無意識的盯著手指看,“我隻有高中學(xué)曆,什麼也不會做,經(jīng)常給別人添麻煩自己都不知道。”
她不安的咬著下唇:“老板,你為什麼要救這樣一個我迴來呢?”救她迴來,把她放在他身邊,難道就從來沒有想過,她可能會喜歡他?
寵物尚且有感情,更何況她曾經(jīng)也是個普通人類。
池仲景看著女孩的側(cè)臉。
她垂著眸,但是眼裏晶晶亮亮的淚水依稀可見。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種存在方式。”葉三的聲音似乎有些哽咽,“也許我的命運原本就是該一輩子呆在井裏,那才是我應(yīng)該存在的地方。”
她在下麵泡了三年,那才是她習(xí)慣的生活。
兩人之間的氣氛,又一次結(jié)冰。
“好,既然你這麼想迴去,我送你迴去。”池仲景的聲音還是像往常一樣懶懶的,但是這次,話語中卻摻雜了一絲冷硬。
葉三直接傻眼。
她沒聽錯吧?
難道不是應(yīng)該柔言細(xì)語的安慰,拍著她的頭溫柔的說“好姑娘你別多想了就在這好好住著”“你怎麼會有這樣的傻想法”然後兩個人對視擁抱嗎?
這劇本不對啊!
葉三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呆呆的看著池仲景。
後者表情絲毫未變,話的內(nèi)容就像是冬日裏的井水一樣冰冷刺骨:“反正你行李也收拾好了,夜長夢多,趁著沒人,現(xiàn)在就走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彎腰撈起葉三的雙肩包,替她拉好拉鏈,拎在手裏,另一隻手毫不客氣的伸到葉三脖子後麵拎起她的後領(lǐng),手上略一用力,葉三就控製不住自己被池仲景半拖著朝大門口走去!
眼看著離大門越來越近,葉三總算是反應(yīng)過來了。
“等等等等!”
她顧不上自己手上剛剛受傷,拚命地掙脫了池仲景的鉗製,跳到一邊,一溜煙竄到拐角處隻露出腦袋在外麵。
池仲景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著她。
葉三一臉憋屈,蘑菇頭亂成一團。
“你來真的啊!”她緊張的扒著牆邊,手指不安的在牆上撓來撓去,“你也太......”她憋了半天,沒想出合適的形容詞,隻好作罷。
池仲景眼睛一瞇:“難道你剛才不是來真的?”他把葉三的行李包隨手一扔,包在地上翻了幾個滾,可憐巴巴的滾到牆角。
葉三聞言一怔,最後還是歎了口氣。
是啊,她如果來真的,不會狠不下心來,不會在客廳裏坐這麼久,把燈都打開,而且,不會在池仲景出現(xiàn)在樓梯上的瞬間,心裏還生出一絲可恥的竊喜。
她是在是騙不了自己。
她小步小步慢慢的從拐角走出來,低著頭,知道視野裏出現(xiàn)一雙大大的卡通拖鞋,才停下腳步。
“對不起,老板。”她小聲的說道,“是我這次任性了。”他一定嫌棄她了。
池仲景看著眼前垂著腦袋沮喪的女生,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明明養(yǎng)了隻屍體,怎麼比養(yǎng)女兒還費心呢?
他垂下手臂,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緊皺的眉頭略微放鬆,語氣中似乎有無奈:“如果你真的想出去住,我這兩天會盡快給你套房子。”
葉三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苦澀,她不敢抬起頭,隻是看著地麵,輕輕點了點頭。
“還走嗎?”他的聲音從她頭頂響起。
葉三搖搖頭。
池仲景深深的看了葉三一眼,不再多說,轉(zhuǎn)身朝樓上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樓梯上,葉三這才繃不住,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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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葉三愁眉苦臉的走進了實驗室。
反觀陳乙丙,今天一派神清氣爽的樣子,一大早就拿著消毒液像澆花的貴婦一樣在解剖床之間翩翩起舞。
“什麼事兒這麼高興,也分享給我唄。”葉三趴在桌子上看著他。
她昨天晚上在藤椅上又坐了一夜,想把自己的情緒理清楚,卻怎麼理怎麼亂,最後幹脆什麼也不想,走進了自打住進來以來就沒睡過的客房,躺在床上瞇了一會兒。
早飯時間,她還是習(xí)慣性的下去買了早飯,兩個人像往常一樣吃完飯一起來學(xué)校,就像昨天晚上什麼也沒發(fā)生過一樣。
陳乙丙白了她一眼:“年輕人就該充滿活力!”他挺挺胸,“像我一樣多好!”他一邊扭著自己的腰,一邊說道,“昨天不是本科生考試嗎?我去監(jiān)考了!”
他今年研二,去年因為家裏有事沒趕上監(jiān)考,遺憾了半年,今年好不容易趕上了,簡直像翻身農(nóng)奴,怎一個爽字可以形容?
“你要是心情不好,也可以去考場上逛逛!”陳乙丙看葉三無精打采的,便湊到她身邊,好心給她出主意,“我告訴你啊,那考場上可精彩了!昨天我看見一哥們兒,竟然抄到一般把小抄掉了!結(jié)果最厲害的就是那哥們兒特淡定,愣是半個小時沒撿起來!”他笑容燦爛的額像一朵盛開的菊花,“我和二傻子當(dāng)時就打賭,看那哥們兒什麼時候彎腰我們就去抓他,結(jié)果中間教導(dǎo)主任來了一次,那哥們兒也厲害,趁我們仨說話的時候撿起來了,氣的二傻子昨天晚飯都沒吃進去!”
葉三看著陳乙丙的笑臉,自己心情也好了很多,在他講完了以後也配合著笑了兩聲。
“哎對了。”她突然問道,“你知不知道,哪裏有租房子的啊?”
陳乙丙皺著眉頭想了想:“這我倒真不知道。”他狐疑的看著她,“你現(xiàn)在不是住在老板家嗎?怎麼,想搬出來?”
葉三被人看穿心思,誠實的點點頭。
他瞇著眼盯著葉三,仿佛能透過她的表情看出什麼。
葉三不自在的轉(zhuǎn)過臉去:“不知道就算了,我問別人去!”
“嘖嘖嘖......”他搖著頭,猥瑣的伸出一根手指在半空中搖來晃去,“這裏麵一定有問題......他非禮你了!”
“什!什麼玩意兒!”葉三連忙否認(rèn),“這怎麼可能!”
陳乙丙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是啊,要說非禮,怎麼也得是你非禮老板啊!”
葉三摩拳擦掌。
陳乙丙見勢頭不對忙求饒:“好了好了我開玩笑的。”他下巴一抬,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學(xué)校裏有學(xué)生宿舍啊,你去學(xué)校打著老板的名號申請一下,肯定能通過。”
葉三驚喜:“這麼好福利?”這下她可安心了,如果能住在學(xué)校的宿舍那真是再好不過,又能經(jīng)常看到池仲景,還可以避免了住在一個屋簷下的尷尬,也方便她學(xué)習(xí)。
真是一舉數(shù)得!
她激動的給了陳乙丙後背一巴掌:“謝謝你了!”
陳乙丙虎軀一震,勉強扯出個笑容:“......你高興就好。”
心動不如行動,下午葉三就自己跑了趟後勤管理處領(lǐng)了張申請表迴來,認(rèn)認(rèn)真真的填完當(dāng)天就趁下班前交了上去。
後勤的人知道葉三,當(dāng)初池仲景把她帶迴來的時候手續(xù)就是她們辦了一部分,現(xiàn)在看到葉三屁顛屁顛兒的來申請宿舍,自然不敢怠慢,於是這份報告第二天一早就送到了葉三的頂頭上司——池仲景的辦公桌上。
正當(dāng)葉三還喜滋滋的琢磨著要怎麼裝飾自己的心房的時候,池仲景已經(jīng)給後勤處打了電話,批準(zhǔn)了她的申請。
既然她想走,學(xué)生宿舍確實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池仲景正對著那份申請表發(fā)呆,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池先生您好!”電話那頭的聲音不是很熟。
池仲景“嗯”了一聲。
電話那頭熱情不減:“您之前讓裝修的房子,我們已經(jīng)開始動工了,請問您什麼時候有時間過來看一下進度?”
池仲景頓了一下,緩緩開口:“不了,我最近很忙,先裝著吧。”
他掛斷電話,後背靠在椅子背上,雙手交疊墊在腦後,慢慢閉上眼睛。
三天後,葉三如願以償?shù)哪玫搅私處熕奚岬呐鷾?zhǔn)書,後勤打電話來通知她,說屋子已經(jīng)收拾出來了,鑰匙給了隔壁鄰居,讓她搬家的時候再去取。
而鄰居葉三非常熟,正是唐元和茍句兩人!
雖說博士生宿舍不分男女,葉三在申請之前也想過新鄰居的問題,但沒想到竟然這麼幸運,讓她能住在兩個熟人旁邊!
簡直是走了狗屎運了!
葉三的心情簡直好到飛起,就連晚上迴家的時候都是哼著歌刷開的房門。
一開門,池仲景手拿鍋鏟圍著圍裙從廚房走出來,正好和剛進門的葉三撞了個對臉。
葉三:∑(っ°口°;)っ
她打開門的方式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