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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雲起惴惴跟在小拓跋鋒背後,報告道:“師哥,今兒我餓得不行了,吃你一個餅。”


    “哪來的餅?”


    “皇孫吃飯時藏了倆,分咱一人一個,我把你那個也吃了。”


    小拓跋鋒神秘地“噓”了一聲,抬袖子撣了撣小雲起嘴上的餅渣,左右張望,拉著他,二人蹲在禦花園假山後。


    拓跋鋒隨手拾了根樹枝,在地上圈圈畫畫,道:“方才師哥看到個事兒。”


    小雲起道:“啥事?”


    小拓跋鋒道:“路過清婉殿,聽到女人叫……扒在窗戶上看了一會,皇上在打貴妃,還趴在她身上一動一動……”


    小雲起傻乎乎道:“咋打她?貴妃不是大美人兒麼?”


    小拓跋鋒呸了一聲,道:“不是那種打!”隨手扔了樹枝,伸手來按小雲起。


    “這麼樣,倆腳夾著。把衣服脫了個精光……”


    小雲起十分茫然,被小拓跋鋒推躺假山後的草地上,小拓跋鋒“嗯”“嗯”地湊上來親了一會,小雲起兀自好笑,道:“這哪是打架。皇上是在疼她!”


    小拓跋鋒兀自顧著吻雲起的唇,含糊道:“嗯,師哥疼你。”


    小雲起道:“不對,怎壓著我,我不是女人!”


    小拓跋鋒道:“你壓我。”說著翻過身,一動不動躺在草地上,道:“趴師哥身上。”


    小雲起似懂非懂地趴了上去,小拓跋鋒又道:“側著點。”


    小雲起枕著小拓跋鋒的手臂,小拓跋鋒又把他摟在身前,讓他枕在自己胸口上,兩人屈起腳,抱在一處。


    禦花園天空中清空萬裏,白雲朵朵。


    小雲起忽道:“不對!這樣還是把我當女人呢!”


    小朱允炆轉過假山,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啊、啊……雲哥……”


    拓跋鋒略有不悅道:“看什麼?”


    “沒看什麼。”雲起暗自好笑,舔了舔嘴唇,一本正經。


    小二點頭哈腰地端上兩大碗牛肉麵。拓跋鋒取筷子,分筷子——雲起挾了小半麵條到拓跋鋒碗裏;拓跋鋒把自己碗中薄牛肉挾給雲起。


    二人習以為常地互換麵與肉,各自拌了拌海碗裏麵條,埋頭開吃。


    牛肉切得紙般薄,在昏暗的油燈光下發出誘人的光澤,麵湯上泛了一層紅油,散出蔥花的清香。


    麵館外電閃雷鳴,一場暴雨在南京的上空唿嘯。


    雨天無客,小二擦了空桌子,坐在櫃臺後愣愣看著雲起,準備打烊。


    拓跋鋒先吃完,放了筷子,靜靜看著雲起,片刻後低聲問道:“你說,藍玉知道這事不?”


    雲起滿意地喝完一大碗湯,身上熱乎乎的,抬袖抹嘴,唇上泛著誘人的紅潤,笑答道:“八成不知,否則也不會讓我看名冊。”


    拓跋鋒點了點頭,雲起又道:“線索到這裏又斷了,迴去問老頭子?”


    拓跋鋒答道:“不用,現大概知道是怎麼迴事,待雨停後再去李家村。小二!你打烊罷,借張凳坐。”


    拓跋鋒付了麵錢,搬來一張條凳,與雲起並肩坐在屋簷下。


    雷霆於天頂奔騰而過,地麵綻放出千萬朵碎白的水花。


    拓跋鋒問道:“老頭子……最開始怎說?”


    雲起茫然道:“他說這定是件大案。我就想不通了,藍玉將軍麾下一個士兵,能牽涉到多大的案?”


    拓跋鋒道:“你莫忘了,是誰吩咐下來的。”


    又一道炸雷,將雨中行人的臉映得蒼白。


    雲起蹙眉道:“是皇上要……借機殺誰?”


    拓跋鋒不置答,雲起道:“容我整理一下思路。”


    “首先,城外死了個李喜兒,被一個叫王虎的人殺了,皇上知道後,讓我們調查。問題是出在,皇上怎麼知道的?”


    拓跋鋒道:“先不想這個。”


    雲起又道:“成,先不想,這個叫王虎的人,是個士兵,而且是從藍玉的軍隊中退伍,迴了李家村過日子。”


    “這與藍玉有多大關係?士兵已解甲歸田,已不受他管。就算給他扣個帽子,也須是在他麾下時……”


    拓跋鋒忽道:“李家村之人姓李,並非王虎家鄉。”


    雲起猛地醒覺,道:“那麼田地爭執也不該有,本就不是他的家,爭甚田?”


    拓跋鋒點了點頭,道:“除此以外,唯一的可能是……”


    雲起顫聲道:“王虎不知在做何事,興許是被死者撞破,而後殺人滅口……我們得迴去查,該是漏過搜他的家了。”


    拓跋鋒見雨勢稍小,遂道:“走罷。蹊蹺便在他家中,若能搜出什麼來,便是栽贓,我猜多半是栽贓。”


    雲起一想便知,王虎如有同黨,此刻該將舊屋內之物收拾得幹淨。若再翻出來,便是有人給藍玉栽贓了。


    雲起忙跟上拓跋鋒,在其身後匆匆道:“李家村是太子出殯時的必經之路,通往南京皇陵……”


    雲起停下了腳步。


    拓跋鋒在小雨中轉身,點頭道:“我猜皇上想給藍玉扣個造反的帽子。”


    雲起顫聲道:“師兄,你忘了毛驤是怎麼死的?當年胡惟庸一案,由他親手查出,近萬人落得滿門抄斬!”


    “皇上隻得殺毛驤以平眾怒……這案不能再查下去了!恐怕牽連太大,聽我的,轉交刑部!”


    拓跋鋒道:“相依……死不了你。”繼而不顧雲起,自朝城外行去。


    雲起深深吸了口氣,轉身就跑。


    “你去何處!”拓跋鋒在雨中大喊。


    雲起不答,拓跋鋒追了幾步,在水中站定,想了片刻,喊道:“雲起,莫瞎跑!跟師兄走!”


    雲起大步飛奔,濺起無數水花,黑錦靴濕透,雨水順著他的額發滴下,甩一把袖,衝進了那間熟悉的小樓。


    雲起提起門上銅環一通猛拍,黑木大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


    “師娘!”雲起氣喘籲籲道:“夜裏還來叨擾,實在不過意……”


    蔣夫人披著鬥笠,手中提著牛皮燈籠,嫣然一笑道:“進來罷,徒弟兒。老蔣坐家裏等你一天了。”


    雲起接過薑湯,仰脖喝了幾口,蔣瓛坐於椅上,沉聲道:“查出來了?”


    雲起點了點頭,道:“師兄去城外了,師父!這案子查不得!明天須轉刑部,皇上究竟是怎麼想的?!我倆不過是錦衣衛,要真的告發藍玉謀反,姑且不論有無此事,成山成海那征北軍,整個朝廷上下,還不得把我們給砍了?!”


    蔣瓛朝夫人道:“你喚個人,到城門處走一趟,見拓跋鋒迴京,讓他別進宮,到府裏來。”


    蔣夫人點頭去了,蔣瓛道:“雲起,你唯恐自己成了毛驤?”


    雲起不答,蔣瓛道:“你出身顯赫,來日皇太孫登基,你前途無量,如今擔個副使,不過是讓你學學,待得能獨挑大梁之時,你便是正使。”


    雲起道:“那師兄呢?!師兄無依無靠,又是突厥血統,萬一鬧大了不好收場,第一個被踢出來背黑鍋的定是他!你怎不幫師兄想想?!”


    蔣瓛冷笑道:“鋒兒不查誰去查?你道他是背的何人黑鍋?”


    雲起喝了薑湯,隻覺嗓子一陣火辣辣的疼,說完這句後,蔣瓛便沉默不語,閉上雙眼,師徒二人對著一炭爐靜坐。


    半晌後,雲起忽又道:“師父,我想好了……”


    “閉嘴!”蔣瓛冷冷斥道。


    過得半夜,雨又轉大,蔣家侍衛終於截住迴京的拓跋鋒。


    拓跋鋒手提一個大包袱,落湯雞一般地進了前廳,見雲起與蔣瓛在一處,不甚訝異,顯是早已猜到。


    拓跋鋒將包袱置於桌上,抱拳見過蔣瓛。


    “查出來了?”雲起不安問道。


    拓跋鋒朝揭開包袱,內置數十把利弩,弩上淬了劇毒。


    拓跋鋒淡淡道:


    “王虎房內,床下有一秘道,循秘道朝村外半裏處,地底埋了不少火藥。大雨下已盡濕,再引不燃。”


    “還搜出一封信。”


    拓跋鋒抖開被浸濕的信紙,雙手將信奉於蔣瓛,蔣瓛捋須看了片刻,道:“此乃藍玉密令此人的謀反信,讓其於太子出殯之時,以毒箭射殺皇上與皇孫。”


    拓跋鋒略一點頭,道:“火藥若過早埋設,恐天雨,是以先挖秘道,待得時近扶靈,再予填埋……多半死者便是窺到此事,遭到王虎殺人滅口。”


    蔣瓛又道:“觀此十餘把□□,該有同黨。”


    拓跋鋒答道:“同黨……不知有何人。”


    蔣瓛嘲道:“不知是誰?雲起,告訴他。”


    雲起不答,蔣瓛怒道:“師父的話也不聽了?!”


    雲起過了好一會方道:“李家村那些村民……都可視為同黨,你該拖幾個壯年男子一並殺了,棄在房中,留待明日早朝時,讓刑部來查,如此便可坐實……唉。”


    拓跋鋒道:“你早該同去,本就離了你不成。原來把局設於李家村,村民是這麼用的,記下了。”


    蔣瓛道:“罷了,如今還差一物。”雲起與拓跋鋒俱不明就裏,蔣瓛又道:“婉兒,房裏取塊木牌。”說畢提筆蘸墨,雲起忙上前伺候筆墨。


    蔣夫人手持一印刀,一塊木牌,坐到桌側,蔣瓛繪了個圖樣,吩咐道:“照著刻。”


    蔣夫人嫁予這第二任錦衣衛指揮使前,便是南京金店中巧手匠娘,一把銳刀使得出神入化,廳外隻聞嘩嘩雨聲。


    蔣夫人哼著小曲兒,矜持微笑,手起刀落,不多時竟是刻出一麵軍中腰牌。


    大明洪武威揚七軍檢校司:王虎。


    刻上軍名後,蔣瓛又吩咐道:“上三層清漆,濕泥封了,置火中烘烤,烤完用朱砂與墨調開,牌子背後抹個血印。”


    蔣夫人應聲去了,雲起心內打了個寒顫。


    過得半個時辰,蔣夫人臂上挽著一套多年前,蔣瓛穿過的飛魚服,又將腰牌親手放在桌上的包袱頂端。


    蔣夫人抖開飛魚服,柔聲笑道:“誰穿?”


    雲起已烘得幹了些許,拓跋鋒卻依舊是一身濕淋淋,取過雲起喝剩的半碗薑湯灌下,道:“我穿,現便入宮麵聖。”說畢上前去接。


    蔣夫人卻避了開去,笑道:“逗你們玩兒呢。”


    蔣瓛重重地出了口氣,起身,張開雙臂。


    蔣夫人將那侍衛飛魚服為蔣瓛穿好。


    雲起與拓跋鋒色變,同聲道:“師父!”


    蔣瓛道:“老了——!雲兒如今可安心了?師父親自為你倆走一遭。”


    蔣夫人一麵為蔣瓛係腰帶,一麵低聲道:“太子早薨,皇上脾氣頗有點蹊蹺,老爺須得當心著迴話。”


    蔣瓛道:“三任錦衣衛正使,以我老蔣侍聖最久,自不至於說錯了話。”


    蔣夫人笑道:“不過白提醒著,早點迴來,進宮眼珠子仔細著,別亂瞥。”


    蔣瓛點了點頭,著拓跋鋒提著包袱,府外馬車早已備下,一師二徒,乘上馬車,過了午門。


    電光撕破夜幕,雷霆萬頃,大雨傾盆。


    洪武二十五年七月八日,四大案中牽連最廣,死傷者最多的藍玉案即將定案。


    馬車中的三個人身上,決定了無數人的性命與未來。


    禦書房中仍是燈火通明。


    蔣瓛道:“你二人迴院裏侯旨,物證皆在,不用進去了。”


    拓跋鋒與雲起知道蔣瓛定有話要與朱元璋說,便各自躬身。


    蔣瓛又吩咐道:“歇足了精神,明日早朝時,鋒兒排的輪值要改,你二人須一同上朝,分侍左右。”


    拓跋鋒恭敬應了,二人這才告退,蔣瓛接過那包袱,便進了禦書房。


    雲起疲憊無比,穿過大半個皇宮,迴到侍衛院,解了禁足令,眾侍衛方紛紛七嘴八舌,一擁而出,詢問不休。


    雲起道:“張勤呢?”


    有人笑答:“房裏歇著呢。”


    雲起道:“我看看去,明兒得臨時換值,誰想睡懶覺的,自個給老跋說。”


    雲起徑自進了張勤房,張勤傷勢倒不甚重,額上塗了點藥,坐在床上,手裏隻拿著那撲熒扇翻來覆去地看。


    張勤見雲起歸來,忙起身道:“他娘的……”


    雲起笑了起來,道;“睡就是。”


    張勤道:“沒遭打罷,老子風風火火迴來,等在宮門前,本要喚弟兄們一同上,抄了他兵部,趕著進院裏,你就走了……”


    雲起笑道:“不戰而屈人之兵,懂麼?”


    張勤忿忿道:“沒找他們晦氣?”


    雲起神秘兮兮道:“我自有辦法,不急在這時,你等著瞧就是,到時讓你捋袖子上。先歇著罷,過幾日事兒便發了。”


    張勤道:“那成,打架別忘了我啊。”


    雲起嗯嗯幾聲,轉身離去,帶上了房門,見庭廊外站著拓跋鋒。


    拓跋鋒道:“張勤沒怎生受折騰,兵部那群人也不敢下狠手。”


    雲起點頭:“你說皇上若是存心要誣藍玉謀反,明兒朝廷上鬧將起來,壓不住,須幾個人架他?”


    拓跋鋒答道:“我已排了班,你、我,榮慶三人身手最好,早朝時,廷裏站十二人,殿外守十二人,午門前再留十二人照應。”


    雲起疲憊交加,打了個嗬欠道:“成,那我先睡去。”


    拓跋鋒道:“睡甚睡,淋了一場雨,洗洗,莫受了風寒。”說畢也不顧雲起掙紮,箍了他脖子便徑拖走了。


    澡堂內蒸汽升騰,氤氳一片,窗外大雨嘩嘩地下著。


    雲起脫光衣物,蹲坐在一張矮凳上,背對拓跋鋒。


    拓跋鋒以毛巾浸滿熱水,雙膝觸地,跪在雲起身後,仔細地擦拭著他的傷口。


    “老頭子偏心得很”雲起道。


    拓跋鋒聚精會神地擦著,接口道:“早與你說過。”


    雲起歎了口氣。


    靜了片刻,雲起忽問:“要是皇孫登基,讓我當正使……怎辦?”


    拓跋鋒莫名其妙道:“不怎辦。問這作甚?”


    雲起道:“你呢?”


    拓跋鋒答道:“我當副使就是。錦衣衛做得了一輩子?老頭子那年紀,半夜還得入宮,累不累。換了我,告老後便走得遠遠的,與……”拓跋鋒打住了話頭。


    雲起心中一動,道:“與誰。”


    拓跋鋒漠然道:“與你,你去不?大漠上,克魯倫河……放牧。”


    雲起嘲道:“話頭轉得夠快,可惜馬腳早露了出來,與誰?”


    拓跋鋒饒有趣味道;“隻怕你這財迷,官癡,不願去。”


    “馬腳?”拓跋鋒說著,伸手環過雲起的腰,拉著他貼在自己身前,以大腿不住摩挲雲起腰際。


    雲起麵紅耳赤道:“正使,煩請手勿亂摸。看上哪家姑娘了?待我帶弟兄們陪你搶親去?”


    拓跋鋒把雲起抱在身前,低聲道:“叫師哥。”


    雲起哭笑不得道:“師兄大人……手勿……亂摸。”


    拓跋鋒低聲道:“叫‘師哥’,小時喚的那句。”


    雲起兀自掙紮,拓跋鋒一手緊緊箍著雲起,道:“與你。”


    雲起想了想道:“我替你存了好些銀子,來日給你娶媳婦,現有四十四兩……”


    拓跋鋒不答,把下巴享受地擱在雲起的肩膀上,嗅了嗅他的脖頸,道:“不娶媳婦,你收著罷。”


    雲起微一錯愕,拓跋鋒的聲線低而沉厚,道:“轉過來。”


    雲起略側過頭,凝視拓跋鋒,其深眸如同浸了水的棕色琥珀。英俊,瘦削的臉上帶著大漠男兒的英氣。


    他的鼻梁高挺,與雲起相抵,唇的弧度猶如戈壁,堅硬轉折,幹淨的脖頸上盡是熱氣蒸出來的細密汗珠。


    拓跋鋒低聲道:“師哥疼你。”繼而閉上雙眼,吻了上來。


    瞬間,雲起心頭像被一隻獵豹的爪子輕輕撓了一下,他隨著那一觸,閉上眼。


    拓跋鋒的吻生澀而笨拙,他在雲起嘴唇上來迴摩挲,卻不知吸吮;他以強健修長的手臂抱著雲起,一如他們幼時相擁。


    雲起便這麼被蹭了半天,想到一事,忽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雲起曾好奇向春蘭問過,親嘴咂舌是怎生個光景,春蘭乃是舞煙樓紅牌,繪聲繪色,說得雲起麵紅耳赤——很明顯,拓跋鋒半點也不熟。


    拓跋鋒睜開眼,一頭霧水道:“笑甚?”


    雲起道:“沒,現在信你沒哪家相好了。”


    拓跋鋒笑道:“本就是實話。”


    雲起不自然地用毛巾捂著,進了澡池,背上傷口在熱水的刺激下隱隱發痛,令他直哼哼。


    雲起心不在焉,隻想那兩枚玉佩,拓跋鋒等了半晌,像是想進來一起洗,卻又不太敢。


    仿佛那一吻,對他來說改變了什麼。


    雲起蹙眉,轉頭瞥了拓跋鋒一眼,道:“不洗?”


    拓跋鋒臉上微微發紅,搖了搖頭,雲起逾發疑惑了。


    拓跋鋒隨手取來毛巾遮在腿上,道:“快點,傷浸不得水。”


    雲起籲了口氣,洗完出來,拓跋鋒為他穿好單衣,方道:“去睡罷。”


    雲起迴房,摸出兩枚玉佩,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看。少頃門一推,拓跋鋒進來,雲起瞬間把玉佩塞迴枕下,疑道:“咋了?”


    拓跋鋒擦幹頭發,看了一會雲起,理所當然地走到床邊,開始用毛巾擦腳。


    雲起滿頭問號,看著拓跋鋒,拓跋鋒一臉狐疑地看著雲起。


    雲起道:“這是我房間!迴你自己房裏睡去!”


    拓跋鋒愣住了,仿佛雲起這句話十分荒謬,雲起蹙眉道:“你……淋雨淋燒了?”說畢伸手去摸拓跋鋒額頭。


    拓跋鋒仿佛很失望,坐在床邊,過了片刻,淡淡道:“哦。”於是起身走了。


    雲起道:“傻子……”繼而倒頭便睡。


    迷迷糊糊中,雲起似乎聽到隔壁房內有翻箱倒櫃的聲音,知道拓跋鋒在找玉佩,遂笑了笑,翻身入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至暴雨停了。


    二更時分,一院皆靜,滿地敗葉,烏雲散去,上弦月朗照夜空,皎潔之光鋪遍南京。


    一太監尖聲道:“錦衣衛指揮正使拓跋鋒,副使徐雲起接旨——!”


    瞬時間,侍衛院各房內傳來嘈雜之聲,無數房門打開關上,雲起半睡半醒,跑出房來,在臺階上險些滑了跤,被匆匆趕至的拓跋鋒抱住。


    “怎麼了?”


    拓跋鋒聲音沙啞,道:“不知。”


    雲起借著月光,隱約可見拓跋鋒雙眼充滿紅絲,似是仍未睡著。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大將軍藍玉謀反,其罪可誅!夤夜畏罪潛逃;今命拓跋鋒,徐雲起,率領錦衣衛四十八人出京追緝。若有頑抗,就地正法,欽——此——!”


    拓跋鋒與雲起同時背脊發涼,彼此對視一眼,從對方目光中看出,各自思考的問題俱是同一個。


    誰走漏了風聲?!!朱元璋定是氣狠了!


    四十八人緝拿藍玉大將軍?!藍玉帶了幾名親衛未知,若是有近百人,莫非要錦衣衛全體陪葬麼?!


    雲起尚且思維恍惚,拓跋鋒已答道:“臣領旨!”繼而接了黃錦,起身吼道:“換飛魚服,取繡春刀!都聽到了麼!院內集隊!”


    雲起越想越不對勁,該不會是懷疑自己走漏風聲,不可能……雲起掃視衝出房外的侍衛們一眼。各個跳著穿靴,扣帽,麵容緊張忐忑。


    那麼便是恐怕驚動了群臣,天子不敢派軍隊追捕,所以必須連夜抓人,想到此處,雲起稍覺心安,拓跋鋒已命令道:“雲起!快迴房去換衣服!”


    雲起掃視一眼,朝房內匆匆走去,倏然間,他發現張勤的房門仍是掩著的,確實是在錦衣衛這處走漏了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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