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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樂元年, 朱棣殺方孝孺, 夷其十族。


    九族依次:


    父族四:姑之子、姊妹之子、女兒之子、同族(父母,兄弟,姊妹, 兒子)。


    母族三:外祖父、外祖母、娘舅。


    妻族二:嶽父、嶽母。


    妻、女、姑、姨, 餘人發配教坊司作妓。


    第十族:門生。


    方孝孺塾中學子, 冊上有名, 曾行拜師禮者,無論官職,一概絞死,至此永樂一朝,天下讀書人禁言前朝之事。


    朱棣再設東緝事廠,與錦衣衛合稱“廠衛”, 東廠首領由宦官組成,隻對皇帝負責, 可隨意監察, 緝拿百官,軍中將領。更可監視朱元璋時期設立的錦衣衛一職,無須再經過刑部。


    是年深秋, 朱棣遷都。


    車隊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頭, 帝王車駕在中, 九龍華蓋旁跟著四十六名錦衣衛, 各個騎汗血寶馬, 配繡春刀,穿飛魚服,好不氣派。


    緊跟龍車之後,則是一輛鐵籠囚車,囚車分兩格,內關著錦衣衛正使徐雲起,禁衛大統領拓跋鋒。


    二人所處的狹小地域之間以一麵鋼板隔開,拓跋鋒全身是血,身上多處裹著白布,如同嗜血的猛獸般睜著一雙通紅的眼,背倚鐵柵坐著。


    雲起則坐在另一麵,雙目無神,隨著囚車的顛簸而茫然地左右搖晃。


    他徹底失勢了,以往朱允炆在位的任何一次侮辱,都遠遠不比今日更直接,更殘忍。


    數日前錦衣華服,一唿百應的國舅爺,今天被關在囚車內遊街,況且是從應天府出發,一路遊到北平。


    雲起明白朱棣的心思,他要折辱他,讓他再無任何人能倚靠,讓簇擁著他的錦衣衛作鳥獸散。辦了個東廠,分走他手裏的權利,並警告他:你管得太多了。


    “雲哥兒。”孫韜緊張地問道。


    雲起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孫韜遞來一個水袋,疑惑地端詳雲起,低聲道:“你的眼……”


    雲起忙笑道:“頭暈,正失神呢。”繼而比了個噓的手勢。


    孫韜狐疑地點了點頭。


    雲起接過水袋,側過身子,臉貼著那冰冷的鋼板,手臂探出鐵籠彎了個弧度,遞進囚車後籠,低聲道:“師哥,喝點水。”


    孫韜緊張地小聲道:“雲哥兒!皇上吩咐,不許給他喝水吃東西……”


    雲起隻不作理會,一手在拓跋鋒麵前來迴拍:“師哥,來喝水。”


    雲起道:“師哥,一切都會好的……好死不如賴活著,這是你說的啊……”


    他放下水袋,那手在鐵板一側漫無邊際地亂碰,唯一的希望便是摸到拓跋鋒的手,拓跋鋒別過頭去,閃開了雲起的手指。


    拓跋鋒嘶啞著嗓子:“我不吃狗皇帝的東西,也不喝他賞的水。”


    雲起靜了片刻,而後道:“師哥……我們拉手。”


    拓跋鋒沉默了。


    黃昏時分,囚車停了下來,雲起聽到腳步聲,緊張地坐到囚車邊,低聲道:“師哥,把手給我!”


    “皇上有令,提人犯拓跋鋒。”一名禁衛吩咐道。


    雲起偏過頭,辨出鐵鏈,鐐銬碰撞的聲音,沒有木板聲,他鬆了口氣,知道拓跋鋒未被上枷,腳步聲漸遠,雲起疲憊地倚著鐵條,問道:


    “孫韜,皇上傳老跋做什麼?你跟上去瞅瞅,快。”


    孫韜的語氣中透出一股悲哀:“雲哥兒,還是先擔心你自己罷。”


    雲起這才想起自己已被除了官職,成了在押欽犯,再也指揮不動錦衣衛了。


    拓跋鋒拖著沉重的腳鐐被押到天子座車前。


    朱棣冷冷道:“鋒兒。”


    拓跋鋒答:“嗯。”


    朱棣道:“爹揀到你的時候,你不到一歲。”


    拓跋鋒答道:“嗯。”


    千山斜陽,夕照如金,一望無際的深秋田野中,麥穗如海浪般層層翻滾。


    太陽落山的最後一縷光芒從天的盡頭投向大道,照於拓跋鋒瘦削的側臉上,他的麵容如同一頭不屈的草原狼——永遠無法馴服,無法威懾的兇獸。


    朱棣隔著層金龍布簾,緩緩道:“四歲爹將你送進宮裏,又過了兩年,你才認識的雲起。”


    拓跋鋒沉默。


    朱棣道:“你與爹親,還是與雲起親?爹不抱你迴來,你便餓死在克魯倫河。”


    拓跋鋒答道:“對。”


    朱棣又道:“爹不想殺你,你也是我兒子,再給你一次機會……”


    拓跋鋒漫不經心道:“謝了。”


    緊接著拓跋鋒一躍而起,掙開按著自己兩臂的禁衛,衝進了車內!


    登時天子座駕處侍衛的叫囂聲,慌張的大喊聲響徹官道!


    雲起緊張地坐直身子,問道:“怎麼了?!”


    監押拓跋鋒的禁衛萬萬料不到,這人餓了一天,又是滴水未進,此刻竟然尚有武力,拓跋鋒全身帶傷,發狂般地怒吼,衝進了馬車!


    朱棣吼道:“快救駕!”倏然意識到一個極其嚴重的問題。


    身邊根本沒有人,本該是雲起守的位置空空如也。


    拓跋鋒一衝進馬車,便死死扼住了朱棣的喉嚨,提起拳頭開始發狠地揍!


    “鋒……”朱棣艱難地發出一聲喊,繼而聲音被扼在嗓子裏。


    那時間無數侍衛從四周湧上,車駕外擠滿了人,然而皇帝受製,與拓跋鋒滾成一團,誰也不敢拔刀去捅!


    拓跋鋒幾近瘋狂地抓著朱棣,將他朝死裏打。


    “救駕——!”三保策馬遠遠衝來。


    朱棣剛吃了兩拳,就痛苦地蜷起身子,吐出一顆帶血的牙,雙臂護在頭頂,掙紮著要下車。拓跋鋒卻不顧周遭侍衛來撲,隻死死揪著朱棣臂膀,那力度大得要將朱棣手臂活生生撕下來。


    “殺了他——!取火銃來!”


    又有侍衛高聲大喊。


    “不——!”雲起撕心裂肺的狂叫道。


    拓跋鋒一昧按著朱棣猛揍,渾然不管四周兵器招唿,直到雲起的一聲淒然大喊驚醒了他。


    “師哥——”


    拓跋鋒一手箍住朱棣的脖頸,將他軟綿綿的身子提著,麵無表情道:“讓路,否則今日就等著治國喪。”


    拓跋鋒提著朱棣,宛若拖了隻死狗,緩慢前行,每一步俱拖出觸目驚心的血跡。


    那血也分不清是朱棣還是拓跋鋒的。


    拓跋鋒走到雲起麵前,提著重傷昏迷的朱棣朝禁衛們晃了晃,吩咐道:“開籠子,放他出來。”


    雲起尚且茫然無比,緊張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牢門打開,四周靜得恐怖。


    拓跋鋒猛地一拳,將朱棣的頭杵在鐵籠上,發出一聲巨響,周圍兵士恐懼地大嚷。


    “把他鐐銬解了。”


    孫韜不住發抖,哆嗦著取了鑰匙,打開雲起的鐐銬。想了片刻,又戰戰兢兢地跪下,為拓跋鋒打開腳鐐,手銬。


    鐵鏈當啷落地。


    拓跋鋒喃喃道:“牽馬來,雲起,上馬。”


    雲起終於猜到拓跋鋒挾持了朱棣作為人質,卻看不見朱棣那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隻任由拓跋鋒將自己扶了上馬。


    “姐夫?皇上?”雲起顫聲問了兩次,不聽迴答,他明白到:這下事情大條了。


    拓跋鋒舉著朱棣這塊免死金牌,示威式地晃來晃去,道:“雲起,走。”


    雲起茫然道:“去哪?師哥,你快上來。”


    拓跋鋒道:“你快走,師哥不走……師哥要死了。”


    全身血淋淋的拓跋鋒再站不住,閉上雙眼,倒了下去。


    剎那間天地清明,雲起借著太陽下山的最後一抹光線看到了拓跋鋒模糊的輪廓。


    他撥轉馬頭,竭力抓起拓跋鋒,拖上馬背。


    “駕——!”


    “快追——!”聞聲終於趕來的朱高熾大吼道。


    三保喝道:“不可放箭!皇上還在他們手裏!”


    禁衛們心頭一凜,隻見雲起狠命縱馬疾催,一麵大喊道:


    “誰敢追上來!我便殺了他!大家一起死!追啊你們!”


    隻見馬背後負著半死不活的拓跋鋒,拓跋鋒抓著半死不活的朱棣,衝進了麥田,並亡命奔逃。


    朱高熾惶急道:“怎辦?”


    小舅子擄了爹,這局勢饒是朱高熾智計多端,也想不出辦法。


    三保道:“快!看去何處了!”


    姚廣孝慌忙道:“這樣,太子殿下親自帶一隊!跟著去,天快黑了!”


    那處已近安徽,河南兩省交界,朱高熾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知此處道路?莫說朱高熾,縱是擔任禁軍的朵顏三衛,本是寧州人士,對這地域也絲毫不熟。


    天色昏暗,不多時夜幕低垂,平原全黑,烏雲蔽月,群星隱曜,雲起顧著縱馬疾馳,慌不擇路,直到甩開追兵後才迴過神來。


    這是哪兒?


    雲起扶起拓跋鋒,讓他趴在自己背上,探完鼻息,確保未死。


    於是又拖過朱棣,掰開拓跋鋒抓得緊緊地手指,把朱棣晃來晃去,一時半晌也拿不定主意。


    “師哥!”雲起低聲道:“師哥醒醒!”


    拓跋鋒虛弱地□□一聲,全身上下滿是傷口,一番折騰後迸裂,令雲起也渾身染血。


    “怎麼辦?”


    拓跋鋒有氣無力道:“快逃……”


    雲起道:“三個人,馬兒跑不快!”


    拓跋鋒道:“別管……”


    那個“我”字還沒出口,拓跋鋒眼前一黑,再次昏了過去。


    拓跋鋒欲舍身成仁,雲起卻是理解錯誤,忙道:“對,不管姐夫了,反正隻要追兵尋不見他,定以為是還在我們手裏,不敢窮追。”


    於是雲起下定決心,把朱棣推了下馬,一國之君腦袋朝下,咚地杵在個臭水溝裏,國舅爺則帶著奸夫飛也似地逃了。


    ——卷四·玉扳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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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結倒計時


    附丹蔻大人滴插圖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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