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昇爬起來, 一臉生無可戀地坐著, 與餘皓互相看看。


    “打遊戲吧。”周昇說, “把凱凱叫上遊戲。”


    餘皓叫了陳燁凱, 陳燁凱卻沒迴話, 餘皓心道糟了, 莫非在睡覺？不片刻，陳燁凱迴了微信消息：“信號不好, 你們玩。”


    周昇：“找他聊天，別讓他睡。”


    餘皓有一句沒一句地和陳燁凱閑聊，陳燁凱也有一句沒一句地迴著, 來來去去, 消息一次來迴五分鍾十分鍾, 餘皓感覺陳燁凱根本不在美國, 而是在土星上。


    不多時, 餘皓與周昇、傅立群的三人群裏開始閃消息，裏頭是傅立群與岑珊在夜裏江邊自拍的合照。


    “呸！”周昇說, “退群了！”


    餘皓：“恭喜你們！”


    裏頭岑珊發(fā)了一段甜甜的語音, 說：“改天過來看你們。”


    周昇按著語音鍵：“在一起了就好。”


    岑珊：“周昇，你什麼時候……”


    周昇聽到一半把語音關(guān)了，餘皓那邊還沒反應(yīng)過來, 直接把岑珊的語音播了出來。


    “周昇，你什麼時候也談個戀愛呀, 嗯？你懂的呀。”


    周昇朝手機(jī)道：“珊姐, 這次真的退群了。”


    餘皓笑了起來, 開始還沒想清楚岑珊什麼意思，突然明白過來，兩人一時都有點(diǎn)尷尬。


    四個人的群，岑珊隻和周昇說“你什麼時候談戀愛”，半句沒揶揄餘皓自己……


    末了，周昇突然說：“凱凱那邊呢？”


    “還在呢。”餘皓說。


    “睡吧。”周昇道，“夢裏見。”


    兩人差不多都困了，各自躺下，周昇又說了句：“別怕，這就救你來了。”


    餘皓那一刻隻想說點(diǎn)什麼，最後卻還是忍住了。有些話忍著不說，還可以吃雞，說了隻怕連雞都沒得吃。


    餘皓半睡半醒，白天咖啡的提神勁一直沒過，而後感覺到周昇伸過來一隻手，在他額頭上輕輕拍了下，緊接著餘皓墜入了夢裏。


    金烏輪前，周昇穿著一身鎧甲站著。


    餘皓：“他還沒睡？”


    周昇皺眉搖頭：“要麼再起來等會兒？他那邊剛中午一點(diǎn)。”


    “發(fā)生這種事的話，會怎麼樣？”餘皓問。


    這次卻是金烏輪射出光火，覆蓋餘皓身體，代替周昇迴答了他，答案直接湧入了餘皓的意識裏。


    如果夢境的主人在入睡時，餘皓與周昇沒有及時進(jìn)入他的夢裏，那麼在他們再次入夢時，還是會被拖進(jìn)主人的意識世界中。無論這個意識世界發(fā)生了什麼樣的變化。


    這也就意味著，假使在他們離開時，陳燁凱的意識世界被毀掉，主人墜入潛意識裏，當(dāng)餘皓再入夢，也將無法選擇地被吸入上一個夢境的潛意識中。


    “好像有點(diǎn)兒嚴(yán)重。”餘皓喃喃道。


    周昇：“這取決於咱們的陳老師，會不會在失去幫助的情況闖到龍生麵前，再被龍生ko掉。”


    “被ko掉會怎麼樣？”餘皓又問，但不用周昇解答他也隱約猜到，陳燁凱的意識世界情況已相當(dāng)嚴(yán)重了，奇琴伊察外的雨林起火，他的意識世界已近乎瓦解。但他從未碰到過這種情況。


    “精神崩潰。”周昇說，“自己毀掉了自己的意識，起來等吧。晚安。”


    餘皓與周昇又一起醒了，大半夜裏，陳燁凱不睡他們也沒法睡，否則萬一等陳燁凱的時候睡得太多了，反而明早睡不著。


    “等明早九點(diǎn)看看。”周昇說，“撐得住麼？再喝杯咖啡？”


    這時差真是太折騰了，餘皓說：“出去通宵？”


    宿舍還沒關(guān)門，餘皓和周昇到校外網(wǎng)吧去通宵。周昇看球賽，叫苦道：“你出來通宵還做什麼英語聽力，你煩不煩啊！”


    餘皓說：“我又不會玩網(wǎng)遊！你讓我?guī)謫幔　?br />

    周昇隻得不理他，後半夜躺上沙發(fā)睡了會兒，半小時後起來說：“還沒睡。”


    兩人撐到早上七點(diǎn)，打著嗬欠迴寢室，周昇說：“再堅(jiān)持會兒。”


    “傅立群要下午迴來怎麼辦？”餘皓隻擔(dān)心被傅立群叫醒。


    周昇：“我發(fā)個消息給他，說通宵了，讓他迴來聲音輕點(diǎn)兒。”


    餘皓意識都有點(diǎn)不大清醒了，好不容易撐到早上九點(diǎn)。


    “我不行了……”餘皓說，“我要困死了，我不管了……”


    這次再入夢，卻依舊是在金烏輪前。


    周昇：“還不睡？這小子真能熬啊。”


    餘皓坐在橋欄上，一臉生無可戀地看著周昇，周昇道：“這已經(jīng)是夢裏了！不困了！”


    “可我還是好困……”餘皓隻想躺在橋上，現(xiàn)實(shí)裏的倦意不知道為什麼也被帶進(jìn)了夢裏。


    周昇：“別睡，我不知道怎麼叫醒一個在夢裏睡著的人啊！”


    餘皓打起精神，正要說句什麼時，突然聽到一陣響聲。


    “傅立群迴來了。”餘皓說，“我去開門。”


    “不是讓別吵麼？”周昇道。


    餘皓意識一片混沌，心道怎麼迴事？他勉強(qiáng)睜開雙眼，眼睛幹得發(fā)疼，有人正在敲門。


    “誰啊？”餘皓下床去，看了眼時間，中午一點(diǎn)，隻得前去開門。


    拉開門時，餘皓心髒險(xiǎn)些驟停，還以為自己仍在夢裏。


    陳燁凱站在門外走廊裏。


    餘皓：“……”


    陳燁凱：“方便說話嗎？”


    餘皓：“周昇！快起來！”


    餘皓馬上轉(zhuǎn)身，一時懷疑自己到底是在做夢還是現(xiàn)實(shí)，陳燁凱卻自然而然地走進(jìn)寢室，隨手將門一關(guān)。


    餘皓搖了幾下周昇，周昇被吵醒，毛躁地坐了起來，道：“你們幹嗎——”


    聲音戛然而止，周昇看見陳燁凱站在寢室裏，也愣住了。


    “你迴來了？”周昇說。


    “迴來了。”陳燁凱說，“聊聊吧。”


    餘皓本來非常困，卻被陳燁凱的突然迴歸，給徹底嚇精神了。


    陳燁凱搓了下臉，說：“有咖啡麼？”


    餘皓與周昇對視，懷疑陳燁凱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周昇卻給他一個眼神，示意他別自亂陣腳。


    “隻有速溶的。”餘皓說。


    “都行。”陳燁凱簡單地說，“吃午飯了麼？一起吃飯去？”


    餘皓趕緊去燒水泡速溶咖啡，把無法收拾的現(xiàn)場扔給周昇，一邊兌咖啡一邊聽兩人的交談。


    周昇：“先喝點(diǎn)咖啡吧，餘皓，給我也來一杯，凱凱你在飛機(jī)上沒睡？”


    陳燁凱說：“不敢睡，一睡就做夢，有些事兒，想和你們聊聊。”


    聽到這話時，餘皓提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想起從前的自己與施坭，每經(jīng)曆一段夢境後，都會有些許轉(zhuǎn)變，陳燁凱應(yīng)該是想通了什麼。


    周昇卻依舊很警惕，說：“有話不能微信說？特地這麼大老遠(yuǎn)跑迴來。”


    陳燁凱笑了笑，沒說話，接過餘皓遞來的咖啡，三人坐下，都呈現(xiàn)出一臉缺睡的煩躁感，餘皓甚至懷疑周昇想動手打陳燁凱了。


    寢室裏十分安靜，陳燁凱手指有節(jié)奏地輕叩桌麵，思考片刻後，說：“我不想再逃避，我得去麵對。”


    周昇：“那很好啊！”


    餘皓：“你終於想通了！恭喜！”


    陳燁凱的眼中終於有了些許生命力，不再是先前死氣沉沉的眼神。周昇或許感覺不深，餘皓卻知道，做出這個決定有多難。


    “謝謝你們。”陳燁凱認(rèn)真地說，餘皓看得出他很疲憊，靈魂卻如同獲得了新生。


    周昇攤手道：“我根本就什麼都沒做嘛，是你自己想開了。”


    “想開了就好。”餘皓與周昇對視。


    “不。”陳燁凱說，“是你倆救了我，確切地說，是周昇你，救了我。”


    餘皓瞬間心髒狂跳，陳燁凱一定猜到了！他想了想，朝周昇投去詢問的眼神。並提醒自己，千萬不能自亂陣腳。接下來就比誰更能演戲了，周昇那演技簡直是影帝級的，但陳燁凱也非常聰明，早先若串通好說不定現(xiàn)在能混過去……現(xiàn)在陳燁凱明顯有備而來，險(xiǎn)些將兩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我？”周昇仿佛聽到了天大笑話，嘴角抽搐，“那個……陳老師，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說著又看看餘皓，一臉懵逼，餘皓則努力地裝出二臉懵逼，兩人麵麵相覷。


    陳燁凱打開手機(jī)，翻出一個截圖，翻轉(zhuǎn)，朝向周昇與餘皓。


    餘皓：“……”


    上麵是一段ip地址，旁邊是所屬地區(qū)的英文地名。


    陳燁凱緊盯著周昇，再在手機(jī)上一滑，下一頁，是周昇的facebook賬號截圖，再滑一頁，上麵則是用手機(jī)拍的命令符串與ip地址分析。


    周昇馬上疑惑道：“這啥？我看不懂。”


    “是你。”陳燁凱說，“你很小心，你刪掉了所有的來訪記錄，但龍生主頁上的閱讀量你刪不了。我找了一名當(dāng)黑客的研究生學(xué)長，幫我調(diào)出了訪問過該頁麵的ip，這是一個代理ip，真實(shí)地址，來自中國大陸地區(qū)。”


    周昇瞬間就明白了，關(guān)於龍生的主頁、生日、密碼，說不定全是陳燁凱下的鉤！


    “哦。”周昇硬著頭皮說，“我太好奇了。”


    餘皓馬上說：“是我去搜的，對不起，陳老師，不過我沒搜到你的視頻什麼的……”


    “你們怎麼知道龍生叫takin？”陳燁凱說，“起初我還不確信，直到我在夢裏告訴周昇，有這麼一封信，再看見龍生的首頁在四年後突然增加了訪問量……”


    說到這裏，陳燁凱的聲音稍稍發(fā)抖。


    “等等等！”餘皓與周昇幾乎是同時茫然道，“你說什麼？”


    周昇：“夢裏？什麼夢裏？”


    餘皓：“陳老師你沒事吧？”


    陳燁凱說：“告訴我！這不是幻覺！你們是怎麼到我夢裏來的？！否則周昇你怎麼會知道我在夢裏朝你說的話？！”


    宿舍內(nèi)倏然安靜了下來，三秒後，周昇哈哈大笑。


    周昇：“凱凱，你沒毛病吧？你再說一次？”


    餘皓突然覺得陳燁凱很可憐。


    陳燁凱平靜地說：“我知道我有心理問題，可我還沒瘋，周昇，你來過我的夢裏，否則你不可能知道這封信，也不知道龍生的英文名。”


    周昇難以置信道：“你認(rèn)真的？”


    餘皓說：“這是我上網(wǎng)搜的啊，片假名翻譯過來就是這樣不對麼？”


    陳燁凱又突然道：“那麼你們怎麼解釋，這封信的閱讀量變成了1？周昇你連密碼都知道？”


    剎那周昇與餘皓一起傻了，周昇正想轉(zhuǎn)頭看餘皓，但幾乎是同時猛地反應(yīng)過來，說：“我沒有看過啊！我們壓根就沒點(diǎn)進(jìn)去過！”


    餘皓也反應(yīng)過來了，陳燁凱剛剛在詐他倆！聽到這話時，如果他與周昇都知道密碼，那麼很有可能互相懷疑，對方背著自己點(diǎn)進(jìn)去過。在陳燁凱說出這點(diǎn)時，必定會短暫地相視哪怕零點(diǎn)零一秒。


    然而周昇警惕地守住了這道心理防線，沒有去看餘皓，餘皓則是反應(yīng)太慢，一時沒想到這層。


    “我看看？”周昇伸手去接陳燁凱的手機(jī)，朝他問，“密碼是什麼？”


    陳燁凱沒有把手機(jī)遞給周昇，餘皓感覺到這兩人真是太狡猾了，一直在找對方的破綻，周昇簡直守得滴水不漏。


    “在夢裏。”陳燁凱突然又說，“我從來不知道餘皓不會遊泳，是餘皓自己開口，緊接著他就溺水了，這你怎麼解釋？”


    “我怎麼解釋？”周昇一臉莫名其妙，“你自己做的夢，讓我解釋？”


    陳燁凱望向餘皓，餘皓一臉惴惴，說：“你真的夢見我了？”


    “他說咱倆有超能力，跑到他夢裏去了！”周昇解釋道，“這怎麼可能？”


    陳燁凱放棄攻破周昇防線，轉(zhuǎn)變目標(biāo)開始對餘皓窮追猛打：“你不會遊泳，這可是夢裏你自己說的。我以為你會，所以你在我夢裏遊泳沒有問題，當(dāng)你說出自己不會遊泳這個事實(shí)的時候，我意識到了，於是你在我夢裏，就此失去了遊泳的能力。”


    “可如果你隻是我想象中的餘皓，那麼當(dāng)我認(rèn)定你會遊泳時，你不會開口告訴我其實(shí)你不會遊！因?yàn)橄胂笾械哪愕哪芰Γ�取決於我對你的了解！”陳燁凱說，“不會對我的認(rèn)知予以否定！”


    餘皓心中“咯噔”一聲，原來陳燁凱是從這個細(xì)節(jié)上判斷出來的！


    “可是……”餘皓眉頭深鎖，“陳老師，咱們先不論這個設(shè)想有多荒唐，先說我會不會遊泳的事兒，除了現(xiàn)實(shí)世界裏的認(rèn)知，夢境中的現(xiàn)象，還來自於潛意識的暗示對不？”


    “有些事隻是你自己忘了。”餘皓腦子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時候突然就轉(zhuǎn)得飛快，說，“經(jīng)過潛意識提醒，就會在夢裏突然想起來……記得幾個月前，在水庫裏撿到錢的那個晚上不？當(dāng)時周昇說……”


    周昇一拍大腿，說：“對嘛，我說‘我去教餘皓遊泳’，隱藏的意思就是餘皓不會遊泳，你在夢裏被潛意識提醒了……不對，咱們?yōu)槭颤N要在這兒討論這種神經(jīng)病一樣的話題啊！凱凱，你還好吧？”


    陳燁凱又不說話了。


    餘皓在心裏自己給自己點(diǎn)了個讚，今天發(fā)揮得太好了！


    周昇：“我認(rèn)真的，凱凱，你太困了，休息會兒吧。”


    陳燁凱無可奈何道：“既然是這樣，你倆陪我做個實(shí)驗(yàn)吧。”


    餘皓頓時預(yù)感大事不妙，周昇眉頭隨之?dāng)Q了起來。


    “等傅立群迴來。”陳燁凱說，“讓他陪著你們，確認(rèn)你倆在沒有入睡的情況下，我再去睡。這次看看我的夢境，會發(fā)生什麼情況……”


    “饒了我吧！”周昇叫苦道，“我們剛通宵完！”


    陳燁凱說：“那你們可以先睡，我不打擾你們，我還能撐，等你們睡足十個小時，我再過來。”


    剎那餘皓與周昇都靜了，靜謐無聲無息地延長，超過三秒後，陳燁凱就知道真相終於浮出了水麵，而周昇與餘皓一時竟是無話。周昇努力地思考著，就連他也再想不出任何應(yīng)對的辦法。


    鑰匙開門聲，傅立群推門進(jìn)來，看見石化的三人，頓時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