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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夜幕降臨,李景瓏提議:“在這兒等等看。”於是生起篝火,翻出些幹糧給鴻俊吃,鴻俊一天都沒胃口,蔫蔫的,喝了點溪水便徑自躺下。


    “辛苦了。”李景瓏說,“這案子初步認(rèn)為確實有妖,完了再帶你們好好玩一場。”


    鴻俊躺在草甸上,側(cè)頭看李景瓏,問:“我下山來長安的路上,每天都是這麼睡的,習(xí)慣了。不過,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李景瓏若有所思道:“一個保鏢,突然殺了商隊所有人,就在即將抵達長安前的最後一天,最後居然還自殺了,你不覺得這很不合理麼?”


    鴻俊“嗯”了聲,說:“但妖怪沒有親自下手殺人,他到這兒來做什麼呢?”


    李景瓏答道:“也許這就是關(guān)鍵線索所在。”


    鴻俊冥思苦想,這下他想不通了,李景瓏卻說:“迴去與他們商量後,也許會有更清晰的結(jié)論。想點高興的,你喜歡去哪兒玩?”


    “我不去平康裏啦。”鴻俊隨口道。


    “上次攔著你,覺得沒意思了?”李景瓏淡淡道。


    鴻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鯉魚妖昨天說的話。跟著李景瓏,他既懂吃,又懂玩,每天都有好多新鮮事兒,一直這樣,仿佛人生都隨之快活起來了。


    李景瓏:“?”


    鴻俊突然指著秋季夜空的繁星,說:“長史,你看星星,多好看。”


    李景瓏“嗯”了聲,索性也躺了下來,兩人一同看著星辰。


    “我不喜歡秦伍。”李景瓏說,“你是不是有點兒吃醋了?”


    鴻俊被這麼一問,心髒突然無來由地猛烈地跳了起來,尷尬道:“沒……有!”


    “你看我擔(dān)心他。”李景瓏一本正經(jīng)道,“心裏就不是滋味對罷?”


    鴻俊馬上轉(zhuǎn)身,側(cè)躺著,不應(yīng)聲了。


    李景瓏又說:“我與他曾是好友,隻不忍心看他落到如今地步……”說著又眼望星空,出神地說:“雖與你相識不到一月,可你言談舉止,顯然出自仙家。為人處世,更清澈無比,又豈是凡塵中人可比?”


    鴻俊聽到李景瓏這麼誇自己,頓時心花怒放,又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說:“是嗎?你誇得我好高興!”


    李景瓏樂道:“就當(dāng)我是哄你罷。”


    鴻俊有點困了,迷迷糊糊道:“有時候我看杜韓青、看小伍,就忍不住在想,我要不是在曜……在我那個家裏長大。也許比起他們來說,我會做得更不如吧。所以我占的便宜,也隻是投胎投得好而已。”


    “那倒不至於。”李景瓏說,“每個人都有其本性,有些人哪怕一生潦倒落魄,也不屑去做許多事。那天你說,你喜歡長史……”


    鴻俊“嗯”了聲,眼皮沉重,倦意襲來,便沒聽見李景瓏後頭說的什麼,李景瓏倒是十分意外,怎麼說睡就睡?伸手搖了搖鴻俊,叫了他一聲,不問應(yīng)答,隻得作罷。


    篝火漸熄,世間陷入一片黑暗。


    鴻俊驀然在黑暗裏驚醒了,又是大叫一聲,感覺到身上蓋了衣服,然則還未掙紮,挨著自己的李景瓏卻馬上伸手,按住了他。


    李景瓏不知何時挪了過來,與他並肩躺著,兩人身上蓋著他的外袍,挨在一處。


    “又做夢了?”李景瓏關(guān)切地問道,“怎麼總是做噩夢?”


    鴻俊輕輕喘氣,說:“夢見妖怪殺……殺人。”


    他夢見了白日間所見那具屍體躲在石頭後不住發(fā)抖,一團黑影散發(fā)霧氣前來,伸出手,滿地鮮血化作有生命般的蠕蟲飛舞,最後朝著他的手中不斷匯聚。


    “別怕。”李景瓏低聲說,“你是不是對怨氣敏感?今天就想問你了。”


    鴻俊“嗯”了聲,感覺到李景瓏的雄健身軀裏,胸膛中傳來有力的心跳,心脈處有一股極淡的昏暗光芒,令他十分向往,他稍稍靠過去了些,被噩夢驚擾的靈魂漸漸安定下來,便再次入睡。


    翌日清晨,醒來時什麼也沒有發(fā)生。李景瓏再巡視了一圈,載著鴻俊,策馬揚鞭迴長安城。到得驅(qū)魔司時,三人各自躺在正廳內(nèi)和衣而睡,顯然是查宗卷查了一整夜。


    “昨夜又有新的案子來了。”阿泰睡眼惺忪地說,“命案、妖怪。還有目擊者。”


    李景瓏沉吟片刻,而後道:“先將這份案子放著,聽聽我們的調(diào)查結(jié)果,鴻俊,這次換你說吧。”


    “啊?”鴻俊早已忘得差不多了,說,“昨天我先吃了兩碗鹵鵝麵……”


    “好啊你們!”阿泰怒道,“我們在驅(qū)魔司裏累死累活,你們出去吃好吃的?”


    李景瓏當(dāng)真越描越黑,怒道:“說正題!”


    鴻俊便憑著記憶詳述經(jīng)過,說到吐了的時候,眾人連著鯉魚妖便異口同聲道:“活該!”最後提及平河梁,眾人都是眉頭深鎖,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問話。這次換李景瓏答,他極有條理地把前因後果解釋清楚了,又朝鴻俊說:“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


    鴻俊沒想起來。莫日根卻先說道:“前三樁不一定是妖怪,但最後一樁,一定有蹊蹺。”


    “你將秦伍也算進去了。”李景瓏說。


    “這四樁案子之間,總覺得有某個共同點嗎?”阿泰喃喃道。


    “共同點是大理寺都破不了嗎?”裘永思說。


    眾人:“……”


    裘永思擺手,樂道:“與血有關(guān)。”


    鴻俊:“對哦。”


    “除了逃出城的大夫算是線索斷了。”李景瓏沉聲道,“餘下的案子,不管是作案現(xiàn)場,還是犯案手段,都異常激烈。”


    “這不能構(gòu)成相似點。”莫日根皺眉道,“命案總是鮮血遍地的。”


    李景瓏又說:“兇人都在某一刻喪失了理智。”


    裘永思:“人在憤怒上頭時,都會做出衝動的事情,被心魔驅(qū)使時……”


    “心魔。”李景瓏直截了當(dāng)?shù)攸c出了裘永思說出的那個詞。


    眾人複又沉默,


    “隻有秦伍是這樣吧?”鴻俊說,“畢竟咱們還沒見過其他的兇手。”


    李景瓏提醒道:“那名自殺的保鏢。”


    鴻俊馬上想起來了,自殺者的表情,還是他自己發(fā)現(xiàn)的端倪。


    “得去找殺妻案的鐵匠。”莫日根說,“若與秦伍相似,說不定就有問題了。”


    “鐵匠的鄰居平日裏應(yīng)該是認(rèn)識他的吧?”阿泰問。


    “宗卷上有,是個老實人。”李景瓏示意阿泰自己看。


    話題圍繞鐵匠時,鴻俊突然想起來了,掏出在鐵匠家找到的那塊半月形鐵片,說:“我總覺得這個……”


    “等等!”裘永思馬上傾身,側(cè)過來飛快地拈了過去,拿在手中,頓時唿吸急促。


    “這是什麼法寶?”鴻俊問。見到這鐵片時,他就感覺到上麵仿佛有股極淡的妖氣,卻說不清是來自何處。五人中裘永思最是見多識廣,既認(rèn)得智慧劍,說不定也知道這東西的來曆。


    “這不是法寶。”裘永思喃喃道,“這是一片鱗……”


    翌日午後,獄卒帶驅(qū)魔司諸人與大理寺文書連浩,進到牢獄最深處。


    “都審過了,供認(rèn)不諱。隻提到下手殺人時,自己中邪了。”連浩讓獄卒以鑰匙打開牢門,放他們進去。


    兇手藏身陰暗角落裏,乃是一名五十來歲的鐵匠,畏畏縮縮,披頭散發(fā),滿嘴囈語,已神誌不清。


    李景瓏輕輕碰了下他,那鐵匠瞬間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吼道:“鬼——!鬼!”


    莫日根單膝跪地,到得那鐵匠麵前,觀察他的神色。


    “看見了什麼?”莫日根問道,“不要害怕,告訴我們。”


    鐵匠不住發(fā)抖,五官痙攣扭曲,喉嚨中咯咯作響,什麼也沒交代。李景瓏眉頭深鎖,朝鴻俊望了一眼,兩人心照不宣,都想起了那名屠殺了整個商隊的保鏢,臨死時的表情。


    “鬼、鬼……”鐵匠翻來覆去,隻會說這一句。


    眾人離開牢房時,鴻俊不經(jīng)意一瞥,發(fā)現(xiàn)另一間牢房裏關(guān)押著秦伍。秦伍身穿死囚服,戴著手銬腳鐐,躺在鋪著稻草的地上睡著了。


    鐵鏈聲響,獄卒開鎖,鴻俊進去拍醒秦伍,秦伍驀然已成驚弓之鳥,一把狠狠抓住鴻俊手腕。


    “救我……救我……”秦伍顫聲道,“我不該那麼做……我錯了……”


    鴻俊皺眉道:“小伍,你告訴我,究竟發(fā)生了什麼?”


    秦伍眼中充滿惶恐,已快哭出來,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有個影子,一直跟著我……我不想動手的……救救我……”


    牢門外眾人神色都是一凜。


    “說清楚點。”李景瓏進入牢房,跪在秦伍身前,打量他的表情。


    秦伍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殺了他們以後,一個影子,進來了……”


    鴻俊頓時一震,李景瓏卻問道:“影子長什麼樣子?”


    秦伍搖頭,哀求道:“我不知道,沒仔細(xì)看,我逃了,我不敢再待下去……”


    那一夜,秦伍在手刃仇人全家之後,仍未從嗜血的瘋狂中平複,卻感覺到四處席卷起陰風(fēng),血液如同有生命一般,在地麵匯聚為蠕蟲,四處爬動。剎那間震驚、瘋狂被恐懼取代,是以提著劍,跌跌撞撞地一路逃了出來。


    “是幻覺吧。”連浩皺眉道,“不少殺人犯在犯案之後,都有些神誌不清,冷靜的反而很少。”


    鴻俊想起那天見到的冷靜的秦伍,與如今殺人之後,眼前慌張的他簡直是判若兩人,這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將前後兩者對應(yīng)上。


    當(dāng)夜,一抹上弦秋月朗照,眾人在九曲橋前停下腳步,俱沉默不語。


    鴻俊手指間將那片龍鱗翻來翻去,從食指翻到中指再翻到無名指,又依次翻迴食指。


    “手別割了。”莫日根提醒道。


    “一條龍?”李景瓏說道,“挑唆鐵匠、秦伍這些人去殺人,究竟是為什麼,動機是什麼?”


    “定與某種邪術(shù)有關(guān)。”裘永思分析道,“鴻俊手上這枚雖說是龍鱗,但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是真龍的可能性極小。”


    “嗯。”鴻俊說,“龍鱗鳳羽,都帶有極強大的靈獸之力。這也許是龍族的鱗片,但絕不會是真龍。”


    其時九曲河傳來水聲,鯉魚妖從水裏濕淋淋地爬了起來,答道:“河裏頭渾渾的,什麼也看不見。但金池湖最裏頭邊上,確實有大東西爬過的痕跡,把湖邊上壓著的棱石給擠歪了不少。”


    凡是水族,哪怕修煉成真龍,也常常需要水源,道行不高的像鯉魚妖這等,更是需要經(jīng)常泡在池中。李景瓏果然一猜就中,既有水生妖族,那麼在長安水道中,一定會留下痕跡。


    “分頭查探所有的水道。”李景瓏說,“發(fā)現(xiàn)異常,隨時報信。”


    眾人便分頭前往長安的各個角落。長安附近,自西周時便以“鎬京”為國度,自漢代以降,有“八水繞長安”一說,涇河、渭河流經(jīng)這千年古城,支流錯綜複雜猶若水網(wǎng),上林苑等地更是深達將近一丈。


    若有水生妖族分布,各個渠口、河流、柵欄,多半會留下移動的痕跡。鴻俊與鯉魚妖經(jīng)麗水橋一路往西,靜謐城中早已宵禁,唯獨一人一妖在暗巷內(nèi)的交談聲。


    “有的妖生下來就是龍,有的妖卻要修煉幾千年才能當(dāng)一條龍。”鯉魚妖道,“你說這多不公平?”


    鴻俊手中持五色神光,照亮了四周,朝鯉魚妖道:“我倒是覺得鯉魚才不公平呢,和龍族明明非親非故,跳個龍門就成龍了。”


    “想得美吶。”鯉魚妖答道,“小人書上都是騙你的,懂麼?得先積功德,積夠功德,再去跳龍門,才能變成龍。”


    “噓。”鴻俊站在城西的一處水道外,持五色神光朝裏照,水聲一滴、一滴落下,鯉魚妖忙躲到鴻俊身後。


    黑暗中,四周一片寂靜,麗水至此地轉(zhuǎn)而匯入地下,流出城郭,流入長安城外的護城河。然則此處乃是李世民在位時,秦瓊所主持修建的東長安城牆,依一山丘建成,旱時城外涇水倒灌,注入長安,水位上漲。澇時城中大水排往渭河,疏向秦川平原,曾是灌溉城內(nèi)外的水利工程。


    武則天遷都洛陽後此地便荒廢已久,如今日久失修,工部更不打理,乃至地下水道內(nèi)積滿了淤泥,被厚重的鐵柵欄圍著,而柵欄底下,光照之中隱約有什麼一亮。


    鯉魚妖跑去撿起,鴻俊驚訝道:“又是一片!怎麼長得不一樣?”


    鴻俊將兩片鐵鱗並排比較,隻見一片深灰,另一片青藍色,有著明顯的不同。


    “不止一隻。”鴻俊沉聲道。


    鴻俊試著扛起鐵柵欄,奈何那柵欄足有兩千斤重,自己力氣不夠,隻得掏出飛刀,切斷其中一根,將那斷開的柵欄握在手中,側(cè)身進入水道內(nèi)。


    “鴻俊,你別輕舉妄動,飛刀不齊,我去叫他們過來再說!”鯉魚妖說。


    鴻俊哭笑不得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一路上鴻俊雖然磕磕碰碰,但這點實力還是有的,奈何被驅(qū)魔司的同伴們一比,卻是有所不足。鯉魚妖轉(zhuǎn)身前去通知同伴,鴻俊便在那黑暗的水道中緩慢前行。


    隧道寬敞而深邃,滴水聲持續(xù)傳來,四周伸手不見五指,盡頭一陣風(fēng)吹過,繼而響起“吱呀——”一聲,似乎有人在推一扇木門。


    “誰!”鴻俊一驚道。


    不聞迴應(yīng),鴻俊孤身站在黑暗裏,“啪”的一聲打了個清脆的響指。法術(shù)光芒四射,隱約現(xiàn)出鳳凰飛翼之形,迸發(fā)出烈焰真火,化作數(shù)十道流星,分頭射向隧道兩壁。被點燃聲不絕響起,洞壁上插著的火把逐一亮起,隧道內(nèi)恢複了光明。


    又是“吱呀——”一聲,鴻俊沿著那聲音緩慢走去,拐過一個彎,發(fā)現(xiàn)是個極其寬敞的地底空間,內(nèi)扔著不少廢棄的戰(zhàn)船,而河流中流水淙淙,一道水流從高處落下,澆在一扇腐朽的水車頁片上,水車每轉(zhuǎn)過半圈便發(fā)出聲響。


    鴻俊正要轉(zhuǎn)身,背後卻突然一隻手按在他的肩上。一個聲音陰惻惻地在他耳畔道:“嗨、咩、猴、比……”


    鴻俊頓時炸了毛,險些一記飛刀把阿泰的手給砍下來。轉(zhuǎn)身時阿泰馬上示意他噤聲。鯉魚妖就近找到了阿泰,其他人還沒過來。


    “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鴻俊被嚇得夠嗆。


    “波斯語‘你好鴻俊小寶貝’。”阿泰捏著那把珠寶折扇,自若笑道。


    “後麵是你自己加的吧。”鴻俊麵無表情說道,並將另一片龍鱗扔給阿泰。阿泰示意他看地上,繼而扇子一揮,戒指中迸出少許火苗唿啦啦飛去,照亮了寂靜的河灘。


    河灘上出現(xiàn)了一行人的腳印,兩人端詳片刻,再一同抬頭,望向平靜的池水。


    “也許躲在水裏。”阿泰極小聲道,“賭一把?”


    鴻俊低聲答道:“我覺得這妖怪也許不在家。”


    阿泰眉毛一揚意思是從何得知,鴻俊便小聲道:“一連幾天,命案都發(fā)生在晚上,是不是?”


    “聰明。”阿泰笑道,緊接著毫無征兆,手中扇子一揮,轟然激起地下河的河水!


    “哇啊!”鴻俊忙道,‘我隻是猜的!“


    阿泰手中颶風(fēng)扇威力全開,巨響聲中河道所有水流被卷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緊接著再“嘩啦”一聲垮塌下去,洞壁全是嘩啦啦流淌的瀑布。


    “小寶貝猜對了,果然不在家。”阿泰漫不經(jīng)心道,“咱倆一人搜一邊?你先選?”


    鴻俊便隨之轉(zhuǎn)身,與阿泰沿洞壁兩側(cè)開始排查,是時木料腐朽的戰(zhàn)船橫七豎八,他小心地踏過一艘船甲板。


    “阿泰!”鴻俊說道,“你來看看這個?”


    阿泰快步躍過幾艘船的船頭,落在鴻俊身邊,鴻俊在甲板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刻滿符紋的法陣,法陣中央,放著一個銅盤,銅盤內(nèi),則是一滴奇怪的鮮紅色液體,液體正在不斷蠕動。


    兩人對視一眼,再抬頭環(huán)顧四周。


    “像個臨時搭起來的祭壇。”阿泰皺眉道,“獻祭用的?這法陣又是什麼意思?”


    “他們怎麼還沒來?”鴻俊道。


    阿泰總感覺有點兒不大對勁,說道:“把東西拿了就走。”


    阿泰示意鴻俊撿起那銅盤,自己從懷中掏出一個極小巧的琉璃瓶,拔開塞子,朝向那滴血,緊接著剎那間那滴血液仿佛有生命般,“唰”一聲化作薄膜。朝兩人兜頭覆了上來!


    “當(dāng)心!”阿泰喊道。


    鴻俊還未迴過神,阿泰便瞬間將折扇一抖,狂風(fēng)卷出,將兩人分頭送出法陣!然而下一刻,那滴鮮血射進河水之中,頃刻間河流化為一片血紅,轟隆隆朝著兩人湧來!


    鴻俊大喊道:“這是什麼?!”


    阿泰喝道:“離開這兒!去求救!”


    緊接著阿泰使盡所有力氣,將扇子一揮,要將鴻俊送出漫天鮮血,剎那間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洞穴入口處,攔住了鴻俊去路!


    鮮血的大海鋪天蓋地而來,鴻俊身在半空,見一個身影朝他衝來,鬥篷在其身後飛揚,現(xiàn)出猙獰的麵孔,正是睚眥!睚眥臉上滿是橫肉,張開獠牙,彈開利爪,朝鴻俊撲來!


    “阿泰——!”


    鴻俊大喊一聲,阿泰已被那聚集成浪濤的鮮血卷了進去,緊接著鴻俊左右手飛刀齊出,兩把飛刀錚錚架住睚眥利爪!睚眥張口,如銅鈴般的雙目霎時強光一閃,鴻俊則絲毫不懼,渾身一震。


    五色神光剎那衝出,將睚眥狠狠一撞,睚眥萬萬未料竟奈何不得這少年,先前起了輕敵之心,當(dāng)即被衝得倒飛出去,在朽船上狠狠一撞,撞破桅桿,驚天動地的摔進了血海之中!


    鴻俊那五色神光本是天底下最強悍的防禦法寶,飛沙烈火玄冰狂雷,幾乎可抵擋萬物,重守不重攻,若讓他追擊睚眥,飛刀不齊尚奈何不得,擋個妖怪還是能辦到的。


    “阿泰!”鴻俊大喊道。


    颶風(fēng)卷起,血浪朝兩側(cè)退開,冰芒四射,時有烈火,雷電迸發(fā)。顯然被卷入血海的阿泰正在艱難努力,偏生血海毫無形態(tài),全是浪濤,颶風(fēng)扇封得住身前封不住身後,阿泰不住在船頭縱躍,卻被劈頭巨浪衝來,險些再次被打翻下去!


    血海不斷上升,阿泰已是氣喘籲籲,落足之地那廢船已近乎瓦解,成了血海中的一個孤島。


    說時遲那時快,鴻俊射出鉤索,唰唰纏住洞穴頂端,一手扯住鉤索飛速奔跑,繞著那環(huán)形洞壁飛奔,側(cè)身踏步而上,繼而一個轉(zhuǎn)身,張開雙臂朝阿泰淩空一撲,喊道:“抓住——!”


    瘋狂血海從四麵八方朝著阿泰衝下,阿泰怒吼一聲,原地一個旋身,狂風(fēng)爆發(fā),將吞噬他的浪牆卷成一個漩渦,再頭上腳下一個空翻,朝船隻揮出一道龍卷,借那反衝之力升上洞頂。


    船隻在這衝力下轟然瓦解,鴻俊從空中撲下,一手緊緊抓住了阿泰,阿泰再轉(zhuǎn)身一扇,狂風(fēng)反衝,將兩人如離弦之箭般送向入口!


    血海吞噬了所有空間,衝上洞壁,掉頭合圍,朝著兩人當(dāng)頭衝下!鴻俊左手一抖,五色神光平地升起,形成一堵牆,血海在牆上轟然一撞,竟是無法穿過!


    阿泰不住喘息,鴻俊雙手一翻轉(zhuǎn),再將五色神光前推,阿泰喝道:“好樣的!”


    那血海竟是被鴻俊推得不斷後退,驚天海嘯一崩,就這麼被硬生生扛住。緊接著一頭醜陋的怪物從水中現(xiàn)身,狠狠撞在了五色神光的障壁上!


    睚眥終於現(xiàn)身,卻依舊突破不得鴻俊的超級法寶。看著這一幕,整個巨大的山洞仿佛變成了一個琉璃魚缸,一道數(shù)丈長寬的光障擋住了重逾萬斤的被鮮血染紅的河水,裏頭還有一隻形貌恐怖的巨獸,正在瘋狂攻擊壁障!


    “能撐多久?”阿泰問。


    “法術(shù)的話……撐到明天早上應(yīng)該沒問題。”鴻俊說,“就是手酸。”


    “我說撤你就撤。”阿泰說道,“然後轉(zhuǎn)身跑,我說停你就停,再用法寶擋住它。”


    “好。”鴻俊答道,“你當(dāng)心點兒。”


    那時間睚眥又朝五色神光衝來,在光障上狠狠一撞,緊接著五色神光大亮,將它反彈出去。


    “撤!”阿泰喝道。


    鴻俊將五色神光一撤,血海頓時如山崩一般唿嘯湧來,緊接著阿泰展開雙臂,飛身後躍,喝道:“跑!”


    鴻俊掉頭就跑,阿泰後躍之際,舒展雙手,左手戒指爆發(fā)出密集火球,右手一扇,火球群頓時唿嘯著朝血海而去!


    恰巧就在那一刻,睚眥衝出血海大潮,嘶吼著朝兩人衝來,阿泰又喊道:“停!”


    鴻俊一迴頭,瞥見睚眥張開血盆大口,然而等待著他的,卻是滔滔不絕的數(shù)十發(fā)火球,頃刻間火球咻咻連聲,全部填進了睚眥的嘴裏!


    鴻俊躬身,雙手隨之一按,五色神光屏障再次升起。


    “崩”一聲悶響,如同有人一頭撞上了牆,睚眥吞下的火球在腹部炸開,爆炸威力將腹部嘭地炸開一個血洞,緊接著在五色神光上一撞,將血海攪得一片渾濁,於屏障後倒飛出去。


    鴻俊:“哈哈哈哈——”


    他隻覺得那景象甚是滑稽,阿泰則喘息道:“撤吧。”


    鴻俊雙手按著五色神光,封住隧道,擋著翻湧血海,睚眥早已不知去向,說也奇怪,血海竟是漸漸平靜下來。


    兩人退後幾步,血海顏色漸退,那一抹鮮紅色仿佛有生命般,於水中不斷收縮。鴻俊想起最初看見的,碟子上那一抹蠕動的血,便嚐試著撤了神光屏障。汙水“嘩啦”一聲散了下來。


    濕淋淋的地麵上,一抹鮮紅的血液正在緩慢扭動。睚眥被轟穿腹部,已不知逃去了何方。


    鴻俊皺眉,與阿泰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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