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月是林其道過的最省心的日子,病人配合治療,甚至不哭不鬧,不挑揀,不嫌棄,再苦的藥也隻是皺著眉頭喝下再喝點清水而已。
他還真是少見這樣的女性病患。
林其道坐在自己住的客院裏的亭子裏,吩咐負責照顧他的奴仆溫上一壺酒和炒兩個下酒菜,對月小酌。
“其道兄真是好暇意,對月小酌,可有本王的份兒嗎?”段懷君入得客院就看見了坐在涼亭裏的林其道。
林其道趕緊站起來行禮,“參見靜王爺!”
“無妨無妨!”段懷君看了看桌子上的酒菜,也覺得這會子也有點餓了,不過這裏的卻很明顯不夠兩人吃喝,於是又吩咐道:“段福啊,給我們添點酒菜如何?”
段福,靜王府的總管大人,府內目前所有事物還是段福一手管理的,因此聽了靜王爺的吩咐,立刻返身離開。
不太長的時間就帶著兩個小廝提著個四層籠子大食盒迴來了,打開食盒,點心,酒菜,麵點,一樣不少,還都是新鮮剛做的,唿唿的冒著熱氣。
隨後又來了幾個力氣較大的男仆,搬來幾隻碳爐放在亭子裏,雖是初秋,夜裏便也是有些涼的。
段福自然不會讓自家的主子受凍病的。
段懷君和林其道兩人在涼亭裏小酌,聊聊,段福帶著人遠遠的伺候著,不打擾他們說話。
“靜王爺,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微臣但凡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林其道微微笑到。
“也無其他事情,隻是這段時日裏你可曾發覺王妃可有什麼和之前的不同?”段懷君斟酌了一下才說出來。
“自無不同,王妃還是那個王妃,隻不過性情也的確是變了,之前也跟靜王爺探討過,曾經在古籍醫書上有記載,當人從假死或者昏迷中清醒之後,是有可能性情大轉變的。
雖然這種事情不多,尤其當朝也隻碰上王妃這一例,但是不代表沒有,尤其王妃自醒來也從來沒說過自己曾有記憶缺失或有遺忘等。
所以微臣斷定,王妃還是那個王妃,人沒變也沒換更沒易容假扮,隻是性情轉變的有些過於大了點,不過習慣也就好了。
難道靜王爺不覺得現在的王妃才算是真的王妃嗎?”
林其道對著靜王爺也的確是從不隱瞞,自是能說的話,他都會直言相告。
依著靜王爺的真性情,直言相告反而不會讓靜王爺覺得氣憤和惱火。就算氣憤和惱火也發不到他林其道頭上。
“隻不過,王妃這腿……”林其道抬頭看了一眼段懷君的臉色,見他臉色還尚可,便又繼續說下去,
“王妃這腿,微臣自覺是學藝不精,目前微臣是沒有任何辦法的,如果一直不能找到治療的方式,哪怕是破顱放血怕也是救不迴王妃的腿。
王妃這腿傷的不是腿,而是頭內的經脈,而且這經脈不順通,王妃怕是連子嗣也都不會再有了。如果靜王爺您……”
段懷君愣住了,他竟沒估計到付婉月目前這已確定的算是廢人一個,“連其道兄也做不了這破顱放血嗎?”
林其道頓了頓,看著靜王爺段懷君搖了搖自己的頭,又說道:“靜王爺可知道醫神穀?”
當年他跟那個人學醫的時候,雖然親眼看過那個人給一個老頭破顱放血救了那老頭一命,便希望那人也教授自己這門醫術,可是等到他離開了,也不曾學到破顱放血的醫術。
想來這怕是他不傳的秘技吧。
“曾聽說過,醫神穀很久不再出現過了,其道兄,可是想說如若找到醫神穀,王妃的腿或許有救?”段懷君思索了一下。
“靜王爺說的不錯,微臣雖說師承醫神穀,但是卻隔著數代的距離,微臣的師父當時也沒將全部的醫術都教給微臣,或許是微臣能力不夠吧。如若能找到醫神穀傳人,王妃身子即可痊愈。”
林其道再次看了看靜王爺的麵色,雖然沉悶不語,雖然臉色不虞,但是還是讓林其道可以繼續說下去:
“要說王妃這傷,她們也真夠狠得下這個手,肚子裏的男胎剛成型,如果不出這個事情,這就是靜王爺您的第一個子嗣。靜王爺,這孩子的確是您的。
我曾找沈嬤嬤和小青詳細問過,王妃在大婚之夜前,葵水剛走,之後再也沒來過,因著王妃沒有任何妊娠反應,故而都以為王妃是因換了地方而閉了葵水。
這女子的葵水會因環境的改變而有些許改變。加之王妃先前一直小心翼翼的如履薄冰的在王府裏過日子,自然這葵水也就會有意外的,所以王妃落水的時候怕是也不知道自己已經有四個月的身孕。”
後麵的事情段懷君也都知道了,本以為她左右不過幾日就會死了的,沒成想付婉月竟然在深夜醒來,醒得那麼突然和冷靜。
沒有痛苦和瘋一般的哭鬧,沒有對自己受傷的不甘和喊冤,隻有冷靜和清醒的雙眼。
段懷君還記得當自己看見醒來之後的付婉月那第一眼,付婉月沒有掩飾自己的驚訝和惱恨。
段懷君從那種眼神裏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個付婉月,那不是原來的付婉月,因為付婉月從來不會這麼膽大且直接的看著自己,更是不會對自己流露出一絲的惱恨和厭惡感。
所以他才會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坐在了付婉月身邊並且攬著她的肩頭,果然付婉月在瞬間的愣神之後看向他的眼神又變了,變成一種不解和厭棄。
於是段懷君才有了後麵的一係列行動。
當然這些行動也足夠讓一群仆婦人等被著實的嚇了一跳,一個個內心忐忑,不知道靜王爺這是又寵愛起這個太不夠資格的王妃了,也怕靜王爺因此事件拿他們這些不太負責的奴仆們開刀。
這幾個月來,段福以各種名義處理掉的一些奴仆,以及處理掉的那幾個夫人,也足以給一些人敲響警鍾。
這會細細迴憶那時付婉月的眼神和神態,段懷君竟是覺得,付婉月對他的惱恨和厭惡來得有些突然。
不,他更有感覺的是,付婉月在透過自己看著另外一個人。
這種發現讓段懷君很惱火,這個女人,太不知好歹,竟然敢在他身上尋找別的人的影子。
在成婚之前,他也的確是調查過付婉月的,可是那時候暗衛呈交上來的報告裏沒有付婉月於其他男人暗通款曲的跡象。
所以付婉月看著自己的時候到底想到的是什麼?又是什麼人?
有了這樣的念頭,段懷君暗自氣惱異常,混賬,這女人竟然敢厭棄他這個當朝靜王爺,甚至還敢當著他的麵想別的男人,簡直不可原諒。
林其道望著段懷君臉色很是不佳,心裏想了一會,便大致是了解為什麼靜王爺會氣惱的原因,這靜王妃醒來比不醒來更是讓人擔憂啊!
好在林其道深諳這皇家內院的各種秘辛,他現在也隻是安心的給付婉月看診,隨時調整各種方子,好在付婉月也非常的配合。
段懷君吃喝了一陣,便起身離開客院,迴到自己住的院子裏。
不過這時的段懷君的臉色可是不怎麼好看,尤其是在林其道嘴裏知道了付婉月肚子裏的孩子確實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且還是一個男胎的時候,拚命忍住的怒火這下再也無法控製住。
這筆賬,他段懷君記住了,看來把那個女人賣到了妓寨裏還算是給她了一個善終。
不過,他也不會忘記那幕後的黑手,他會記得在合適的時候給幕後那人送上一份大禮。
付婉月,如果你真的是無辜的,那麼我欠你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