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音每日裏基本上算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寸步不離的陪伴著珊瑚,兩人同吃同住,天氣好的日子裏,秦音拉著珊瑚坐在偏殿外的小花園裏曬曬太陽。
這麼又過了三日,秦音在午飯後,同珊瑚說:“珊瑚,這兩日我便會將你送迴宅院裏,估計二師父也都安排好了,你跟著他們先迴月皎城。我隨後就會趕迴去的。”
珊瑚使勁搖頭。
秦音拍拍她的手:“沒關係的,我能照顧好自己,而且你也不用擔心什麼,我不會那麼容易就丟了性命的。”
珊瑚無聲的流淚,她不會寫字,如今又沒了舌頭,雙手也基本上殘了,指骨碎裂的很是厲害。從今之後,她就如同一個廢人一般,再也不能照顧小姐,而且現在甚至連小姐身邊也無法待下去了。
秦音自然知道她想些什麼,於是勸慰道:“珊瑚,莫要自卑,我不會丟下你們的,你先迴月皎城,那邊有更好的大夫幫你醫治,相信我,半年或者最多一年後,我一定會迴去的。你要健健康康的等我迴去。知道嗎?”
珊瑚撲進秦音的懷裏痛哭。
秦音緊緊地抱著她。
秦音知道,這個時候珊瑚是最需要自己的,但是她卻不能讓珊瑚繼續待在身邊,否則珊瑚的性命或許再次會出現危機。
而且珊瑚的傷的確是需要迴到月影山莊,由師父們更好的醫治。也正如藍行之說的,如果四長老出關了,那麼珊瑚的手骨,甚至於髒器將會有更妥善的辦法。
她不知道自己的異能可以幫助這些人多少次,而且她現在也無法完全的控製自己的異能,什麼時候出現?什麼時候消失?什麼時候能派上用處?這些她都一無所知。
所以她必須要送走珊瑚。
藍行之悄悄的告訴她,二師父已經將事情安排好了,先會有一批人離開都城,趕迴月皎城,也想辦法通知了醫神穀裏的老穀主和其他長老們,相信他們迴去之後立刻會有更好的治療。
二師父和無上道人,南宮敬就等著成玨平安的出去,然後馬上離開都城,隻要踏入月皎城的範圍,任何人都不能再對他們有什麼行動了。
想到這裏,她又想起了還在定國侯府的三哥。進宮來這些日子,完全沒了他的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連著三哥也被連累了。
秦音不敢想象,如果再有人因著她的這些事情而被連累,她要如何麵對?
於是,晚間的時候,皇浦玄鶴迴到龍禦殿陪秦音用晚膳的期間,秦音試探著說:“珊瑚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我打算著兩日便把她送迴宅府裏。”
皇浦玄鶴想了想,沒答複他。
秦音繼續說道:“左右她現在也不能再伺候我什麼了,放在身邊也是個負擔,所以不如送迴宅院裏,跟其他姐妹作伴,也好過在宮裏哀哀自怨來的好。而且她本也就是個弱小女子,如今都被我害成這樣,今後怕是也沒出路,不若放出去另覓其他的途徑也比較好。”
皇浦玄鶴看了看秦音,忽而笑了,柔聲說道:“你既然定了那就送她迴去吧。這等子事兒你自己看著安排就好,直接吩咐了康義或者茹嬤嬤去辦就是。”
秦音有些詫異,轉而想,怕是連他自己也知道,再繼續以珊瑚要挾自己已經是沒什麼作用了吧,而地下囚室裏關著的那個才是自己心裏最大的痛。
自秦音答應了成婚之後,皇浦玄鶴便下令禮部速度的籌辦大婚的事宜,而從太後那邊借來的茹嬤嬤現在也基本上算是接手了康義的活,暫時掌管了整個龍禦殿的所有事物。
茹嬤嬤和秦音的相處也比較平和,兩人互相禮貌謙遜的很,事情都商量著辦。
秦音在這個方麵自然是不懂的,尤其是沐春國宮廷的各種禮製,禮節,宮規等等。
雖然她也不是很想知道,但是想要平安救出成玨的心情卻不得不讓她暫時表麵上屈服於宮廷。
於是她便反其道而行之,很是主動的詢問了關於沐春國宮廷的禮製,禮節,宮規等事情。
茹嬤嬤先前還以為這秦城主麵上答應了聖上或許是緩兵之計,但是沒想到她反而很主動的向她詢問一些事務,這讓她對秦音產生了一種很是安慰的心懷。
教導秦音的同時,茹嬤嬤就好像看見了曾經的雪晴公主。因而更加耐心和周全了些,她們之間的關係則更融洽了。
雪晴公主站在偏殿外等候的時候,是沒預想秦音會同意見她的,因為最近想要到偏殿來見秦音,順便套套近乎,打好關係的各路嬪妃都被勸阻了。
所以茹嬤嬤親自過來接了她進去的時候,她沒想到自己會是第一個私下裏見到秦音的人。
秦音倒是沒擺架子的坐在偏殿正廳的主位上,而是等在了院子裏的涼亭中。
水果茶和糕點都已經準備好了。雪晴公主倒也不客氣,淡淡然的打了個招唿便自徑坐下了。
秦音也不在意,反正她知道,從她們倆在丹慧城第一次見麵開始,互相就沒什麼好感,這會更不可能突然就生出妯娌姑嫂之間的親密來。
於是兩人各自坐著,誰也不說話。茹嬤嬤見這兩姑娘好似一個性情一般,便笑著揮退了一旁伺候的宮婢,自己也離開了涼亭,留下這兩姑娘自己說些悄悄話。
也或許是人都走了之後,雪晴公主覺得輕鬆了許多,便先開了口:“丹慧城一麵,倒是沒看出來秦城主還有這等好本事。惑了昊哥哥不夠,還繼續惑了本公主的親哥哥。”
她冷笑一聲:“這等好本事怕是整個霍野大陸也就您這位城主有了吧。”
秦音不禁挑眉瞥了一眼:“我也沒想到,雪晴公主比丹慧城見麵的時候更是厲害了幾分。”
不愧是宜信皇後自己親自教導出來的女兒。再是柔弱也總有剛硬的一麵。
雪晴白了她一眼:“石姐姐就是個心軟的過分,讓你這女人白白搶了她的後位去了,我真替石姐姐不值。”
秦音笑了:“這話可不對,我聽說尚在我昏迷的時候,你石姐姐就上了詔書自動請退位,你哥哥就順水推舟的許了詔書。我可是從來不曾搶過誰的東西。”
雪晴瞬時怒道:“你還說沒搶過,昊哥哥心裏那般惦記你擔心你,你不也是搶走了昊哥哥的心嗎?”
秦音更是覺得好笑的很:“這話還是不對,我遇見你昊哥哥的時候還是個瘸子,一個殘廢,甚至於身中蠱毒,生死未知,我做什麼搶了你昊哥哥的心呢?難道你昊哥哥會對一個要死不活的殘廢動心?說出來誰信?”
雪晴被這番話噎得說不出任何反駁之語來,憋得白了一張小臉,憤怒地瞪著她。
“雪晴公主,你還小,很多時候,你不會理解男人們的心態,你也不會想到他們心裏到底想了些什麼。”秦音收了笑容,歎息道。
“我本隻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女子,無父無母,九死一生,如果不是在逃難的路上碰上了成玨他們,或許我也不會有今天站在這裏跟你說話。我要的不過就是一個平凡,平靜的生活。可以沒有別人,我也不用人伺候和照顧,我會的是你從來都不曾想到過的。而我經曆過的也是你從來都不曾體驗過的。”
“我不忍害博仁,博仁卻因我而死!我想這樣的心情你永遠也無法體會。你甚至不能理解我看見珊瑚被殘害成人鬼未辯的樣子,心裏是如何的痛恨自己。你甚至無法想象當我身邊的人被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拖累的時候,我的心裏是如何的仇恨自己。”
“我恨不得那時候我就那麼死了的好,不用再次醒過來,麵對一次次的生離死別。可是我一次次的醒來,一次次的活著,一次次的看著身邊的人被傷害,被我害死,被我拖累。”
“你可知道成玨現在是什麼樣子?你哥哥到底對他做了什麼?你可知道一個人身上可以傷得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你可知道當珊瑚被那些人侮辱的時候她心裏何曾不想就此死去?你可知道當我看著他們這樣,我多麼希望那些傷痛是在我的身上。”
“你隻是單純的小姑娘,你隻想單純的愛著你的昊哥哥,可是你知道嗎?你了解過他到底想要什麼嗎?你真的認識宇文昊這個男人嗎?”
秦音說完,一甩衣袖,離開了涼亭,隻留下被她一番話說得驚呆地站在涼亭裏的雪晴公主一人。
秦音臉頰上兩行清淚就這麼緩緩的劃過。
她多麼希望如畫還是那麼慵懶的躺在小花圃裏,曬著太陽。
她多麼希望小青還是那麼歡快的說:小姐我在這裏,你走過來啊,小青給你做好吃的。
她多麼希望珊瑚依舊是那個不太說話,但是雙手卻非常靈巧的女子,為她的衣衫上繡上仿若真花一樣的圖案。
她多麼希望成玨還是那個會無聲的站在她身邊,為她周全的男人。
她多麼希望,自己真的不是那一抹穿越而來的幽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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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鴻儒接到了被宮中安排的馬車送迴宅府的珊瑚,重新為她診斷了之後,又給她雙手上了新的夾板和包紮妥當,休息了一夜後,清晨四輛馬車並著十幾匹駿馬從宅府門口與出發了。
與此同時在皇宮的皇浦玄鶴收到了密報,也知曉了這些事情。
康義小心的看著剛起身的聖上,今日休沐,不用上早朝,皇浦玄鶴多睡了一陣子。
皇浦玄鶴吃完早膳,說道:“無妨,不過是一些老弱病殘和幾個女人而已,讓他們走吧。那顧鴻儒和南宮敬不還是在宅府裏嗎,或許他們是要等成玨吧。”
康義躬身道:“那要不要屬下去安排安排。秦姑娘怕是時刻惦記著想要聖上放了那成公子的吧?”
皇浦玄鶴接過康義遞上的溫熱手帕擦了擦手,說:“這成玨是必須放走的,倘若不放,對我來說,秦音也隻會更恨我罷了,這卻是不利於我以後要走的路子。隻不過不是現在放罷了。”
康義想了想,沒再說什麼,叫人進來收拾了早膳便陪著皇浦玄鶴去了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