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是紅燈,易文澤很穩地停下來,側過頭,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在佳禾十五歲那年,我見過她,所以是你來遲了’。”
這話太容易懂,每個字都很清晰,可連在一起,她卻不懂了。
十五歲那年,自己還在四中念高一,整日整日地補課,連外校的人都不怎麼認識。更何況,在那之前她從沒離開過北京半步,自然也不可能去香港,怎麼可能見過他?
難道……佳禾看他。
是哪部片子的臺詞?夠煽情,適合秒殺。
此時正好有電話進來,佳禾隻能盯著紅燈變綠燈,扯了下他的袖口,示意可以繼續開車了。易文澤一手握著方向盤,戴好耳機,開始說話,聽著交談應該是吳誌倫,看樣子是開車追來了,三言兩語間,還冒出了‘天楚’的名字。
兩個字悄然溜入耳朵,她實在不想偷聽,可易文澤竟然沒有避諱。
電話一掛斷,她立刻裝作很有興趣的樣子,繼續剛才的問題:“你為什麼這麼說?”
“忽然想到的,”易文澤似乎沒打算解釋,反而輕描淡寫地轉開了話題,“我的那部電影,已經確定是天楚唱主題曲,這次到天津你可能會看到她。”佳禾沒想到他把話題轉到這上麵,打了個磕巴,才笑著說:“她現在正紅,你們也算是強強聯手,宣傳效果應該會不錯。”
何止是不錯,剛離婚的兩個人再度合作,鋪天蓋地的新聞大潮又要來了。
她想到見天楚,忽然有些別扭。
兩三個月前在橫店的事,她還記憶猶新,當時自己還一口咬定絕沒有什麼關係,現在……她雖然不怕見她,可怎麼莫名有種撒了謊的感覺。天楚當時在想什麼,自己大概也能猜到,餘情未了?再續前緣?
她瞄了易文澤一眼,到底問還是不問,問到什麼地步好呢?
易文澤又開始一個個接電話,根本沒給她間隙問,直到上了高速,他才算是空了下來:“上高速了,係好安全帶。”佳禾哦了聲,反手拉過安全帶,就在啪嗒一聲扣上時,他又出了聲:“天楚是個自尊心太強的人,如果她和你說了什麼,都不用太在意。”
佳禾點頭,發覺他在開車,似乎看不到自己,忙又嗯了聲。
“我和她是一年前簽字離婚的,這件事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隻是兩個人感情不和,”他言簡意賅,“如果你看到新聞寫了什麼,就當是在看故事好了,不用太當真。”
易文澤太坦白,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明白,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也不會這麼小心眼計較的,”她頓了下,試探地問了句,“我感覺……她好像還想複合。”
說完,隻覺得自己牙酸。
男女朋友,問這個不過分吧?她忐忑著看了眼易文澤,似乎沒什麼反感的表情,這才稍微安心了些。易文澤似乎在考慮怎麼說,過了會兒才道:“她在橫店提過。”
車開的不算快,不停有車飛速超過,兩個人一時有些沉默。
直到停下加油時,他才在下車前很平淡地補了句:“她應該知道我現在有女朋友。”
佳禾噢了聲,雖然還有好多疑問,但還是忍住了。再問下去,真像是自己在逼問了,其實他一直做得很好,才剛剛開始,不能顯得太小心眼。
今天路況不錯,兩個人到天津才用了一個多小時。
直到進了天津市區,她才覺得餓,看著路兩側不時有各類飯店、快餐店飄過,下意識想說要不找個地方吃飯吧,可話到嘴邊才想起來他不能這麼隨便露麵,隻能安慰自己和偶像在一起,總要有犧牲,諸如現在。
餓,餓的胃疼,她悄悄揉著胃,默默祈禱快到酒店。
“餓了?”
她忙鬆開手:“還好。”
“很快就到了,”他伸手揉了揉佳禾的頭,笑道,“再堅持會兒。”
易文澤說話很靠譜,果真五分鍾之內就進了一幢大廈,兩個人在地下車庫等電梯時,身邊有五六個年輕人也在等著,一看到易文澤立刻紛紛低語著,有幾個大膽的拿出手機想要拍照,他隻笑著說可以合影,但不能偷拍。
佳禾忙裝作不認識的樣子,站在一側角落裏,看他和幾個人合影,進了電梯也是刻意在離他最遠的地方站著,好在他們上的高層,很快最後一個人就出了電梯,門合上時,她忽然感覺到手被人握住,很暖,也很有力。
迴頭看,易文澤正低頭對她笑,帶了些歉意:“有我這樣的男朋友,會不會不自在?”佳禾有意思考了一下,才忽然笑道:“有我這樣的女朋友,會不會不方便?”他無奈一笑:“的確。”
“啊?”佳禾鬱悶看他。
他湊近她的耳朵:“我總需要考慮,怎麼做才能讓你安心。”
耳邊的溫熱,讓她有些心猿意馬,忽然叮地一聲輕響,電梯門已經滑開。
她忙抽出手,示意他先走。
直到進了餐廳,領路小姐看到易文澤,立刻很熱情地領路:“易先生,這邊請。”直到走到包房門口,他剛伸手要推門時,佳禾忽然扯了下他的袖口。
他疑惑迴頭。
她認真看他:“其實每個人剛開始一段感情,都會有患得患失的感覺,慢慢就會好了,你不用太在意,”她頓了下,才低聲說出了中心思想,“反正,我是絕對相信你的。”
包房內很是熱鬧,聽著是有不少人在。
她剛一說完,就覺得自己太過煽情了,偏易文澤還不說話,正是尷尬時,門已經被人從裏邊拉開來,吳誌倫邊低頭打電話,邊往外快步走,險些撞到她身上。
佳禾被嚇了一跳,吳誌倫也下意識倒退了半步,轉瞬綻開了一個被我逮到的得意笑臉:“怎麼是我先到了?”說完,迅速掛了電話,抬頭看表,“耽誤了半個小時哦。”
他一雙眼掃過佳禾,再掃易文澤,再掃佳禾,生怕別人不理解他話裏的意思。
易文澤拍了拍他的肩,語氣平靜:“相信我,半小時太短,不夠做任何事情。”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三個人聽清楚。
然後,就拉起啞口無言的佳禾,進了門。
包房內人很多,她草草掃了一眼,立刻就看到了天楚,還有她身邊的女人。這些年,佳禾雖沒見過她本人,卻看過很多采訪,很快就認出這個女人就是麥姐。
因為被易文澤拉著手,她有些不大好意思,輕點了下頭:“麥姐。”
麥姐笑得很友善:“是佳禾吧?過兩天就是《永安》的媒體見麵會了,片花我看過,如果我沒估計錯,你的身價會大漲。”
在這樣的環境下,這算是最適合的開場白了。
佳禾心裏一暖,稍緩和了緊張:“謝謝麥姐。”
麥姐笑著拍了拍她的肩,這才側頭看易文澤:“前天給你電話,怎麼都不肯今天來,現在又改變主意了?”易文澤讓佳禾坐在自己身邊,這才摘下棒球帽,隨手放在了桌上:“臨時有些事,就提前過來了。”
例行公事的工作餐,因為易文澤是拉著她的手露麵,所以不管認識不認識的,都立刻心知肚明了兩人關係,盡管刻意裝著自然地笑談,但那一雙雙眼中的八卦心情,佳禾卻看得明白。
飯到過半,天楚一杯杯灌下去,已經喝了不少。
佳禾有些不自在地看著,這種事她看得多了,可一旦自己成了主角,又被那麼多人盯著,總歸會有些別扭。更何況這裏是易文澤公司的人,都和天楚都共事了多年,怎麼看她都更像是個外人。
不過貌似這種感覺隻有她有,易文澤卻很坦然,很快就吃完飯,低聲問她:“要不要迴酒店休息?”佳禾立刻如釋重負,低聲問:“你不需要在這裏嗎?要不然你告訴我酒店名字,我自己打車去?”他倒不大在意:“不用,我也很累了。”
佳禾想了想,也覺得越做越尷尬,索性坦白:“那走吧。”
兩個人達成共識後,易文澤開始象征性地和幾個人碰了杯,說著從上海過來就沒好好休息過,太累了,就不陪了。眾人倒也不為難,隻不過笑著寒暄了兩句,還有喝了太多的幾個人極不識相地看著佳禾,嘲了他幾句。
佳禾聽得更是尷尬,也不好和喝醉的人計較,隻能借口上洗手間,起身逃離。這間房外有單獨的洗手間,自然很安靜,她拿起手機給易文澤發了個短信:你好了告訴我,我在門口等你。
短信很快就迴了過來:好,別急,很快。
剛才放下手機,洗手間的門就被一隻手推開,天楚有些微醉著走進來,看到佳禾愣了下:“要走了嗎?”佳禾看她反手鎖上門,有些摸不到底,隻笑了笑:“一路開車過來的,有點兒累,想迴去休息了。”
天楚的眼睛微蒙著酒氣,還有別的什麼,靜了會兒才說:“你和他一起多久了?”
佳禾本不想說,看她的樣子,心有些軟:“不是很久。”
她笑了笑,去照鏡子,擦了擦眼下暈染的痕跡:“王子和灰姑娘嗎?你們的距離還蠻大的。”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她這才聞到了些硝煙味道。
看來,總是要碰到,然後再麵對這樣的場景……她有些無奈,但還是開了口:“一定意義上,他對我來說的確是王子,但我並不覺得自己是一無是處、隻有一顆善良心的灰姑娘,”她努力讓自己語氣溫和,不去刺激這個酒醉七分的人,“按照正常標準,我有個很和睦的家庭,還有個不錯的職業,也能夠自己供房買車,或許我們會有家庭環境的差異、文化的差異,總會產生磨合碰撞,但都不算是大問題。”
太一本正經的話,她說完自己都繃不住了,索性輕歎口氣,半開玩笑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看看香港金融危機那兩年,不少藝人都買樓虧了本。要是以後哪天他也投資破產了,或許還要我來養家還債。”
本來就是嘛,編劇就是個到老都吃香的,明星可不是,到老落魄的有的是。
佳禾自我腦補了一句,然後,給自己的表現打了九十分……
天楚仍是對著鏡子,沒有再說話,佳禾也覺得此地多呆無益,很快就打開門遛了。
門關上時,她才長出口氣,拿起手機正準備給易文澤發個短信,就看到吳誌倫靠在水池邊,笑得曖昧:“這裏不隔音,我可不是故意要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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