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十一月中，北京已經(jīng)下了第一場大雪。


    許南征很長時間都不在公司，大部分人要找他，無論多重要的工作，都是電話解決。因為來得久了，許遠(yuǎn)航也會時不時來一起吃飯，公司裏人都大多知道了蕭餘和許南征兩家的關(guān)係，多少也會探問幾句。


    “蕭經(jīng)理，”人事總監(jiān)在樓下碰到他，隨口閑聊，“許總最近在忙什麼��？周會都不見人�！�


    “估計在香港吧？”蕭餘很快補了一句，“或許要開發(fā)新業(yè)務(wù)，正在香港和大股東開會�！�


    她說的煞有介事，財務(wù)總監(jiān)立刻表示理解：“我也覺得公司要有決策層的變化�！�


    這下倒是她沒話說了，隻好敷衍：“是嗎？”


    “這次公司outing，本來是安排去三亞，許總特地多批了錢，去馬來西亞六日五夜�！�


    “馬來西亞也不貴，又加不了多少錢，”蕭餘搖頭笑，“不過這麼一改，倒是徹底從國內(nèi)遊變成出國遊，錢沒多花多少，卻買了不少員工心，真是好決定�！�


    尤其這麼冷的天，統(tǒng)統(tǒng)送到海邊曬太陽，聽著就讓人不想工作了。


    許南征對收買人心這方麵，倒是一向很有天賦。


    “不是普通遊……是club med度假村，人均高出了6000多，”財務(wù)總監(jiān)雙眼無神，“每個人多了這麼多，我光是想想就肉疼。”他又絮絮叨叨說了些預(yù)算之類的話，有的沒的，足足說了十幾分鍾。到最後蕭餘進(jìn)了辦公室，助理都有些好奇：“老板，你什麼時候轉(zhuǎn)財務(wù)了？”


    她笑：“關(guān)上門�！�


    助理依言關(guān)上，她才說：“這次許總出血了，人均9000的預(yù)算，全公司去馬來珍拉丁灣。”小助理剛畢業(yè)兩年，還沒享受過真正的公費outing，立刻啊啊兩聲：“好玩嗎？！”蕭餘點頭：“挺好玩的，關(guān)鍵是放鬆，是徹底的放鬆，把你扔到那裏你每天隻想著吃喝玩樂就行�！�


    小助理心花怒放的出去了，她才去撥許南征的電話。


    很久沒有人接，她隻能留了言，繼續(xù)看文件。


    上次采訪的雜誌出來，封麵就是他的照片，不得不承認(rèn)人家抓拍的很好，從眉眼到手，都是恰到好處。她翻開來看著兩個跨頁的采訪，正是細(xì)讀時，許南征的電話就打了迴來。


    “笑笑？”


    她嗯了聲，聽著那邊兒海浪的聲音：“聽說你定了珍拉丁灣，怎麼忽然想去那兒了？”


    他喝著水，很久沒說話，隻有海風(fēng)吹著話筒的聲音，刺啦啦地聽得她直撇嘴。


    她隨手翻著雜誌，草草看了三四頁，他的聲音才又響起來：“去年答應(yīng)你去度假，3gr那裏的事耽擱了，估計未來三年都不會有私人度假的時間，趁這次公司出遊，全了你的心願。”


    他說的輕淺，可落在她這裏，卻讓她半天也沒接上話。


    兩個人握著電話靜了會兒，蕭餘才有意嘲了句：“我想度假，你就帶我去馬來��？之前在廣告公司，我去的最多的就是新馬泰，一年跑二十幾次，沒想到給你打工了，還是新馬泰�！�


    其實許南征的第一句話，已經(jīng)讓她有些意外。


    這樣的嘲諷玩笑，不過是掩飾自己的無措。她隻是隨口提起公司旅行，卻沒想到他這樣的決定，竟還和自己有關(guān)。


    許南征在那邊笑了聲，混著風(fēng)聲，模糊不清：“財務(wù)總監(jiān)要是聽到你這麼說，下午就解了皮帶上吊了。”蕭餘想起財務(wù)總監(jiān)剛才的臉色，也笑了起來。


    不知是誰先透的口風(fēng)，三天後就傳遍了整個公司。


    許南征迴來時，竟連司機都笑著讚老板好，剛一接任就把三亞變成了出國。他晚飯時提起這件事，蕭餘忙擺手絕對不是自己傳出去的，其實早心虛的要死了。


    他拿筷子敲了敲她的湯碗，示意她快喝：“人心難收，隻能把時間提前了。”


    “提前？”蕭餘嚇了一跳，“隻留守3%的人，每個部門都要做前期準(zhǔn)備的，我手裏還有很多明年的計劃……”


    許南征靠在椅背上看她，身側(cè)招待小姐立刻上前添了茶，蕭餘被他看的有些莫名：“我說錯了嗎？”


    包房外有人說話的聲音，中國小妞用日語說著你好，因為門是半開著的，很清晰有人在說話，提到了‘韓寧’兩個字。蕭餘手頓了下，許南征已經(jīng)微側(cè)過頭，對門外說了句話：“這麼晚吃飯？”


    “年底了，事情多，加了一會兒班�！�


    韓寧站在門邊，說完才看到背對著自己的蕭餘，略怔了下，笑著又道：“同事都在，我先走了，改天再找你吃飯�！�


    蕭餘一直沒迴頭，聽到腳步聲漸遠(yuǎn)了，才拿著勺去喝湯。


    許南征喝著燒酒，也沒說話。


    她正想找些話題，來打斷這莫名的尷尬時，手機忽然響起來。屏幕上一閃一閃的竟然是韓寧的名字，她愣著沒接，直到許南征看了她一眼，才放到耳邊，接通了電話：“你好。”


    “很久沒見你了，”韓寧的聲音帶著笑，輕鬆地問她，“告訴我，你和許南征在一起了嗎？”


    她被問的有些啞然，默了會兒才說：“沒有�！�


    “在西藏的時候，你問我有沒有暗戀過一個人，”韓寧頓了頓，聲音低下來，“其實，那天在成都雙流機場，我就開始留心你，不得不承認(rèn)，這種感覺有時候挺讓人難過的。都說在高原人會飄在天上，感情也不真實，可是過了四個月，我看到你和他一起，依舊很難過。”


    他說的很慢，坦白的讓人無言以對。


    她隻握著電話，沒說話，她本就不擅於拒絕別人，更何況許南征在麵前，電話那邊兒又是韓寧……直到他掛斷了，她才繼續(xù)拿勺去攪著湯。


    墨綠的海帶結(jié)，咬在嘴裏很軟，她一口口吃了很久。


    到最後，公司的旅遊的計劃，果然因為群眾期盼太熱烈而提前了。


    不長不短的飛行，大半架飛機的同事，自然成了個高空party。蕭餘和幾個高管閑聊著，幾個男人開了紅酒，越聊越是歡快，旁邊一眾少女熟女聽得更是認(rèn)真。她這麼看著，就覺還沒開始度假，豔遇的氣氛就悄然彌漫了。


    迴到頭等艙時，許南征正在看雜誌，她坐下，趴在身側(cè)的扶手上，笑著看他：“你有沒有定過什麼內(nèi)部不能戀愛的規(guī)矩？”


    許南征翻了一頁雜誌：“不提倡，不抵製�！�


    她立刻笑了：“通常這樣的老板，都是在給自己留後路�！�


    他好笑看她，因為她是趴著的，自然要仰起頭來和他說話。這樣的姿勢，更突顯了那雙眼睛，連微翹起來的睫毛都很清晰，他忽然放下書，湊近她想要說什麼。


    太近了，近的讓她心跳的太快，猛地直起了身。


    認(rèn)識這麼多年，不是沒有近距離接觸過，可為什麼自從在3gr的那晚，就覺得有強烈的欲望，想要靠近他，不是那種遠(yuǎn)看著就已滿足的感覺。


    “那天我給你電話，你是不是趁著開會空隙，在練潛水？”她招來空姐，要了飲料，可是握著杯子的手還是有些軟，“求你了，可別再像當(dāng)初染上‘綠色鴉片’的狀態(tài)，天天在球場鋤地，打到半夜還要迴公司加班，我真擔(dān)心你過勞死。”


    他真像是有無窮精力。


    當(dāng)初忽然和誰較勁一樣，不舍晝夜的，很快就破了80桿，快逼近高爾夫職業(yè)選手了。若是每天閑著沒事也就算了，問題在於他是個工作狂，工作量本來就比一般人大，這樣占用時間精力後，工作卻絲毫沒有懈怠。


    一天工作近二十小時不難，日日如此，任誰也吃不消。


    許南征倒是不在意：“下次我教你，你不是也喜歡海嗎？”


    蕭餘對他這種四兩撥千斤，有意打哈哈的態(tài)度，表示很無力。


    到了度假村，直接就被村長迎進(jìn)了常用的表演會場。


    歡迎儀式很精彩，各國的服務(wù)人員匯聚一堂，繪聲繪色煽情備至�？陕湓谒�眼睛裏，分明已經(jīng)有些帥的在有意暗示，這裏是豔遇天堂。小助理跑到蕭餘身側(cè)低聲交待了兩句，許南征聽著就無奈：“到這裏了還說工作，當(dāng)心你下邊人鬧革命�！�


    “還不是你提前了行程，我這周約了媒體，現(xiàn)在還沒有料理完呢�！�


    正好村長介紹完畢，許南征才笑著走上去，一腳踩著臺階，危險地瞇起了眼：“為了你們的浪漫之旅，財務(wù)總監(jiān)可是扣了我的獎金。我出血了，你們開心了？”


    底下哄堂大笑，起哄說老板仗義。


    他敲了敲麥克，示意還有話說，整個會場稀稀拉拉仍有人說著話，直到他輕咳了聲，才徹底安靜下來：“為了讓你們更相親相愛一些，大出血的某人，特意安排了拉練節(jié)目。”


    蕭餘正低聲交待工作，聽到這兒傻了。


    小助理直接哀看她：“咱老板這是變相軍訓(xùn)嗎？還弄到海外來了�！�


    不止這裏，所有人都已經(jīng)瞠目結(jié)舌，‘驚喜’備至。


    “路程不遠(yuǎn)，十五公裏，”他眼中帶笑，從口袋裏摸出煙，在一片寂靜中繼續(xù)道，“雖然這裏有免費酒吧，有篝火舞會，想徹夜狂歡的還是都掂量些，別玩兒過頭了�！�


    他絕對是故意的……


    誰來海灘會帶運動鞋？蕭餘在腦中拚命想了半天，隻有一雙夾趾涼鞋可以穿。估計明天拉練迴來可以直接升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