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擺手，他不想在進行這樣一個毫無建樹的話題，眼下時間不等人，浪費於此，無益。</p>
實際行動是最好的，他也差不多明白到了該幹點什麼的時候，開口道：“眼下需要知道鄒望是怎麼想的，是否真的是要把本縣打倒，如果要趕盡殺絕，那就必須用不同的方式，如果隻是想讓本縣聽話，老實的當這個流官，完了走人，那就還有其他方式。”</p>
老秀才顯然有不同的意見，道：“不要想的太好，就做好最壞的打算，人家都已經讓你坐臥不安了。”</p>
徐秀低聲道：“先生您先前還讓我去懷柔呢。”</p>
“不過是試探一下而已。”</p>
徐秀糾結道：“不管做什麼打算，消息必須要靈通，現在，我進趟城，南京城內或許就明了。”</p>
老秀才點頭道：“也好，你進趟城親自了解一番情況，也是有益的。”</p>
“做些喬裝準備吧，讓白飛與你同去，徐揚就不要去了。”張璁道。</p>
“也好。”</p>
……</p>
準備的工作並不需要過多的時間，徐秀不過換了一身很顯精氣神的普通衣物外無有其他置換，然而當他準備跨上小毛的背上時，卻被徐揚一把就攔了下來。</p>
不知道為什麼，徐秀越看這個毛驢越不順眼，大有將牠處之而後快的心，無語道：“為什麼不能騎？”</p>
冷冰冰的看著小毛道：“既然不能騎著它，為什麼還要讓牠跟著去？”</p>
徐揚幫他把帽子擺正道：“客商一般都舍不得騎牲畜。”順了順小毛的背，徐揚在牠耳邊耳語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小毛扭頭瞧了瞧徐秀，很不客氣的打了個鼻響，似乎很看不起。</p>
這個表情讓徐秀眉毛都不想抬一下，小畜生一直都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牠。</p>
相比之這一主一仆一畜，白飛就顯得無所謂的多，率先拉起小毛驢的繩子，就要出大門。</p>
徐秀陰險的思維方式讓他很是小心，連忙道：“不要從大門走，我們從後門走。”</p>
就這樣，迎著清晨的太陽，兩人一驢，出了北門，一路往北，不曉得是不是平凡之路。</p>
這種行腳的經曆徐秀有很多，而白飛卻覺得新鮮，雖然不過是幾十裏路，卻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到處打量。城外無汙染的環境，的確是美，徐秀的心情也好了不少，隻有當出遊的時候，才覺得身在古代，也不錯。</p>
來到城外，人就已經多上了許多，比之當年華亭城外的景象還來得誇張，徐秀拉著白飛走到了碼頭邊，套套近乎，隻有他們知道城裏什麼缺，什麼不缺，小道消息，小老百姓知道的不見得就比達官貴人少多少。</p>
你有你的通天大道，我有我的鼠道貓道。</p>
徐秀從隔壁茶攤要了一壺茶，就這麼遞了一個過去道：“兄臺，叨擾了。”</p>
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嫌棄汗水混著泥漬，這一行為，為他帶來了一些好感。</p>
見他一身精煉的樣子，碼頭船工隨口道：“小兄弟哪裏人士？來這邊做什麼？”</p>
能搭上話就好，徐秀滿意自身的表現，爽朗道：“小弟順天府人士，家裏做些小買賣，就來南京城看看，看看有什麼好發財的地方，大哥在這碼頭做工，想必很有些心得吧？能否指教指教小弟啊。”</p>
花花轎子人人抬，徐秀客氣又不見外的語氣讓他很受用，對他指指示意他湊近點道：“你可以去江寧，那邊現在好發財。”</p>
“啊，江寧小縣，哪裏能有什麼發財的機會呀？”徐秀不解道。</p>
聽著他們的交談，周圍一些休息的船工也參與了進來，南腔北調，很是考驗耳力，但徐秀大致也能聽的差不離，聽他們七嘴八舌的討論，看似沒有什麼有用的消息，但從中剝離出一兩個，就足以讓他感到不虛此行了。</p>
拜別了這一夥船工，徐秀準備進城，小道消息終歸是小道消息，就算準，但也多是事後諸葛的時候覺得準，事前，沒有多少人會認為準確的，他也是這般認為。</p>
兩人過了城門，並無多少折騰，徐秀一口地道的北方話讓守城官趕到滿意，就這樣入了城。</p>
景色轉換，人氣瞬間高升，城裏城外，猶如天上地下，兩個世界，城外在熱鬧，也不及城內那一排排沿街鋪子一望無邊的景象來的嚇人。</p>
白飛疑問道：“我們來幹什麼，不是沒錢的嗎。”</p>
“沒有錢，有錢。”</p>
“什麼意思？”</p>
“我沒有錢，縣衙有錢。”</p>
“這……”</p>
“沒事。”</p>
兩人走街串巷，牽著毛驢也沒有別人去關注他們，大明數得上的大城市有這樣的情況很是正常，或許隻有去了什麼邊關小縣，稍有陌生人來到就會全城都知，這裏，沒這迴事。</p>
抬頭望，魏國公府就坐落在眼前，徐秀輕聲道：“拿著我的拜帖，去投上一投，不要讓別人懷疑。”</p>
與國同休的魏國公府門前的探子數不甚數，小心為上。</p>
“好。”</p>
見他七拐八拐的走過去，徐秀退後幾步影入了旁邊的小巷，心中說不緊張，那是騙人的。</p>
他不知道自己在魏國公府還有多少臉皮可以用，是否還能讓他們記住，他們是否還會念叨自己，這都是未知的，如果一旦被拒絕，自己或許隻能去找那個劉天官要點消息了，可同劉尚書無有任何交集，有的隻是許進公的一兩句口頭介紹罷了。</p>
這就是官小的無奈，手裏沒有權，沒有錢，麵對一些事情的時候，注定拙荊見肘，這不是能力的問題，這是位置的問題，縱使天縱奇才，沒有資源，也無法做活，依然需要去想辦法找人，托人，或許，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如何去想辦法找更合適的人來解決，才是正確的吧。</p>
七上八下，心裏沒底的徐秀終於好放下心裏的一塊大石頭。</p>
當魏國公府的下人迎接他進去的時候，徐秀明白，自己這張臉皮在國公府還是有一些用的，心中的感激之情不需要細表。微微有些顫抖的手指藏在了衣袖之下。從第一次踏入國公府刀槍列陣，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到第二次態度反轉，到今次平實，如果能夠選擇。</p>
徐秀希望還是一直是今次這樣比較好，沒有威嚇，沒有感激，有的就是平淡，這樣才算是有交情吧。</p>
迎接徐秀的不是魏國公徐俌，而是他的公子，徐秀的老朋友，徐鵬舉。見到他，徐秀很想笑，以他對他的認知，這位爺是性情中人，那就好辦了許多。</p>
按下心頭所思，跨步一出，徐秀腰彎的很深施禮，帶著些哭腔道：“公子救我！”</p>
頭埋在袖子下偷偷的拿手指摸了摸眼白，瞬間酸澀的感覺襲來，流下了淚水。</p>
被這畫麵弄的一頭霧水的徐鵬舉緊張了起來，連忙拖過他的手臂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徐大人不要嚇我。”</p>
反手握住他的手臂，徐秀不知道自己那一下摸的又狠又毒，呈現的結果即是紅彤彤，倒也是誤打誤撞。</p>
歎道：“哎，一言難盡啊。公子，峻嶒恐怕難以為繼了。”</p>
“哎呀，你同我說啊，到底什麼事情，徐鵬舉別的不敢打包票，東南地，沒有國公府擺不平的事情。”效果出其意料的好，徐鵬舉這樣的表態，倒顯得徐秀先前故意為之的做派有些不地道。</p>
當下添油加醋的將江寧縣發生的事情說的一清二楚，學過戲曲，飽讀詩書，這口才在這幾年中也得到鍛煉，講出來的事實讓徐鵬舉猶如身靈其境，合轍押韻，改一改倒成了一片白話文小說。</p>
最後，徐秀落寞的道：“今日前來，別無他法，隻求能夠死的明白。”</p>
兩人手扶著手，也不知道怎麼迴事，好似成了多年的舊友，或許徐秀合他脾氣，或許徐秀當初拚著烏紗帽也要讓伏娘斷給徐鵬舉，或許先前的做派起到了作用，但結果就是這個結果，一味的追究原因，倒顯得多餘了。</p>
徐鵬舉讓他落座，一個人在邊上踱步皺眉，徐秀道：“想起當時公子的威風，峻嶒還有些心有戚戚啊，麵牆而坐，哈哈。”</p>
聽了他的笑話，徐鵬舉也笑道：“徐大人機智大氣，當時倒顯得魏國公府顯得小氣了。”</p>
正色道：“徐大人，你確定是鄒家在江寧攪風攪雨嗎？”</p>
如此，徐秀也正色迴道：“千真萬確。”</p>
“難了。”</p>
“連魏國公府都無能為力嗎。”</p>
“這不是能不能為的問題，而是……”徐鵬舉臉色不好看，尷尬了許久才咬牙道：“而是為了峻嶒你，沒有那個必要去和鄒家對上。”</p>
先前那一句東南地，沒有魏國公府辦不了的事情的話，徐秀也不在提起，他明白。</p>
徐秀靜坐在一旁，他從徐鵬舉的話語中聽出了他是真心為自己，那一句脫口而出的峻嶒，足以說明他認定自己已經是他朋友了，另一邊，也說明了，鄒家能夠給他們帶來的利益，是遠勝過自己的，這裏麵，似乎又是一個必死之局？</p>
開什麼玩笑！</p>
徐秀蹭的一聲站起，拉住他的胳膊道：“公子，峻嶒隻求你答應一件事。”</p>
“量力而為。”</p>
“好，有公子這句話就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