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薹,煉炁士修至神薹之境,其第三內(nèi)景洞開後,煉炁士圈子對這第三內(nèi)景的稱謂。
但餘琛更喜歡稱之為……腦花兒。
咋?
你們京城的人都喜歡沒事把腦花挖出來玩兒的嗎?
先是文聖老頭兒,又是眼前這枚身份不明的腦花。
並且,這枚腦花吧……它似乎還不太一樣。
——那粉紅色的柔嫩的血肉中,一縷縷好似老樹根一樣的金色紋路,幾乎將整個腦花都密密麻麻地占據(jù)了。
那模樣,就像是一枚果子,被菇類真菌寄生後的模樣。
而通過餘琛的天眼,他能看見,在腦花的內(nèi)部,那無數(shù)金色的根須匯聚之處,有一枚小拇指大小的金色蟲子,圓滾滾的,身形彎曲,渾身上下有無數(shù)細(xì)小的縫隙,就好像是閉著的眼睛一樣。
“這金色蟲子又是什麼東西?”
餘琛自然不可能認(rèn)得這玩意兒,看向魯鈍。
哪兒知一向見多識廣的魯鈍老頭兒也是搖頭,“大人,從未見過,但從它的形狀來看,應(yīng)當(dāng)是寄生在這枚神薹之中。”
頓了頓,他的眼裏閃過一絲精光,露出那種相當(dāng)感興趣的神色:“這枚神薹……還活著!”
餘琛一愣。
都被折騰成這幅模樣了,還活著呢?
“雖然生命氣息微弱得幾乎不可察覺,但您看——這神薹表麵還在律動,也就是說它並沒有完全死去,否則也沒必要放進這長生棺裏保存了。”
餘琛皺眉,看向魯鈍老頭兒,“我記得你當(dāng)初破解了文聖李寰的神薹?”
魯鈍老頭兒頗為不好意思,歎了口氣:“老頭子我癡迷這些東西,卻不想最後差點兒把整個江州毀於一旦。”
——當(dāng)初文聖老頭兒的神薹裏,藏著奪天造化的下卷陣圖,正是魯鈍將其破解,方才讓神武王的大陣成型。
他後來自然也知曉了這事兒,一直頗為愧疚,
“過去的事,不必再談了。”餘琛搖了搖頭,“現(xiàn)在,你能像當(dāng)初一樣,讓這枚神薹醒過來麼?”
“老頭子……可以試試。”魯鈍老頭兒看著那被金色蟲子寄生的腦花,眼裏泛起精光。
“好,我等你消息。”
餘琛點點頭,離開了齊物司。
據(jù)魯鈍老頭兒說,當(dāng)初他破解文聖老頭兒的神薹,用了將近個月的時間。
想來這一次,也不會短到哪兒去。
所以餘琛囑咐下去以後,餘琛來到黃泉河畔。
與此同時,度人經(jīng)上,金光大放。
朱萬田的兩枚遺願,一為【不共戴天】,一為【物歸原主】,這會兒都已經(jīng)全部完成了去。
他的鬼魂也褪去了那猙獰可怖的模樣,變成了一個富態(tài)的中年男人,朝餘琛深深躬身道謝後,了卻了陽間事,乘上那黃泉烏篷船,度過黃泉轉(zhuǎn)生投胎去了。
度人經(jīng)卷中,泛起水波般的漣漪,漣漪裏有兩枚事物飛出來,落在餘琛手裏。
正是他完成兩枚遺願的獎勵。
且看那是兩本淺黃色封皮的古書,通體陳舊,釋放出一股腐朽古老的意味兒。
兩本古書一碰到餘琛手臂,便化作流光鑽進他的身軀。
空明悟道,神通自成。
其一名為黑紮術(shù),乃是一種古老的詛咒之術(shù),取被紮者頭發(fā)毫毛指甲血液等任一即可,藏於稻草人裏,以銀針紮之,以銅刀斬之,以金劍削之,便可使那被紮者受同等損壞,可害人於千裏之外,悄無聲息,極為陰險,極為惡毒。
當(dāng)然,這黑紮術(shù)也和被紮者的道行境界有所關(guān)係,若是對方太過強大,不僅黑紮不成,還有可能被反噬。
倒是一門頗有意思的神通術(shù)法。
其二,曰“符水”,顧名思義,可借天地之炁為筆墨紙硯,在虛空畫符,種類繁多,有諸多奇效。
餘琛試了一試,手指劃動之間,一枚玄奧的符紙便出現(xiàn)在虛空當(dāng)中,寬一寸二,長一尺三,如紙如帛,散發(fā)隱隱白光。
符成,餘琛一把抓住,往嘴裏一塞,咕嚕吞了。
剎那之間,且看身上白光大放,所有塵埃汙漬,盡皆洗去了。
方才那符白符,名為“避塵”,吞服而下,可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渾身不染塵埃。
餘琛覺得好玩兒,手指又動,畫出一張黃符來,啪一聲往腳上一貼。
頓時,便感覺在完全沒有使用道行的前提下,身輕如燕,步履輕盈。這黃符,喚作“飛身”,又是一枚加快奔行速度之法。
淺嚐輒止以後,餘琛收起度人經(jīng),迴了不歸陵上。
找到虞幼魚,問那腦中金蟲是不是她那方天地的事物。
後者聽了描述,卻是一臉茫然,表示從未聽聞。
餘琛聽聞,也隻能罷休了。
但直覺告訴他,那鐵棺裏地腦花兒的身份和背後的秘密,很重要。
因為這很可能和仁德王裝病都要遠赴海外的原因有關(guān)係。
和那仁德王口中“京城的病”有關(guān)係。
一開始的時候,餘琛還以為仁德王是發(fā)現(xiàn)了戚後的秘密,所以倉皇而逃。
但這會兒他驚覺過來,似乎……並非如此。
——畢竟戚後和那海外邪修的整個事件脈絡(luò)裏,沒一點兒提到和這鐵棺裏的神秘腦花。
所以仁德王遠赴海外,或者說他的倉皇逃竄,似乎是因為別的原因。
一個讓幾乎內(nèi)定的太子,未來的大夏皇帝都落荒而逃的原因。
可惜魯鈍破解那神薹還需要時間,虞幼魚又對那腦中金蟲一無所知。
那麼,似乎就隻有一個人可能知曉背後的隱秘了。
——八皇子,周助。
雖然無塵不曉得他究竟為什麼要奪取鐵棺,但既然他要取,至少應(yīng)當(dāng)知曉鐵棺中的神薹究竟是誰的吧?
不過雖然鐵佛陀和八皇子約定了交貨的時間和地點,但這會兒鐵佛陀的覆滅人盡皆知,八皇子隻要腦子沒被門夾了,就不可能如約出現(xiàn)在約定的地兒。
那就隻有……親自去找他了。
於是,天色入暮,京城燈火通明。
餘琛趁著夜色,下了山去。
對於絕大多數(shù)人而言,皇宮乃是絕對的禁地,一輩子恐怕也沒有任何機會踏足。
可對於餘琛來講,要進去那森嚴(yán)的大內(nèi)皇宮逛一圈,那就跟下山買個菜沒什麼區(qū)別。
夜色沉沉,餘琛就這樣大搖大擺跨過洛水,進了皇宮。
森嚴(yán)的大內(nèi)禁宮裏,十步一哨百步一崗的禦林鐵衛(wèi),麵對閑庭信步的身影,沒有一點兒反應(yīng),就好像完全看不到一樣。
——障目符。
符水一類中一種障目之術(shù),貼在胸口,可讓人視若無睹。
當(dāng)然,對於高境界的煉炁士,用處不大。
不過對皇宮裏這些沒什麼神智的禦林鐵衛(wèi),卻是足夠了。
而那些道行深厚的煉炁士,有森羅臉譜的掩藏,也察覺不到什麼異常。
一路前行。
深夜的皇宮,燈火通明,偶爾有一隊宮女提著花燈,匆匆而過。
餘琛沒有多作停留,朝八皇子周助的寢宮而去。
和他那極不起眼的身份一樣,八皇子的寢宮位於皇宮北宮邊緣,住在一座名為“萬永”的宮殿裏邊,經(jīng)常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得出一次門兒,所以哪怕是皇宮裏的人,對於這位八皇子也相當(dāng)陌生。
甚至很多時候都想不起來這偌大深宮裏還有一位殘廢的皇子。
半個時辰後,餘琛來到萬永宮。
黑漆漆的宮殿,沒有掛燈,沒有點燭,陰風(fēng)陣陣,森然恐怖。
和恢弘大氣的皇宮,格格不入。
如同鬼蜮。
餘琛皺了皺眉頭,邁步踏入。
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兒。
偌大的萬吉宮,鬼影兒都沒一個。
你說哪怕那周助再沒存在感,人家也是個皇子吧,而且他雙腿殘疾,行動不便,肯定需要人伺候才是。
但這巍峨的萬永宮,不僅沒人,燈都沒點。
疑惑之間,餘琛來到萬永宮寢房前。
門窗緊閉,密不透風(fēng)。
借著月色,能通過那窗花看到裏邊兒,影影綽綽,好似有人在左右遊蕩。
——有人。
那就行。
餘琛藝高人膽大,隻要人在,管你什麼妖魔鬼怪,天王老子來了也得被撬開嘴。
推門而入。
吱嘎。
兩扇朱紅色的門扉被推開,木頭摩擦間發(fā)出沙啞的聲音,在寂靜的萬永宮顯得極為刺耳。
唿——
一陣涼風(fēng)從屋外吹進房裏,漫天白色紗幔飛舞起來,在梁柱之間遮上了一層有一層。
緩緩落下。
然後,其中的景象,終於映入餘琛眼簾。
紗幔之後,寬大的橫梁上,三尺白綾垂落而下,一道道身影懸掛在白綾上,眼眶暴凸,紅舌垂落,好似一個個布娃娃,隨著夜風(fēng)左右搖晃。
好家夥!
餘琛直接好家夥!
怪不得整個萬永宮都沒人啊!
都在這兒整整齊齊掛著呢!
他抬頭看去,那些屍首早已咽了氣兒。
根據(jù)裝扮來看,有太監(jiān),有宮女,有管家……就像是萬永宮的所有人,都被吊死在了這兒。
穿過他們的屍首,餘琛來到宮殿盡頭。
房梁之上,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被高高吊起,瞪著雙眼,斜吐著舌頭,隨風(fēng)飄蕩。
——八皇子,周助。
雖然沒親眼見過,但餘琛從文聖老頭兒的走馬燈裏認(rèn)識他。
這個吊死在房梁上的少年,就是八皇子周助,也是雇傭鐵佛陀奪取鐵棺的幕後黑手。
——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