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菩薩和姬天明看那巍峨的恐怖巨鼎。


    血光瀲灩，腥臭刺鼻。


    但除了最開始被傾倒下來的那古仙之血以外，這巨鼎之中剩下的，全是那人血妖血的混合。雖說看起來惡心又恐怖，但實際上沒有任何殺傷力。


    三人的眉頭，死死皺起。


    倘若大智天菩薩的目的，當真是將整個摩柯金山都煉化了去，那這魚目混珠的人血妖血是自然不可能成功的。


    假的，都是假的。


    古仙血是假的，煉化摩柯也是假的。


    連同大智天菩薩本身，都是假的！


    那不過是鑲嵌了他的一枚舍利的傀儡化身罷了！


    於是，恍然大悟！


    怪不得大智天菩薩一直以恆沙萬界應對二人，而未曾施展他的十戒神通。


    怪不得他不受大歡天菩薩摩柯業火的影響，因為他壓根兒就隻是一具沒有神智，被提線一般操控的傀儡！


    但既然如此。


    真正的大智天菩薩，又在何處？


    或者說，倘若他的目的一開始就不是煉化整個摩柯金山。


    那麼他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麼？


    “小生猜測，大概是……調虎離山？”姬天明臉色如水一般陰沉，喃喃開口。


    至於這個“虎”是誰，那就不言而喻了。


    ——大極天和大智天菩薩！


    而那“山”，便是……摩柯通天塔，地下十八層！


    一念通，百念通！


    姬天明攥緊拳頭，指甲都嵌入了掌心裏！


    “怪不得最近邊境的域外邪穢，突然像是發了瘋不要命一般衝擊大千現世。


    老師同小生都還在想，在天機列陣之下，他們絕無一絲攻破大千現世的機會，為何還要拿命去拚，去搏。


    大抵便是為了要牽製天機閣，讓兩位菩薩走出摩柯通天塔地下十八層！”


    這位天機少司的聲音，好似從牙齒縫兒裏擠出來那樣，憤怒，懊惱，皆而有之。


    至於為何非要讓兩位菩薩離開通天塔地下十八層，那或許就關乎大智天菩薩的真正目的了。


    “那位大智天菩薩，不愧是繼承了摩柯古佛‘智’的化身啊！”


    姬天明神色冷峻，開口道：“勾結域外，勾結本真，演出這般一場大戲，便是為了……”


    “——解封古仙之顱。”大極天菩薩，接過了他未曾說完的話，雙目之中，熊熊怒火，近乎無窮無盡地燃燒！


    或者說，複蘇那鎮壓於西域摩柯聖寺禁區中的怪物！


    世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隻知曉摩柯聖寺的禁區當中，鎮壓著可怕的怪物。


    卻不知曉那究竟是什麼事物。


    但兩位菩薩作為鎮守封印之人，還有天機閣的姬天明，卻是無比清楚。


    ——那禁區之中，以摩柯通天塔鎮壓的，不是別的什麼，正是當初天人之戰時，留在東荒被無數大能斬殺分屍鎮壓的最後一尊古仙！


    他的頭顱，便被鎮壓在西域，摩柯聖寺！


    因為摩柯聖寺在三大聖寺中，隱隱拔得頭籌，最為強大，所以擔當那鎮壓古仙頭顱的職責！


    摩柯聖寺三位古老者從不沉睡，代代相傳的原因，就是要看守鎮壓那古仙之顱！


    而大智天菩薩已經反叛，倒戈向本真教，倒戈向域外邪穢。


    那麼值得域外邪穢和本真教下如此血本，大肆進攻大千現世，掏出如此巨量的古仙血——盡管那巨鼎中餘下的全是人血妖血濫竽充數，但先前傾倒下來的可是實實在在的古仙血，哪怕對於本真教來說，也是一筆大數目。


    付出如此可怕的代價。


    為了什麼？


    三人隻能想到一件事。


    ——古仙頭顱！


    他們的目的隻能是，解封那恐怖的古仙頭顱！


    於是，盡管隻是猜測，但已八九不離十。


    三人幾乎沒有絲毫的停頓，一瞬間撕裂虛空，迴到摩柯金身，趕往那摩柯通天塔！


    阻止大智天！


    可留在那一刻，留在他們踏出恆沙萬界的那一刻。


    一聲無比恐怖的可怕轟鳴，自天地之中響起！


    轟隆隆！！！


    如雷鳴，如天崩，如地陷！


    然後，三人便眼睜睜看著，那高聳入雲的摩柯通天塔，轟然坍塌！


    就好似在內部發生了什麼恐怖的爆炸一般，無比巍峨的摩柯通天塔炸碎開來！


    天上三十三層，層層崩塌，無數土石破碎斷裂，轟鳴震蕩！


    地下十八層，同時炸裂，地動山搖，如地龍翻身，金山顫抖！


    無窮無盡的恐怖煙塵，籠罩了整個摩柯金山！


    於是姬天明和兩位菩薩的臉色，更加是難看到了極點！


    ——通天塔，沒了，通往禁區的捷徑，沒了。


    他們若是想要趕往禁區，就要橫跨近半個西域！


    哪怕是菩薩之尊，加上老青牛金灋橫渡虛空之能。


    至少也要小半天。


    “走！”


    大極天菩薩深吸一口氣，卷起滾滾佛光，便朝那禁區方向殺去！


    途中，姬天明試圖聯係他的老師天機道人，請其降臨。


    但那位老人，如今坐鎮天機列陣，鎮壓域外邊境，卻是抽不出手來。


    末了，他隻告訴姬天明一句。


    ——禍福相依。


    姬天明沒聽明白，但唯一知曉的是老師大抵是指望不上了。


    便隻希望兩位菩薩可以快一點！


    再快一點！


    在那古仙之顱真正破開封印之前，阻止大智天菩薩！


    否則……


    恐怕整個西域，都要在熊熊烈火中，付之一炬！


    ——古仙·勾胤，身如長蟲，豸身人頭，居星海之端，發如蛇，蠱惑人心，腹藏烈火，可灼世，不死，不滅。但畏香火願力，遂將其分，頭鎮西域。


    這是天機閣的密卷中，對於那被鎮壓在東荒大地的古仙的記載。


    盡管姬天明並未親眼見過，但仍深知其可怕！


    ·


    ·


    同一時間，摩柯禁區。


    這一片方圓萬萬裏的荒蕪之處，好似一道惡劣的傷痕，紮根在西域大地之上，觸目驚心。


    而那一刻，禁區中央。


    先前那大極天菩薩和大歡天菩薩鎮壓禁區的位置。


    大智天菩薩，橫亙天穹。


    他收迴手，一縷縷恐怖的邪道香火，緩緩繚繞。


    而片刻之前，他手指的方向，正是那已然崩塌的摩柯通天塔，地下十八層！


    顯而易見，正是這大智天菩薩的真身，摧毀了摩柯通天之塔，拖延時間。


    做完這一切後，他長吐出一口濁氣，似在對誰說話那樣。


    “吾一開始的計劃，是在取得恆沙萬界以後，留下舍利傀儡，執掌恆沙萬界，將那兩迂腐之輩鎮壓或困在恆沙萬界。可不料想，恆沙萬界不知為何，突然脫離吾之掌控。


    但，無妨。


    吾以戒刀斬碎通天之塔，他們想要踏入禁區，隻有橫渡虛空而來，至少也要半日光陰。足夠了。”


    轟隆隆！


    滾滾天穹，動蕩雷鳴，好似迴應那般。


    “你們曾應許吾的，西域重開之日，構築吾心向往之佛國。”大智天菩薩再道。


    轟隆隆！


    又是雷鳴。


    於是，大智天菩薩方才點頭。


    原本說來，僅是口頭承諾，還是陰險狡詐的古仙的口頭承諾，別說大智天菩薩，哪怕就是隨便來一個和尚，恐怕都不會相信。


    可偏偏，他就信了。


    隻看大智天菩薩的眼眸深處，一縷縷黑線閃過，好似……頭發那樣。


    然後，他抬起手來，指向那大極天菩薩和大歡天菩薩留下的黃金舍利。


    兩柄雪亮的天刀，一閃而過。


    砰！


    砰！


    兩聲脆響，便見那黃金舍利，炸碎開來，化作漫天金光，灑落而下。


    但還未落在地上，便被無窮無盡的黑暗，吞噬淹沒。


    然後，大智天菩薩取出來一個鐵鑄葫蘆，打開葫蘆嘴兒。


    便見其中，滾滾無窮的邪道香火，蔓延開來！


    充斥和籠罩了整個天地，無窮無盡！


    “哈……唿……唿……哈……”


    虛無之中，好似大快朵頤的聲音，響徹起來。


    而這般動靜，似乎也是觸動了什麼那樣。


    整個禁區，一縷縷黃金色的紋路亮起，環繞天穹，籠罩大地，化作一尊無窮龐大的可怕陣法！


    鎮壓邪穢！


    然而，大智天菩薩見狀，冷哼一聲，雙手高高舉起，十戒化作的可怕天刀懸浮天穹，斬出無窮無盡的可怕刀光，將那陣法的重要節點，全都擊毀！


    於是，好似黃金刻畫的大陣，僅是閃爍一番，便黯淡下去。


    虛無中，那大快朵頤的聲音，愈發急促，愈發洪亮。


    就好似被饑餓折磨了漫長歲月的餓癆鬼撲上了滿漢全席，瘋狂吞吃，吞吃那無窮無盡的邪道香火。


    而大智天菩薩望著這一切，雙目之中，也閃過茫然。


    似乎在思考，自己這般動作，究竟是對是錯。


    但再一次，他的雙目深處，無數的黑發之影，閃爍之間，那目光再度變得堅定而篤信。


    盤膝坐下。


    靜待……涅盤之後，新的世界。


    直到某一刻，從那坍塌的通天之塔的殘骸裏，發出細碎的聲響。


    土石剝落，煙塵翻湧。


    唰！


    一隻蒼白的手，好似地下的鬼魅一般，探出來。


    緊接著，一道渾身灰不溜秋，沾滿塵埃汙穢的身影，從地裏爬出來，咳嗽兩聲，拍了拍塵土，望這方天地。


    那一刻，大智天菩薩的眉頭，猛然皺起。


    瞬間出現在那身影麵前，卻見對方，頗為靦腆地撓了撓頭。


    “我說我迷路了，菩薩信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