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覺到,來自工作上的壓力變大了許多,我能猜到原因,但是這反而給了我動力,原本我提出重新迴到大學裏教書不過是為了證明自己是有能力的,以前是為了證明給婆婆看,而現在是為了證明給自己看。
曾一度被人稱作神童的我,怎麼可能連自己都養不活,前25年不靠別人我不也活過來了。
這麼想著,我信心滿滿,連平時都有動力了許多,身體裏似乎充滿了力量,我整個人都覺得神清氣爽了許多。
教師公寓的審核一直沒有批下來,我等不了,於是打算自己去催,看到我主動敲開教導主任的門,教導主任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
從同事私底下的八卦中我能猜到幾分,原本我就是靠關係進來的,這不是秘密,我的特殊待遇擺在那兒,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說實在話,我心裏是虛的,現在競爭力那麼強,我不敢保證我那張博士文憑能保住我現在的位置,要是被學校一腳踢開了,我真的無處可去了。
這也是我拚死拚活給學生列提綱的原因,我在學校裏悠閑了那麼久,到最後了起碼要有點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我跟教導主任交涉了一下,問他為什麼我的批準還沒下來,教導主任摸了摸自己光滑的頭頂,說:“哎呀,這個又不歸我管,我也不知道是怎麼迴事呀!”
我在心裏冷笑了一下,問:“那是歸哪裏管?”
“這個……”教導主任快把自己的頭皮給蹭掉了,說:“紀老師,要不這樣吧,我去給你問問,不過你為什麼要申請教師公寓啊,畢竟是集體宿舍,住宿條件不怎麼好呀!”
果然。王家不會把這些事拿出來說,畢竟這不是多光彩的事情,社會地位越高的人越是在乎麵子,但是消息總會流出來,一張張嘴傳下去,就不妙了。
我看我還是找找房子好了。
而就在這時,正平找上門來了。
我迴到辦公室的時候就看見正平坐在我的位置上,我頭皮一炸,差點落荒而逃,正好正平剛好看到了我,叫了一聲我的名字:“姚楠。”
一瞬間,我竟然有種穿越到三年的錯覺。那個時候我還是新人教師,還沒學會在課堂上遊刃有餘,而就在那個時候,我遇到了正平,他從我的教室外走過,看到他,我如同吃了安定丸一般,不再害怕緊張了,繼續上課,等我迴頭看的時候我看見正平就站在窗口,笑得溫和又善良。
忽然想起這個細節,如今我隻剩悲哀,或許我也是愛著他的,隻是感情不夠熱烈,又參雜了太多現實因素,所以我一直搞不明白我對正平是何感情。
而到了能分清的時候,也已經晚了。
魏源緯今天又買了一堆零食,拎著滿滿的包興高采烈地去圖書館了,這下子辦公室就剩了我和他兩個人,麵麵相覷,著實尷尬不已。
我是故意不接他電話的,因為我能猜到他要跟我說什麼,我怕聽到,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不過現在看來,是他等不住了。
外麵已經聚集了幾個人,幾個女老師湊在一起小聲議論,正平也算是風雲人物了,從我進學校開始就有人在暗地裏好奇這個給我找了關係進來的幕後人。
有人說,人們憎恨特權,隻是因為他們享受不到特權。
正平留在這裏實在太顯眼了,我別過頭,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過換個地方吧。”
正平懂我在避諱什麼,便沒有說什麼,默默跟我離開了學校。
我們找了個安靜的茶餐廳,這個時候茶餐廳裏幾乎沒什麼人,於是沉默也叫人害怕。
最後還是正平先開了口:“姚楠,首先我要謝謝你。”
我“哦”了一聲,心裏想你謝我什麼,謝我傻傻被你利用當做擋箭牌?
“我後來去找蘇聰談了一下,他告訴我你沒有答應他把照片暴露給媒體,但他還是覺得氣不過,所以把照片給了我媽。”
“哦。”我咬著飲料吸管,一點都喝不下去,這個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我還能說什麼,誤會解開就好,我雖然不是個好人,但是我不想到最後在他的心裏變成一個卑鄙的小人。
又是一陣沉默,最後我聽到他說:“姚楠,我對不起你。”
我沒有說話,對不起就夠了哦,不過似乎除了對不起,我也從他這裏得不到什麼,有的時候糾結到最後,發現什麼都糾結不到,白浪費了時間感情。
所以我打算放手了。
隨你們去了,我放過你們,你們各自安息去吧,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麵前就好了。
可是偏偏,正平的嘴還閉不上了:“我和有希已經打算去國外了,國外的醫學水平畢竟高點,我已經聯係好了那邊的醫生,就算有希治不好了我也打算陪在他身邊了,所以姚楠,關於離婚,我希望你再考慮考慮,畢竟這麼一直托著,誰都不好受。”
是,不好受,“那你跟我,哪個更難受?”
這句話我直接問了出來,正平愣了一下,驚訝地看著我,似乎是沒有意料到我會忽然說出這句話來,他臉上驚訝的表情退去後,他嚴肅說:“姚楠,你是個聰明人,不會做這種傻事。”
嗬……聰明人,你覺得這樣誇獎我,我就會說,好的,我們離婚,離婚協議在哪裏,我來簽字?
別搞笑了。
“那你當初找上我,是不是就是認為,我是個聰明人,就算將來離婚了,也會幹脆許多?”
正平臉上表情一怔。
果然。我心頭一涼,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正平:“離婚的事情,抱歉我現在沒法迴答你,反正你還要去國外,離婚的事情等你迴來再說吧,我還有事,我要迴去了。”
說著,我就離開了茶餐廳,一出來這個城市兇殘的寒風一下子就把我吹成了傻逼,我捂緊了自己,心想我還真是傻逼呢。
明明已經決定好了,卻在下一秒後悔了,我自己都要唾棄這樣猶豫不決的自己了。
正如正平所說,我是個聰明人,我腦子從來不笨,放做三年前的我,肯定能夠瀟灑甩手離去,正平沒有看錯,隻是時間會把變得連自己都不認得,現在的我有太多不甘,更有太多不舍。
在外麵隨便吃了點東西後,我迴到學校批改試卷,在我千叮嚀萬囑咐下要認真看提綱的熊孩子是考成什麼樣子了呢。
一個下午,我批改完了試卷,鬆了一口氣,全班水平都不錯,沒過的人就幾個,我一下子覺得輕鬆多了,這下子我應該不用擔心被學校踢出去了。
傍晚的時候我把試卷和統計結果交給了組裏,組長一臉驚訝地看著我,說:“你都改完了?!”
“啊,改完了。”我點點頭,我瞥了她的桌子一眼,發現她的桌子上還堆著一堆論文。而她的電腦界麵,還停在淘寶。
我一下子覺得更加自信了,學校又不是眼瞎,哪個有能力,哪個遊手好閑,一眼就能看出來。就算我是通過關係進來的,但是我還是有拿得出東西來的。
我受到了不小的鼓舞,交完了試卷後我到學校食堂好好吃了一頓,我發現好像自從學生時代結束後,我就從沒有這麼開懷吃過,一時間,我竟有點想念那條家門口的小吃街。
我拿出手機,打算打個電話給杜譯承,約他晚上去那條小吃街再狂吃一頓,可是這個時候,另一個電話先打了進來。
是教導主任,我心一驚,小心翼翼接起來:“喂?”
教導主任的聲音冷冷的:“紀老師,你來我辦公室一趟,我有事要找你。”
我滿頭霧水,難道是教師公寓的事情?不會吧,現在的教導主任怎麼可能會對我的事情那麼積極。
我心裏疑問著,但還是趕緊去了教導主任的辦公室。
一打開門我才發現辦公室裏還有別的人在,是我們組的組長,淘寶完了?我心裏想。
走近了我才發現教導主任的桌子上有一摞紙,是我傍晚剛交上去的學生試卷。
我一下子有了不好的預感。
教導主任看到我,說:“紀老師,你來了,”說著指了一下組長,說:“你說吧。”
“好的,”組長轉頭看著我,拿起一張試卷說:“紀老師,這試卷是你自己出的?”
“是的。”不是你說的任課老師自己出試題麼,我有按照教學方案來寫,試題也沒有過分簡單,我自認出得還是不錯的。
“那你來解釋一下為什麼這幾個簡答題是一樣的答案吧?”
說著把幾張試卷在我麵前排開,指著其中的一題簡答題。我看了一下,確實好幾個人都是一樣的答案,我又看了下問題,說:“這個關於文學標誌的事情,答案都是固定統一的吧?”
“好,這題不算,來看這幾題。”
說著又圈了幾題,我驚訝地發現學生的答案竟然都是一樣的,還是標準答案,改的時候我沒有注意,光高興學生答案全正確的了!
我冷汗一下子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