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前又是一陣昏黑,可是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對我說,不能死,父親的仇還沒有報,絕不能死,必須要離開這裏!
這個聲音就像一針強心劑,讓我慢慢坐起身來,我搖晃著身體下了床,腳下卻像是踩在了棉花上,我強撐著一步步走到衣櫃前,打開門,抖著手換上了一身衣服。
我又搖迴到床邊,拿起床上的手機,然後又搖到了客房,從衣櫃裏拿出了行李箱。
我一直做著隨時離開的準備,所備必的東西早放在了行李箱裏。
我拖著行李箱,足足用了近十分鍾才慢慢走下了樓,哈雷從它的房間裏跑了出來,像是知道我要離開一下,它咬著我的褲角不讓我走。
我手撐著樓梯欄桿,慢慢坐在了臺階上,伸手抱住了哈雷的脖子。
哈雷鬆開了我的褲角,抬起頭用它柔軟的舌頭舔著我的臉,眼裏竟有著明顯的依依不舍。
我的鼻子一酸,輕輕地吻了吻它的頭:“哈雷,我再呆在這裏就會死的,如果有一天可以的話,我會來接你,然後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哈雷像是聽懂了我的話,眼裏竟顯出悲傷之色,我撐著樓梯欄桿搖晃著站起身來,慢慢往門口走出,哈雷沒有再攔著我,跟著我走到門口,在我關上門的剎那,我聽到它發出低低的嗚嗚聲。
我的眼淚掉了下來,可是沒有迴頭地離開了別墅。
外麵漆黑一片,一陣寒風撲麵而來,我覺得整顆心髒都哆嗦地收縮了起來,馬路上沒有車,也沒有看到行人經過。
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離開那裏,可是一個人走在這漆黑的路上,竟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去哪裏。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悲,為何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竟像個無家可歸的遊魂。
我的家在哪裏?我哪裏有家啊?我那個溫暖而幸福的家都毀在了孤文騫的手裏了,我本就是一縷遊魂,如果不是複仇的念頭支撐著我,在母親離開的時候我也準備和她一起去和父親相會了,那樣我們一家也就團聚了。
天越來越黑,風也越來越冷,天空裏還飄起了雨,沒多一會兒我已感覺渾身淋濕了,寒意一陣陣侵入身體裏,我深身抖地連腿都快邁不開,可是我硬撐著繼續往前走。
突然一道強光撲向了我,我根本沒有力氣去躲閃,我隻覺腿一軟,接著整個人便融入進了這黑夜當中……
仿佛又做一個漫長的夢,這一次不是黑暗而全是迷霧,我整個人漂浮在迷霧之中,就像脫線的風箏往望不見頭的迷霧深處飄去,可是卻好像有一股力量緊緊地抓住我,就像把牽引風箏的線又重新接迴到我身上,拉扯著我,不讓我飄遠。
有一個聲音在低低地叫著我,聲音既熟悉而又陌生。
還有一個聲音在我耳邊叫喊,不能死,絕不能死,這樣死了怎麼去見父親和母親?怎麼給他們一個交待?
仿佛經曆了一個世紀般的漫長,眼前的迷霧漸漸散去,我迷朦的眼前看到有人影晃動,耳朵有說話的聲音,可是什麼也看不清,什麼也聽不清。
身體卻有了感覺,一會兒如跌冰穀,渾身冰冷的仿佛心髒也被凍結,一會兒又如被推進了煉丹爐,在七七四十九天的三昧真火之中煎熬。
一定是跌進了地獄,否則為何會如此這般痛不欲生?
欲對我不利的人,我會讓他痛不欲生,我整個人都陷入混沌之中,孤文騫的這句話仍清地閃現進了腦海裏。
孤文騫,這個名字突然讓我感覺好遙遠,卻又清晰的讓我怎麼也抹不去,我像念咒一樣開始念這個名字,可是卻像給自己的念緊箍咒一樣整個頭痛得像是要炸開了花。
“暖雪,”一個帶著痛意的聲音在叫我。
我緩緩睜開眼睛,一張熟悉的臉印在眼前,我現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這張臉,我把眼睛又閉了起來。
“暖雪,”他又叫了我一聲,聲音裏的痛比剛才更明顯。
我想自己一定是神智不清出現了幻覺,他從來都不會這樣叫我,更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叫我。
我閉著眼睛不想睜開,一隻手撫上了我的臉,接著兩片帶著涼意的唇輕柔地落在了我的臉上。
“暖雪,”他附在我耳邊又低低地喚了一聲,聲音裏的痛楚振著我的心,不由自主地輕顫了一下。
我慢慢睜開眼睛,看到總是幽沉不見底的一對黑眸裏布滿了血絲,總是泛著冷峻之色的臉此時憔悴異常。
難道我們一起下了地獄?他這樣的人,入了地獄怎麼沒有直接被打入第十八層?我的嘴角浮起一抹譏笑。
他布滿血絲的黑眸裏閃過一絲心痛,可是我隻想無視這些,蘇翠蔓說他薄情,我說他根本就是沒有心的絕情之人。
我再次閉上了眼睛,把臉轉向了旁邊不去看他。
我聽到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然後四周又歸為了安靜。
等我徹底清醒時,我才知道自己那晚因發高燒後又淋了雨直接轉為了肺炎,在醫院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
我昏迷了三天三夜,他也沒有閉眼的陪了我三天三夜。
不是想我死嗎?怎麼又救了我?還這樣讓自己受苦,難道是覺得我這麼容易就死了太沒趣了,把我救活了繼續玩耍?
我心裏一絲感動也沒有,隻有厭惡和恨意。
常薇來看過我,孤子鶴也來看我了。
他望著我滿臉滿眼都是心疼,看到了他,我冰冷一片的心仿佛湧進了一絲暖意。
兄弟兩人為何這般天壤之別?一個人讓我恨之入骨,一個人卻又總讓我歉意而難過。
我低下頭去不敢看他,他卻一把將我擁進了懷裏,他什麼也沒說,可是我卻感覺他的身體在微微發抖。
“子鶴,我沒事,不用擔心我……”我想寬慰他。
他卻忽然低下頭來一下吻住了我。
我瞪大了眼睛,反射性地想要推開他,他卻收緊了摟著我的雙臂。
“暖雪,跟我走,我們離開這裏,你想去哪裏都可以,”孤子鶴的嘴唇離開了我的唇,滑到了我的耳邊,我聽得出來他的聲音裏滿是自責和心疼。
我的眼眶濕潤起來,這一刻我的心真的動搖了,遠離仇恨,遠離傷害,跟著孤子鶴走吧。
我相信孤子鶴永遠也不會傷害我,和他在一起我一定能過上平靜的生活,也許還能體會到我幾乎已經遺忘了的幸福。
我真得覺得好累,想有個依靠,而孤子鶴就像是能給我依靠的港灣,我好想靠在他懷裏歇息歇息。
我的頭伏在他的懷裏,雙手不由自主地環住了他的腰。
“放開她,”一個冷沉的聲音響起。
仿佛幾個月前發生的一幕再次重現,孤文騫又出現在了我和孤子鶴的麵前,仍然用同樣的語調說著同樣的話。
孤子鶴慢慢鬆開我,仿佛怕傷到我,動作輕柔地扶著我靠坐在床頭,然後轉過身去望向了孤文騫,我能感覺到孤子鶴渾身都充滿了怒意。
“哥,我放棄和你爭是以為你會好好對她,可是沒想到你卻這樣傷害她,這一次不管你怎麼阻攔,我都會帶她離開,”孤子鶴的聲音裏也充滿了怒意。
“沒有我的允許,誰也別想帶她走,”孤文騫一臉的冷沉。
“哥,我知道你勢力很大,可是我一定有辦法帶她走,不管你怎麼阻攔,”孤子鶴的臉上有著不可動搖的堅定之色。
我微一凜,明白對於孤文騫所做的事,孤子鶴一定全都知道,隻是孤文騫是他的親哥哥,是他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為了保護自己的親人,他選擇了沉默。
“你如果不想看到她再受到傷害,你就絕了這份心思,”孤文騫冷聲道。
孤子鶴憤怒地看著孤文騫,孤文騫隻是冷冷地看著我,我別轉開頭不去看他。
孤子鶴深吸了口氣,轉頭望向了我,臉上露出了一抹痛苦之色,他彎下身輕輕握住了我的手,眼神裏滿是心痛和不舍:“暖雪,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裏,相信我好不好?”
我望著他輕搖了一下頭:“子鶴,別再我為做什麼,不值得”。
孤文騫的出現,把剛才我出現的那一瞬想和孤子鶴離開的恍惚全給擊散了,我的理智又恢複了過來,雖然我恨孤文騫,可是不是想看到他們兄弟為了我而反目成仇,因為我不想傷害孤子鶴。
而且我還明白一件事,就算現在兩兄弟這樣劍拔弩張的相對,可是他們畢竟是親兄弟,而且感情的深厚程度不是一般所能想像的,如果孤子鶴知道了我的真正目的,一定會心痛和後悔,我不想把孤子鶴也拉進這場混水之中。
“我認為值得就值得,暖雪,你一定等我,”孤子鶴的臉上露出堅毅的神情。
我仍然輕搖著頭,孤子鶴卻對我微微一笑,俯下頭在我的額頭上輕吻了一下:“一定等我”,說完轉身走出了病房。
我望著他的背景有些發怔,孤文騫一直一言不發地看著我,身上的陰鬱之氣又濃烈了幾分。
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後,我還是被孤文騫帶迴來了他的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