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去河內(nèi)附近探視有無董軍動向的斥候方離軍營,奉命西去陽城輪氏的樂進亦剛帶部開拔,陽城那邊忽有人來報。
來的是陽城縣的縣主簿。
他卻不是來找荀貞,而是來找孫堅的。
不管怎麼說,孫堅現(xiàn)在是潁川太守,所以縣中有事,縣吏肯定是先來找孫堅稟報。他先去了孫堅的軍營,聞得孫堅來了荀貞帳中,遂又趕來荀貞營裏。
孫堅荀貞對顧一眼,兩人不約而同想道:陽城主簿忽趕來求見,莫不是轘轅關(guān)的董軍來襲
孫堅說道:快叫他進來。
陽城主簿入到帳中,頭上汗水涔涔的,身上穿的官衣也都被汗水溻透,臉上灰頭土臉,一道汗一道塵土,一看就是剛從陽城到的陽翟,來不及休息,便趕著來求見了。
荀貞孫堅兩人眼見他這般模樣,皆心頭一跳,更覺得恐怕是董軍奔襲陽城了。
隻是,荀貞心中稍有狐疑,他心道:剛接報說董軍出了轘轅關(guān),轘轅關(guān)到陽城數(shù)十裏地,便是騎兵,也不可能奔襲得這麼快啊。
孫堅問道:有何要緊之事讓你這麼急匆匆的
陽城主簿拜倒行禮,旋即起身,答道:府君將軍,少府陰公到了陽城。
少府陰公
這說的是曾為潁川太守做過荀貞長吏的陰修。陰修在潁川當(dāng)了幾年太守,後被征至朝中,數(shù)遷而得拜為九卿之一的少府。荀貞為魏郡太守時,陰修在朝中算是幫過他些小忙。
陽城主簿額上汗淌,迷住了眼,火辣辣的疼,他先抹了把額頭和眼角,把汗水拭去,這才勉強把眼睜開,迴答孫堅:正是。陰公稱是受朝廷所遣,專程來見府君與將軍。
荀貞孫堅再又對視一眼,聽得不是董軍奔襲,兩人都鬆了口氣,但陰修無緣無故地忽然來到,兩人又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詫異和奇怪。
荀貞心道:受朝廷所遣現(xiàn)今哪裏還有什麼朝廷陰公應(yīng)是被董卓派來的。董卓那邊調(diào)動軍隊,作勢欲攻,這邊卻忽然遣朝廷重臣來見我與文臺,卻是為了何故原因不難猜到,荀貞隨即就想到了,他心道,是了,先禮後兵,這定是為勸降而來的。
孫堅也想到了這一層,他問那陽城主簿:陰公現(xiàn)在何處
本是想請他在陽城稍待,待下吏報知了府君與將軍後,再請他來郡府,但陰公不願等,說是身負朝廷重委,不可久候,故而與下吏一起來了陽翟。
已到陽翟
為能使府君與將軍早知此事,故而在離陽翟還有二十裏時,下吏暫辭陰公,舍車就馬,疾馳先來,陰公在後坐車緩行,現(xiàn)下離縣應(yīng)還有十來裏地。
好,這事兒你辦的不錯,看你滿頭大汗的,先下去歇歇吧。
陽城主簿應(yīng)諾,又抹了把臉上的汗,恭謹?shù)匦辛藗禮,倒退出帳。
待他出去,孫堅轉(zhuǎn)對荀貞笑道:貞之,你猜陰少府來是為何事事先也沒打個招唿,也沒一道朝旨,他以貴為九卿之尊,忽然就這麼到了,貞之你說,他這是何意
不該問他是何意,該問董卓是何意。
哈哈。以我料來,他定是來勸降的。
我也這麼想。
那咱們是見他,還是不見
陰公昔日曾為我之長吏,今為朝廷九卿,他既來了,你我不可不見。
噢,對當(dāng)年他為潁川太守時,你曾是郡中督郵。
不錯。
那咱們就見上一見
既然要見,你我就應(yīng)當(dāng)出迎。
說得對,他乃是朝中九卿,身份尊貴,你我是應(yīng)當(dāng)遠迎之。
孫堅荀貞幾句話敲定了見或不見陰修,決定了不但要見,而且還要出外遠迎,兩人遂對顧一笑,攜手而出,召來儀仗,帶上戲誌才荀攸荀彧吳景孫賁等人,共出營往去迎接。
在縣外約四五裏處,荀貞孫堅接住了陰修的車駕。
依照朝廷典製,九卿出行,是有相應(yīng)的車輿製服的,遠望之,前導(dǎo)從行的車騎頗盛。荀貞孫堅兩人的車駕在起隊伍前頭停住,使人過去通報,自在路邊下車相候。
不多時,從對麵停下來的車駕儀仗中出來了幾人。
荀貞看去,中間那個正是陰修。
較之當(dāng)年在潁川時,陰修老了很多,也瘦了很多,發(fā)髻稀疏,行路不快,不過精神還算矍鑠,在兩個屬吏的陪同下,他往荀貞孫堅這邊行來。
荀貞快步迎上,下拜行禮,口中說道:北部督郵荀貞拜見府君。
這卻是在以舊時的彼此官職相稱。
陰修露出了笑容,把他扶起,上下打量,笑道:貞之啊昔年郡中說你是潁川乳虎,當(dāng)時我就知道你將來一定會名揚海內(nèi),成就不可限量,今日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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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shè)如無公當(dāng)年不以貞愚鈍而厚以拔擢,也就不會有貞今日。
你我初次相見,我記得是在西鄉(xiāng),白駒過隙,歲月轉(zhuǎn)逝,掐指算來,已是十來年前的事了。
我來給公介紹,這位便是烏程侯潁川太守行討逆將軍孫文臺。
文臺啊,我是見過的。陰修轉(zhuǎn)過眼,又去打量孫堅,說道,比之昔日,孫侯越見精神了。
孫堅在洛陽待過挺長時間,在洛陽時,他和陰修見過。
他也下拜了一禮,說道:昔日洛陽一別,不意今日又在此與公相見。
陰修歎了口氣,說道:我一把老骨頭了,說實話吧,我也沒想到會能與孫侯再次相見。
孫堅問道:聞聽說公今來鄙郡,是奉了朝旨
陰修下意識地瞧了眼跟從在他左右的那兩個少府屬吏,苦笑一聲,說道:然也,正是。
孫堅轉(zhuǎn)迴頭,召侍立在不遠處的吳景孫賁過來,等他兩人來到,指了指陰修左右的那兩個屬吏,令道:拉到一邊兒去,砍了。
孫堅這句話說得沒頭沒尾,毫無征兆,那兩個屬吏還沒迴過神,已被吳景孫賁兩人拽著拉去了路邊,直到被強迫著跪倒在地,他兩人才反應(yīng)過來,瞥見吳景孫賁抽出了腰劍,他倆麵色慘白,叫道:孫侯孫侯這是做什麼陰公,陰公,快救救我倆,救救我倆啊
陰修也被唬了一跳,忙問道:孫侯,這是作甚
如我估料不差,這兩人應(yīng)是董卓的手下吧
,是。
孫堅雖然猛鷙,然卻非粗心,很多時候,他也是個能察言觀色的細心人,隻從剛才陰修下意識地一個舉動,他就猜出了陰修左右那兩個屬吏必是董卓派來監(jiān)視陰修的,此時聞得陰修承認,他笑道:那不就得了。說著,衝吳景孫賁做了個手勢,把手往下一揮。
那邊的吳景孫賁即舉劍下砍,兩聲慘叫過去,一個人頭落地,之所以一個人頭落地,卻是因為吳景兩人用的是劍,不是刀,本就不合適砍頭,而孫賁更是從沒砍過人的首級,所以吳景下手的那人,腦袋被砍掉了,孫賁下手的那人卻隻被砍斷了半拉脖子。
孫賁想拔劍出來再砍,可劍刃被那人的頸骨給卡住了,拔了兩下沒能拔出,從脖腔裏噴出的血染紅了他的衣甲,噴到了他的臉上,他隨手抹了一把,對吳景說道:借劍一用。從吳景手裏借來了劍,又再劈斫,連砍了兩下,才把那屬吏的腦袋砍下,任之滾落道邊。
這一幕血腥殘忍的景象,使得跟從陰修來的那些人無不驚駭,有膽小的乃至腿軟坐倒地上。
陰修好歹是見過大場麵的,倒沒有腿軟坐倒那麼不堪,但卻也臉色刷白,他顫聲說道:這這。孫侯,這是為何
我與貞之所以興義兵,離本郡,會師於潁川者,乃是為了討除國賊貞之嚐言:漢賊不兩立,我深以為然。那兩人既是董賊臣屬,便是我之仇讎,殺之猶不解我恨。陰公,你問我這是為何我倒是卻奇怪了,難道陰公覺得我不該殺他倆
這這,這倒不是。
那陰公還問什麼孫堅抬眼往陰修的車駕從眾們看去,問陰修道,彼輩中還有誰是董賊臣屬
陰修左右為難。
怎麼陰公不願說
不是陰修不願說,是孫堅的這個問題沒法兒迴答。如說沒有,孫堅肯定不信;可如說有,那麼等將來迴到朝中,恐又該難逃董卓毒手。
陰修心中歎道:我這趟就不該來,可董卓恃兵為雄,操持朝廷,殘忍無道,連袁太傅都被他殺了,他既然要我來,我又怎能不來
方才孫堅叫吳景孫賁殺人時,荀貞沒說話,他知道孫堅這是在給陰修下馬威,用意是省得陰修開口勸降,這時見他在殺了那兩個屬吏後,又逼問陰修,心知是到該自己開口的時候了。
他衝陰修行了一禮,說道:陰公,車駕西遷,去了長安,而今洛陽,廢墟一片。公今既得出朝,以貞陋見,那就不要再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