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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8 聞言東海怨公宰


    東海為州治所在,領(lǐng)十三縣,今有戶九萬餘,口四十五萬餘,算入集簿的郡縣吏員共有千餘,所謂“集簿”,是郡縣向上級單位於每年上計時所呈送的文書,郡縣當(dāng)年的戶口、墾田、錢穀、刑獄等等凡與理政有關(guān)的各方麵都在其中,郡縣吏的在職人數(shù)也是其一。


    東海本是“國”。


    建武十七年,光武帝廢郭皇後,立陰麗華為後,他與郭皇後的長子劉彊不自安,求改封為藩王,十九年,光武廢劉彊皇太子位,改封彊為東海王,因其“廢不以過,去就有禮”,所以特別照顧,使兼食魯郡,共二十九縣,魯恭王好宮室,起靈光殿,甚壯麗,是時猶存,光武詔彊都魯,也就是說,劉彊名為東海王,而實國都在魯,故而,現(xiàn)今魯則稱國,東海為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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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海屬徐州,魯國屬豫州,董卓亂來,州郡自立,本該給東海王的衣食租稅,從陶謙時起就不再給了,隻此一項,徐州每年可多收入數(shù)千萬。


    除東海外,徐州境內(nèi)共有三個王國,分別是下邳、瑯琊和彭城,此三國裏,瑯琊、彭城有王,下邳無王,上任下邳王劉宜薨後,無子,現(xiàn)下海內(nèi)亂,朝廷在長安,既顧不上再立個下邳王,也沒有下詔除國,因下邳而今卻是國中無主。


    陶謙以擊黃巾、籌糧餉為名,悉削此三國每年本該給本國王府的租稅。


    荀貞掌州以來,先是蕭規(guī)曹隨,繼而於月前更進一步,用戲誌才、瑯琊相陳登、下邳相樂進、讚軍校尉及領(lǐng)幕府軍資祭酒陳群等之建議,傳檄諸國,以明帝封皇子時所言為據(jù),舉東海頃王為例,再次削減了給此三國王府的租稅,——明帝封皇子時,無論給縣之多少,常以各皇子年入滿二千萬為止;東海頃王劉肅是劉彊的孫子,永初中,以西羌未平,獻給朝廷了錢二千萬,元初中,複上縑萬匹,以助國費。


    按照戲誌才的意思,他本是建議荀貞“貸王、侯國租一歲”的,也即借此三國和境內(nèi)侯國當(dāng)年的一年租稅,說是“貸”,與“強奪”無異,等到“還”,不知就是何時了。


    本朝豪強勢盛,兼並嚴(yán)重,民不堪負,棄家出逃,桓帝時,陳蕃曾上書說當(dāng)今之世有“三空”之厄,“田野空,朝廷空,倉庫空,是謂‘三空’”,糧食緊張,國家向諸侯王、列侯借貸“國租”時常可見,此亦儼然已成為“漢家故事”了,有漢一代最重“故事”,隻要之前有過成例的,通常都可效行,是以,戲誌才有此一議,隻是被荀彧反對,荀貞才沒有采納。


    徐州境內(nèi)另有侯國,如廣陵侯國,廣陵侯國是廣陵王劉荊的後代,劉荊數(shù)謀叛亂,然因是同產(chǎn)弟,明帝不考究其事,後劉荊自殺,明帝封其子為廣陵侯,服王璽綬,仍食劉荊的故國六縣,傳國至今。荀貞在廣陵時,已削減了給此侯國的歲租稅,至是,亦又再削減之。


    郯縣是州治,同時也是東海郡的郡治。


    邯鄲榮和荀貞同在一城,不需出縣遠迎,他來到州府外迎候荀貞,東海丞秦幹、東海都尉淩操等郡中大吏相從。荀貞與荀彧、戲誌才、辛璦、典韋等由府中步出。


    平時在府,與曹操類似,荀貞也好著便服,薄衣寬袖,裹幘而已,今行郡縣,既是為“彰顯漢家威儀”,卻是衣冠印綬俱全。


    為示重文教,他冠進賢,身為潁陰侯,冠有三梁,時為夏季,所以衣赤,紫綬金印,綬長丈七尺,打成迴環(huán),飄然垂落,腰佩黑鞘直刀,於荀彧等之簇擁下,英武從容。


    見邯鄲榮候在府門外,荀貞笑道:“公宰,來之何速!”


    “將軍行郡,榮豈敢慢?”


    邯鄲榮三人也是衣以赤服,邯鄲榮青綬銀印,秦幹、淩操俱墨綬銅印。淩操是武官,故冠鶡冠,較之文冠,兩耳短,加雙鶡尾,豎冠左右,狀貌威猛。


    辛璦為中郎將,典韋為校尉,並為武職,因而印綬同於邯鄲榮,冠則與淩操同,荀彧職為校尉,雖亦武職,然他性風(fēng)雅,不喜武冠,所以與荀貞、邯鄲榮、秦幹同,也冠進賢。


    餘下從者,衣皆赤,冠分文武,主律法之官則戴法冠,或黃綬銅印,此比二百石以上的,或青紺綸、半通印,此百石吏也,又有從者小吏,不帶冠,巾赤幘,亦有黑幘的。其它衛(wèi)士,如門下督原中卿、左伯侯等,悉服戎裝,衣甲刀戟,壯勇強健。仿陰修昔年行春的舊例,荀貞此次也不論年齒,帶上了幕府中的那些年少舍人們,未成年不能戴冠,這些少年裹幘孺服。


    府門外,諸吏的車、馬都已備好。


    百石吏以上或乘馬、或乘車,等荀貞登車之後,眾人紛紛各上車、騎,有的前導(dǎo),有的附從。


    吏數(shù)十、衛(wèi)士數(shù)百,扈從荀貞出了郯縣,辛璦、典韋的部曲在城外立候已久,兩人出車騎隊,辛璦引本部騎士殿後,典韋率部從在荀貞左右。


    從行縣中,到出縣外,縣人如堵,摩肩接踵,觀車騎盛麗,稱讚之聲不絕。


    荀彧、戲誌才以心腹故,從荀貞坐於一車。


    荀貞聽到百姓的議論,撩開車簾看向車外,旋即顧對荀彧笑道:“文若,漢家威儀可彰顯乎?”


    荀彧答道:“將軍如垂簾幕,則威儀更顯。”


    卻是在婉轉(zhuǎn)地批評荀貞撩車簾的舉動有點輕脫,荀貞哈哈大笑,從諫如流,放下了車簾。


    戲誌才笑道:“簾幕低垂,何以顯威儀?”


    荀彧正色答道:“威儀顯由車騎、儀仗旌旄出,為天子牧一方,當(dāng)動靜有禮。”


    戲誌才最先是與荀彧交好,才認識了荀貞,他與荀彧的關(guān)係非常好,因而調(diào)笑不忌,得了荀彧一本正經(jīng)的迴答,他自覺無趣,哈哈一笑,把話題轉(zhuǎn)到了接下來的行郡上,說道:“我雖不在州府,亦常聞人言邯鄲公宰治郡深刻。”問荀彧,“文若,卿可有聞?”


    荀彧主州中政事,對邯鄲榮“治郡深刻”的理政風(fēng)格自是比戲誌才更清楚。他點了點頭,說道:“久有聞之。”對荀貞說道,“將軍,公宰理郡嚴(yán)苛,士民有怨言,又或有雲(yún)其貪墨,今將軍行郡,宜廣聞聽,察真?zhèn)危缂伲ㄞk造謠者,如真,當(dāng)促公宰改之。”


    邯鄲榮明察內(nèi)敏,爽快有才幹,是個剛健敢行的人,荀貞知其長,也知其短,他的短處是行事稍酷急,窮治拷掠,深刻嚴(yán)峻,治雖簡而行苛,早年他為荀貞的中尉主簿,常言:“不犯我法,吾邯鄲榮也,犯我法,吾中尉主簿也”!為了給荀貞征糧,他做為邯鄲人,而對邯鄲縣的大姓下手不容情,得了一個外號,被郡縣大姓唿為“邯鄲公宰宰邯鄲”,由此可見其性。


    當(dāng)世文臣,有純吏,有法家,有駁吏,純吏即以儒術(shù)治政的,駁吏是用儒術(shù)、也用別家術(shù),純吏多,駁吏次之,專行法家術(shù)的少,邯鄲榮算是一個。相比純吏,荀貞更欣賞駁吏,對邯鄲榮的理政風(fēng)格,他不像荀彧那樣反對,但也說不上是非常支持,畢竟過酷會致民怨。


    聽了荀彧的話,因尚不知東海郡政事的實情如何,荀貞不置可否,隻是說道:“卿言甚是。”


    邯鄲榮明察內(nèi)敏,爽快有才幹,是個剛健敢行的人,荀貞知其長,也知其短,他的短處是行事稍酷急,窮治拷掠,深刻嚴(yán)峻,治雖簡而行苛,早年他為荀貞的中尉主簿,常言:“不犯我法,吾邯鄲榮也,犯我法,吾中尉主簿也”!為了給荀貞征糧,他做為邯鄲人,而對邯鄲縣的大姓下手不容情,得了一個外號,被郡縣大姓唿為“邯鄲公宰宰邯鄲”,由此可見其性。


    當(dāng)世文臣,有純吏,有法家,有駁吏,純吏即以儒術(shù)治政的,駁吏是用儒術(shù)、也用別家術(shù),純吏多,駁吏次之,專行法家術(shù)的少,邯鄲榮算是一個。相比純吏,荀貞更欣賞駁吏,對邯鄲榮的理政風(fēng)格,他不像荀彧那樣反對,但也說不上是非常支持,畢竟過酷會致民怨。


    聽了荀彧的話,因尚不知東海郡政事的實情如何,荀貞不置可否,隻是說道:“卿言甚是。”


    279 鄉(xiāng)頌荀父活嬰恩


    出縣向西,渡沂水,行數(shù)十裏是襄賁,再行數(shù)十裏至蘭陵。


    蘭陵城外有一次室亭,魯穆公末期,君老子幼,此地有一女子為此憂國家將會出現(xiàn)危難,因認為百姓的命運與國家的前景休戚相關(guān),故而倚柱長嘯,悲痛難抑,三年後,魯國果然大亂,此女子得以留名後世。荀貞畢竟前世讀書,此世又生於文儒家,戎馬倥傯之餘,有時也是頗有雅性遊山玩水、憑吊古跡的,此迴行郡,既然到了蘭陵,他當(dāng)然是要到次室亭去看一看的。


    蘭陵的長吏引路,邯鄲榮等相從,到了次室遺跡,早已無所殘留,荀貞顧望四周,唯見遠處山丘,近處田野。田間有農(nóng)人收麥,此時都拜伏野上。荀貞無意擾民,於是就不再多看,返迴車上,令返程,行數(shù)裏,見路邊一亭,問之從者,乃是次室亭的亭舍。


    大凡天下之亭,結(jié)構(gòu)俱皆相仿,荀貞目之所視,見那亭舍外華表高立,四麵黃泥與磚砌的院牆,又見一果樹的枝葉探出牆外,不覺想起了昔年他在繁陽亭時的情景,臨時起意,叫隊伍停下,下了坐車,沒帶幾人,隻帶了邯鄲榮、戲誌才、荀彧和典韋及幾個衛(wèi)士進到了亭舍中。


    次室亭的亭長誠惶誠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在亭舍裏招待荀貞。


    召那亭長近前,荀貞問道:“近月來,亭中可有盜賊?流民多否?”


    天本就熱,次室亭的亭長又緊張,汗流浹背,弓著腰,不敢抬頭,答道:“迴稟將軍,較與去年比,近月來的賊、賊不多,流民有,也不多。”因為過度緊張,聲音都發(fā)著顫兒。


    “鄉(xiāng)裏中可有謠言?”


    這個“謠言”指的是民間流傳的評議時政的歌謠、諺語。


    漢世重民間謠言,常會察聽民謠,民謠之褒貶是判斷地方長吏是否合格的一個重要指標(biāo),如是某官在民間的謠言不好,當(dāng)其被彈劾時,民謠乃至?xí)蔀樽C據(jù)之一。荀貞昔在潁川,因理政為民,得到過不少民間讚頌的謠言,對他名聲的提高有很大的幫助。


    鄉(xiāng)中當(dāng)然有謠言,有與荀貞相關(guān)的,有與邯鄲榮、蘭陵縣的長吏相關(guān)的,有好的,有貶的,次室亭的亭長不敢說貶的,揀好的說,答道:“將軍令鄉(xiāng)裏,誕嬰兒者免賦役,百姓稱頌,為將軍歌,本亭於前幾天有一家誕嬰,言‘荀父所長’,以將軍之姓為嬰名,名為荀女。”


    嬰指女童,兒指男童,因是個女童,故而名之為“女”。


    荀貞笑顧荀彧,說道:“不使賈偉節(jié)專美於前,此亦弟之功也。”


    禁殺嬰兒,免誕嬰兒之家的賦役,是荀貞和荀彧共同定下的州策。


    賈彪補新息長,令縣中,殺嬰兒與殺人同罪,數(shù)年間,人養(yǎng)子者千數(shù),生男名為“賈子”,生女名為“賈女”。賈彪兄弟三人,號稱三虎,荀爽兄弟八人,號稱八龍,荀爽與賈彪早年齊名郡中,而兩人不相能,荀貞對荀彧說的“不使賈偉節(jié)專美於前”,意即出自此處。


    岑晊因不理朝廷大赦,殺掉了桓帝美人外親張某,並誅其宗族賓客二百餘人之故,牽累到了他的長吏成縉,致使成縉死在獄中,隨後,岑晊逃亡,親友多隱匿他,隻有賈彪閉門不納,說他是“要君致釁,自遺其咎”,恨不能“奮戈相待”。賈彪對待岑晊的態(tài)度很合荀貞的心意,


    對如岑晊這類徒有聲望,實無擔(dān)當(dāng),為一己之名,不顧旁人的“清流之徒”,荀貞厭惡至極。


    荀彧知荀貞其實是頗佩服賈彪的,明白他這是笑言,因便也笑道:“‘賈氏三虎,偉節(jié)最怒’。兄與弟間,兄德為高。”


    荀貞哈哈大笑。


    多活一個嬰兒,就多救一條鮮活的生命,待十五年、二十年後,嬰兒長大成人,也能為日後的重整山河多增一分元氣,於國、於州皆有利,看到自己的善政出現(xiàn)了成效,荀貞心情不錯。


    他問亭長:“還有別的謠言麼?”


    亭長答道:“將軍部曲軍紀(jì)嚴(yán)明,從不擾民,百姓亦為之歌。”


    蘭陵附近有駐軍,本是劉鄧部,劉鄧從荀諶南下九江後,荀貞令趙雲(yún)調(diào)了別部入屯此地。對部曲的軍紀(jì),荀貞是很有信心的,從起兵日起,荀貞就一直嚴(yán)抓軍紀(jì),主掌軍法的夏侯蘭、現(xiàn)於幕府監(jiān)別部司馬以上者的時尚,兩人深明荀貞心意,可謂左膀右臂,在軍法的執(zhí)行上半點不容情,無論貴重與否,隻要觸法,必懲不貸,別的不說,隻於今軍中的諸校尉們,就有好幾個曾受過夏侯蘭的軍法懲處,親貴如辛璦,也被時尚處以過罰金的判罰。


    法之所及,雖貴重不能免,執(zhí)法如此嚴(yán)格,軍紀(jì)當(dāng)然嚴(yán)明。


    荀貞又問道:“還有別的謠言麼?”


    亭長一下想不出該說的,急得滿頭大汗,越級越是惶恐,不由兩腿發(fā)抖。


    荀貞笑道:“君掌一亭,職在捕賊,怎麼能沒有膽量呢?這般膽弱,如何衛(wèi)護亭部百姓?”


    亭長急中生智,答道:“將軍神威,使小人汗出如流。”


    荀貞一笑。


    這個亭長的迴答倒是讓荀貞想起了一個尚未見世、可能也不會再見世的典故。


    曹丕召見鍾繇的兩個兒子,此二子時年方各十二三,一個臉上出汗,一個沒有汗,曹丕於是就分別問之,一答言“戰(zhàn)戰(zhàn)惶惶,汗出如漿”,一答言“戰(zhàn)戰(zhàn)栗栗,汗不敢出”,急智如是。


    又由此典故,想到了鍾繇。


    荀貞心道:“董卓既被誅,元常不知王允命不長久,或存得大用於朝中的念頭,因不願與友若、趙公來徐,也是難免。王允被殺之後,長安兵亂,卻也不知會否波及到他?”


    鍾繇本是沒有受到波及的,但現(xiàn)下多了一個荀貞,此事卻說不好。


    荀貞想了一想,覺得自身遠在徐州,關(guān)中而今自成一體,他應(yīng)是尚且影響不到長安的變局,又心道:“元常聰明,他在朝中的職位不算高,又能明哲保身,想來應(yīng)會無恙。”


    天子在處,即為國家中樞,鍾繇不願離開朝廷,是有他的考慮的。居朝中至少有兩個好處:親近天子與諸公卿,有利養(yǎng)名望;州郡使者來京,與之交通,給予幫助,能夠結(jié)交諸侯於外。——當(dāng)然,這兩個好處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輕易拿到的,非得有如鍾繇一般的能力、見識不可。


    見這個亭長惶懼不堪,荀貞也不留他受罪,不複再問,揮了揮手,叫他退下,迴顧邯鄲榮,笑道:“公宰!吾聞卿治郡以嚴(yán)先,郡人唿卿‘嚴(yán)虎’。此亭長戰(zhàn)戰(zhàn)兢兢,莫非是因卿之故?”


    280 次室亭中遙寄李


    邯鄲榮答道:“嚴(yán)者非我,法也。榮治郡非是以‘嚴(yán)’為先,而是以國法為先。民如犯法,榮依法不宥,不犯法,何懼之有?此亭長戰(zhàn)戰(zhàn)兢兢無關(guān)榮事,其自膽小耳。”


    邯鄲榮一向直言,有什麼說什麼,無所隱,荀貞知道他的脾氣,受到他的“頂撞”,也不生氣,但是佯裝不滿,問他道:“卿既以國法為先,卿食客有觸法者,緣何不治?”


    出郯縣後,荀貞先召州府部東海從事史諾,細問東海郡縣長吏這數(shù)月來的施政情況,在襄賁、蘭陵兩縣,荀貞除召見他們的長吏、大吏之外,另叫州府主簿陳儀私下察問縣中的吏員,又叫從行的州府儒林從事荀愔、程秉、孫乾等察訪縣中的右姓、豪強之家,問以郡縣政事,並從幕府舍人中挑了幾個年長的,命微服訪鄉(xiāng)裏,察聽民謠。


    綜合各路聽聞,對襄賁、蘭陵兩縣長吏的施政,並及邯鄲榮在郡中的施政都有了大概的了解。


    有關(guān)邯鄲榮方麵,得到最多的就是:其所用吏多苛刻者,文深網(wǎng)密,勒法為繩,雖士、豪觸則必究,而他本人的食客此前有觸犯律法的,他卻僅是略作小懲,未有嚴(yán)治。


    是以,荀貞有此一問。


    聽了荀貞這類如質(zhì)問的一問,邯鄲榮從容自若,答道:“食客者,榮監(jiān)郡之爪牙耳目也,已為郡中吏民辱詈,偶有觸小法,榮如再治之,恐傷忠犬之心。這與榮與將軍是一樣的。”


    邯鄲榮自比荀貞的忠犬,這話非但不為過,而且很恰當(dāng)。早年在趙國,為給荀貞募糧,他對本縣的強豪下手狠辣,於今在東海,為落實荀貞的政策,比如之前的“放奴婢為民”,他又不惜罵名,對郡中的士、豪欲擒故縱,得“詭譎”惡稱。


    觀其以往和現(xiàn)今的種種作為,“忠犬”二字,當(dāng)之無愧。


    荀貞因乃一笑,不再追究他寬宥食客的行為,改以語重心長,對他說道:“公宰,治以法先不為過,然今方用事海內(nèi),創(chuàng)基業(yè)於徐,正賴士、豪之力也,可稍縱,務(wù)以明而且仁。”


    邯鄲榮免冠下拜,謝罪,說道:“將軍肇臺在徐,誌望高遠,將有事於天下,榮豈不知?隻是我天性如此,不覺間有違了將軍的心意。自茲而後,必遵將軍訓(xùn)教,政仁且明。”


    荀貞把他扶起,柔和地看向他的雙眼,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胳臂,說道:“人言不足畏,人言亦可畏。子曰‘過猶不及’。卿當(dāng)於此間做到心中有數(shù),把握好度。”


    “諾。”


    果如邯鄲榮說的,自此以後,他治郡施政雖仍改不了用法家之術(shù),但的確寬鬆了許多。


    荀彧所說的,聞有人言邯鄲榮貪墨,召史諾見時,荀貞也聽史諾說了,包括陳儀也在縣吏,荀愔等也在縣右姓和豪強那裏聽說了此事,可當(dāng)尋究到底邯鄲榮是怎麼貪墨,又或是誰給他行賄了時,卻又沒有一個人能道出一個具體的事例。


    荀貞由是了然,這大約是因邯鄲榮治郡嚴(yán)苛,得罪了不少郡人,故此引起了這個謠言,以壞他名聲,所以,也就不再叫人追查此事,並於當(dāng)下對邯鄲榮說了“人言”雲(yún)雲(yún)幾句話。


    在亭舍裏轉(zhuǎn)了一圈,荀貞興頭已盡,遂與邯鄲榮等出亭,在亭門口,瞥見了幾張貼在板壁上的通緝文書,上為犯人畫像,下為該犯之姓名籍貫、體貌特征等。


    荀貞駐足其前,饒有興致地看了看,顧對荀彧等說道:“昔在繁陽亭,我嚐於亭塾見宣高之像,說來也是故交了。……隻是,我識他早,他識我晚。”說著,哈哈大笑。


    頓於板壁前,荀貞臨出亭門,迴視亭舍內(nèi),看到亭長帶著求盜、亭父、亭卒等一幹人正冒著烈日,伏拜在舍院中的地上,恭送他離開。徐州連年數(shù)經(jīng)戰(zhàn)事,這個次室亭的亭舍簡陋,環(huán)境不如當(dāng)年的繁陽亭舍,亭中人衣服破弊。荀貞不覺歎了口氣,忽然想到了陳褒、江禽。


    “阿韋。”


    典韋提著雙短戟,步至近前,應(yīng)道:“在。”


    荀貞指向舍院牆邊的那棵果樹,卻是一棵李樹,已然結(jié)果,間有熟者,令道:“摘些下來,遣人給公道、伯禽送去。”


    當(dāng)年在繁陽亭的故舊們,各有際遇,如今從在身邊的隻有陳褒、江禽二人了。人於世間,如果想有大發(fā)展,能力與機會,此兩者皆不可缺,有了機會,能力不足,見識淺短,便如大浪淘沙,早晚是會被淘汰掉的,隻有真有能力、見識的人才能抓住機會,脫穎而出。


    杜買、二繁已不足道,便是陳褒、江禽,也因脾性之不同,於前程上產(chǎn)生了不同,陳褒豁達慷慨,機智謹密,得荀貞所喜,亦為諸將所親,其在軍中的地位已高於江禽,前程必然似錦。


    荀貞命取來紙筆,也不入門側(cè)的小塾內(nèi),使人把紙按在板壁上,便就如此,提筆給陳褒、江禽寫信。先給江禽寫,寫道:“行州至次室,睹此亭中李,思顧繁陽。”又給陳褒寫信,寫道:“此次室亭之李也,沉於寒水,可以消暑。”兩封信都寫得很簡單,品之,情意深沉。


    寫好,封畢,荀貞即遣人分給江禽、陳褒送去。


    數(shù)日後,陳褒、江禽相繼收到了信。


    陳褒讀完,把信細心地收好,令人取來寒水,獨於帳內(nèi),沉李自食;江禽讀完,歡喜不已,喚左右親近者來,分食李子。兩人性格不同,得信後的舉動也就不同。


    這且不說,隻說荀貞給他兩人寫過信,意猶未盡,詩興大發(fā),又寫了一句詩贈給邯鄲榮,寫道:“飛黃騰達去,哪裏顧蟾蜍?”情深意切地對邯鄲榮說道,“君臣如友,貴在交心,卿是何等人,我知道,郡中有謠言,卿不必介懷。”邯鄲榮感動十分,應(yīng)道:“諾。”


    飛黃者,駿馬也;蟾蜍者,造謠言之輩。


    離了次室亭,荀貞沒有再迴蘭陵,叫蘭陵縣的長吏不必送,命返縣理政,自帶著諸人、諸部繼續(xù)西行,至氶縣,又到陰平。


    臧霸屯駐在陰平,他與陰平的長吏、陰平丞迎於縣界。


    陰平丞是臧霸之子藏艾,臧霸為藏艾求為幕府舍人,他獻上忠心,荀貞便以信任待之,表藏艾為陰平丞,命仍在陰平,與臧霸共居。荀貞的用人手段使臧霸心折,讓他越發(fā)思為荀貞效力,也因此才有了不久前主動請求遣人迴泰山,為荀貞募兵的行為。


    荀貞不入陰平城,由臧霸引路,到了他的營中。


    在營中帳內(nèi)坐下,荀貞對臧霸說的第一句話是:“我欲召薛禮來見,君以為如何?”


    281 彭城縣裏索錢急


    陰平在彭城的正北方,距彭城隻有四十來裏地。


    臧霸說道:“霸在陰平,察彭城軍事,其軍心不穩(wěn)久矣,兵卒多有逃亡。甘都尉在武原時,廣交彭城兵將,高都尉到任日,兵將紛紛往賀。明將軍飛一檄去,薛禮必不敢不來。”


    前任彭城都尉是甘寧,駐地在武原,甘寧被調(diào)籌建舟師之後,高甲繼任。荀貞先是設(shè)立彭城都尉一職,進駐彭城國,繼而在擊魯國黃巾時,又調(diào)彭城兵從戰(zhàn),戰(zhàn)罷,不放彭城兵歸郡,在荀貞的步步“侵淩”、薛禮的無奈“連退”下,彭城國的郡兵早就軍心浮動。就算軍心不浮動,荀貞也遠非薛禮可敵,況乎而今?確如臧霸所言,一檄相召,薛禮必至。


    荀貞笑道:“薛彭城二千石,士大夫也,不可輕慢,焉能‘一檄’相召?”環(huán)顧帳內(nèi),問道,“卿等誰願為我使,去一趟彭城,把薛相請來?”


    荀貞此次行州,州中從事無緊要政務(wù)需處理者泰半相從。聞聽得荀貞此言,接連有數(shù)人請纓。


    荀貞看去,見是孫乾、簡雍、程嘉、呂岱等。


    孫乾、簡雍、程嘉三人,加上被遣從荀諶去了九江的蔣幹,此四人是荀貞帳下專責(zé)出使、接待賓客的,呂岱現(xiàn)為州府的部彭城從事,與彭城有關(guān),是以,他們相繼主動請命。


    呂岱勤廉有器幹,他的才能在務(wù)實,不在出使。


    荀貞笑對他說道:“方待細問卿彭城事,卿卻是不可出行的。”思忖稍頃,對程嘉說道,“此事非卿不可。”


    程嘉三人俱有外交之才,然三人性格不同,所以得視場合而對他三人加以具體地任用。孫乾誠懇,簡雍不拘小節(jié),程嘉能雄言,此迴召薛禮來見,雖是說認為薛禮不敢不來,可也得預(yù)先多準(zhǔn)備一手,如果他竟不肯來,那就得嚇唬一下他,如此,自是遣程嘉最為合適。


    程嘉上次出使豫州,臨機應(yīng)變,立功甚大,歸來徐州後,荀貞不吝賞賜。


    作為親近舊臣,他常從荀貞的左右,備受崇信,地位尊高,凡有所請,荀貞甚少不允,他好財色,數(shù)被同僚檢舉,荀貞愛其才,多不追究,深為府中、州中不少人豔羨,然他人雖低矮,誌望高大,尤其是眼看著荀諶、趙昱分得一郡,他更是期望可以更進一步,效命立功之心愈是熾熱,因而凡有機會,皆積極進求。


    這時得了荀貞的點將,他豪氣幹雲(yún),下拜說道:“必為將軍召薛禮來!”


    荀貞笑道:“候卿佳音。”


    辭別荀貞,程嘉帶十餘從吏南下,行百餘裏,到了彭城的國都彭城縣,入縣進府,求見薛禮。


    自聞荀貞行州,薛禮便忐忑憂懼。


    漢高祖用陳平之策,言遊雲(yún)夢澤而召擒韓信的故事就發(fā)生在徐、豫地區(qū),時韓信為楚王,都在下邳,彭城為楚國地。薛禮深憂荀貞會效仿漢高祖,對他也來這麼一招,正惶恐之際,驟得報程嘉求見,薛禮頓覺心沉,心道:“怕什麼來什麼。罷了!我就當(dāng)一迴韓信吧。”


    想到這裏,又覺得自己和韓信差得太遠,提鞋也不配,他自嘲一笑,旋即恨怒,又心道:“乃公一再相讓,豎子侵人太迫!真當(dāng)我彭城好欺乎?”拍案而起,喚室外吏卒進來,說道,“捧我印綬給程君昌,就說我病了,不能見他。”頓了下,又道,“叫宅中收拾行李,今天就歸鄉(xiāng)!”


    卻是士可殺,不可辱也。


    程嘉在堂上等得未久,見一吏卒捧印綬至。


    這吏卒高舉印綬,拜倒堂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薛府君染恙,不能迎尊使,命下吏奉印綬與君。薛府君已令後宅打點行裝,今日即要返鄉(xiāng)。”


    程嘉愕然。


    他提著勁來彭城,本都想好了如果薛禮不肯應(yīng)召的話,他應(yīng)該怎麼威嚇,卻不意薛禮居然如此識趣,不但主動奉上印綬,而且今天就要迴鄉(xiāng)。


    程嘉示意從吏過去接住印綬,命將之拿與自己。


    雖是二千石之印,亦方寸而已,質(zhì)為銀,印麵以篆書鑄五字“彭城相印章”,字體渾厚樸拙,端莊平穩(wěn)。二千石以上,官印多稱“章”,文官之印,常以“鑄”成。程嘉拿著此印,在手中把玩多時,重裝迴鞶囊裏邊,衝著堂外招了招手。


    堂外那吏卒脫去鞋履,跪著爬過門檻,膝行入內(nèi),俯首在地,顫聲問道:“尊使有何吩咐?”


    “我看這印像是假的啊。”


    吏卒大驚失色,連連叩首,惶急地說道:“豈敢有假!豈敢有假!”


    依照漢家律法,造假印者當(dāng)受“刀鋸之誅”,乃是大逆無道。


    程嘉把鞶囊遞給從吏,令他們?nèi)∮∮^鑒,問道:“汝等看是真是假?”


    從吏們中有知程嘉意圖的,大聲答道:“確是假的!”


    程嘉對那吏卒說道:“我不為難你,去把你們‘薛府君’請出來見一見罷。”


    吏卒手腳發(fā)軟,仍是膝行出到了堂外,連滾帶爬,趕去求見薛禮,見到,把程嘉的話原封不動轉(zhuǎn)告與之。薛禮氣得渾身發(fā)抖,說道:“程兒是要逼死我麼!”


    這吏卒適才於堂上雖懼駭,但耳聞目睹,這會兒情緒稍平,約略猜出了程嘉的目的,遲疑說道:“下吏愚見,程使似乎是別有所圖。“


    “什麼圖?”


    “明公不妨送些錢給他,試試看能不能行?”


    “……,你是說他在索賄?”


    “看起來像是。”


    薛禮雖是氣結(jié),無可奈何,隻得叫這吏卒再去見程嘉,試以錢賄,看這到底是否程嘉的目的。這吏卒猜得不錯,程嘉果“聞錢而笑”,不再提“印假”之事。


    薛禮在彭城數(shù)年,斂財不少,吏卒先報以二十萬之?dāng)?shù),程嘉仰頭不理,又報以三十萬之?dāng)?shù),程嘉側(cè)臉嗤笑,直報到百萬,才使程嘉滿足。吏卒迴報給薛禮,薛禮少不了又是一場大怒,險些被氣得吐血,他辛辛苦苦這麼幾年的所得,一下子被程嘉擠出去了近半。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勢不如人,為了保命,縱不情願,薛禮也隻有如數(shù)獻上。


    程嘉以“錢重難攜”為由,不要銅錢,隻要金。官價是一金值萬錢,而實際上一金可換不止萬錢,薛禮拿出百金,官價是百萬,實則遠過此數(shù),細算下來,已不是被程嘉擠出這些年所得之“近半”,乃是“大半”了,他有心從郡府的庫存裏拿出些錢給程嘉,卻不料程嘉已遣了幾個從吏守在庫前,卻是使他分文不能取,隻能拿自家的私錢出來。


    薛禮本是托以疾辭,不見程嘉的,現(xiàn)如今被程嘉逼得真是怒、痛攻心,差點病倒。


    程嘉收下錢,監(jiān)督著薛禮帶家小離縣,然後這才請來糜竺,請他暫監(jiān)郡。


    糜竺是彭城丞,不與薛禮同府理政,自有官衙。程嘉到彭城縣後,出於免得被糜竺分去功勞之念,沒有遣人去通知糜竺,而是直接來見薛禮,此時事情辦成,方才使人告糜竺知。


    由糜竺暫監(jiān)郡,程嘉率從吏們迴到陰平,拜見荀貞,獻上彭城國相的印綬,並把從薛禮處得來的錢百萬亦盡數(shù)獻上。


    282 今貴舊勳徐與冀


    張昭以州治中,相從荀貞行州,陪坐在側(cè),聽程嘉頗為自得的說完出使經(jīng)過,他生性方直,怫然不悅,說道:“薛君既已自辭,何必相逼如是?”對荀貞說道,“明將軍素以寬仁為士民譽,因得士,軍謀不察明將軍意,侵淩過甚,有負使命,損將軍聲望,當(dāng)處以責(zé)!”


    程嘉現(xiàn)為軍謀校尉,“軍謀”是對他的代稱。


    許劭作為荀貞的州裏人,自到徐州以來,雖無職事,深得優(yōu)待,此次也從荀貞行州,在座堂上,也說道:“適如明公此前言:薛君二千石,士大夫也,不可輕慢。軍謀不亦狹乎!”


    程嘉本是興衝衝地迴來複命,卻忽然被張昭、許劭批評,心中銜恨,欲待反駁,見荀貞沉吟不語,遂強整顏色,下拜請罪。


    荀貞以手指輕彈案幾,忖思片刻,顧問荀彧:“文若,卿以為呢?”


    荀彧儒雅,舉止持重,有大家風(fēng)度,也不喜程嘉的侵迫過度,但因程嘉是舊臣,平昔又多有功,出於照顧他臉麵的緣由,答道:“兵亂至今,資用緊張,軍謀索錢,亦是為州謀,隻是略有過分。以彧陋見,‘責(zé)’似不必,而今道路多賊,將軍稍遣部曲,護送薛君歸鄉(xiāng)便是。”


    荀貞點了點頭,說道:“就按卿言來辦。”笑對程嘉說道,“君昌,請起吧。”


    程嘉起身。


    荀貞說道:“我再給你一個差事,何如?”


    “將軍盡請下令,嘉定不負使命。”


    “不負使命”四字明顯是針對張昭“有負使命”四字而說的。程嘉外豪爽而實內(nèi)狹,終究是忍不住,迴敬了張昭一句。


    “你拿著這百萬錢,再去一趟彭城,麵交給糜丞,就說是我說的:叫他把此錢分作三份,拿出兩成補貼郡吏卒中貧困者,三成貼補郡學(xué)中貧困的師生,五成賑濟郡中的貧戶與流民。”


    張昭、許劭等人頓皆不由稱讚。


    許劭歎道:“明公真仁厚主也!”


    荀貞一笑,問程嘉:“卿可能完成此使命?”


    程嘉心知,這件差事,荀貞不交給別人,而仍是叫他去辦,往表麵上講是給他“將功贖罪”的機會,往深裏說,則是不以張昭、許劭的批評而責(zé)備他、依舊對他充滿信任的表態(tài)。


    他下拜伏地,大聲說道:“必不辜負明將軍信用!”站起喚堂外吏卒進來,把攤在地上的百金收拾起來,再又向荀貞行了一禮,倒退出堂,轉(zhuǎn)過身,下到院中?


    ?


    荀貞上次是在臧霸營中差遣的程嘉,現(xiàn)下是在陰平縣寺的堂上聽的程嘉之迴稟,出到外邊,程嘉啐了口,迴顧了眼堂中,看張昭、許劭兩人相對高座,一個高冠佩劍,正襟危坐,儼然直臣氣宇,一個褒衣寬袖,狀態(tài)風(fēng)雅,十分名士意態(tài),遙觀若柏梅相映,頓自覺形穢,越是銜恨,恨恨地說道:“他兩人當(dāng)眾惡言,不給我留情麵,也就休怪我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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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他轉(zhuǎn)迴頭,揮袖昂首步去。


    張昭蹙眉看程嘉離去,又見他於堂外略頓足,迴顧堂中了眼,之後揚長而去,搖了搖頭,像是想要說些什麼。


    一個是親近舊臣,一個是今之股肱,荀貞不願張昭與程嘉因此事而生隙,便故作未見他的神態(tài),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展顏笑對許劭,說道:“許公,我聞早年故司隸校尉應(yīng)世叔嚐謁袁彭城,見彭城的車夫半麵,後數(shù)十年,於道上相遇,應(yīng)世叔識而唿之,此事可真?”


    “袁彭城”指的是今之沛國相袁忠的父親袁賀,“故司隸校尉應(yīng)世叔”是今之泰山太守應(yīng)劭的父親應(yīng)奉。袁賀曾任彭城國相,應(yīng)奉時年二十,去拜訪他,袁賀的車夫把門打開了一條縫,應(yīng)奉隻看到了他半張臉,數(shù)十年後,兩人在路上碰見,應(yīng)奉仍記得此人的模樣、名字,一眼就認了出來,當(dāng)麵唿之。所謂“半麵不忘”,典即出此。


    許劭與應(yīng)、袁俱皆同郡,知曉此事,答道:“自無虛假。”


    荀貞歎道:“應(yīng)司隸早慧,為漢名臣,應(yīng)泰山亦年少知名,博覽多聞,真是當(dāng)世名族!”指著從坐堂下的陳群,問應(yīng)劭道,“長文少即聰達,孔北海與訂交。公以為,長文和應(yīng)司隸少時比起來怎麼樣?”


    許劭說道:“長文從容之士,命世之才。”


    陳群離席自謙,說道:“設(shè)如吾郡之才,文若、誌才、公達、休若、友若、仲豫,當(dāng)世並無對。群鯫生樗櫟,不敢受許公謬讚。”


    荀貞哈哈大笑,說道:“文若、誌才、公達與我諸兄固當(dāng)世無對,卿亦恰如許公所論,‘從容命世’才也!”揮了揮手,叫陳群歸座,笑問許劭,“許公可有意與我共入彭城麼?也許會像應(yīng)司隸一樣,公也在彭城留下一段佳話。”


    荀貞提應(yīng)奉,是為了不讓張昭再批評程嘉,畢竟現(xiàn)而今,他帳下的冀州士人和徐州士人都有很多,一個是“故吏舊臣”,一個是“本地土著”,居處高職,握有重權(quán)的皆有不少,舉兩個簡單的例子,一個地方上,四個國相,邯鄲榮是冀州人,王朗、陳登是徐州人,四個郡丞,欒固、糜竺分為徐州和冀州人,再一個州府裏,州府地位最高的幾個從事,張昭、張紘都是徐州人,門下親近吏,主簿陳儀是冀州人,可以說,冀州、徐州這兩個士人集團的規(guī)模而下是僅次於潁川士人集團的,勢均力敵,萬一張昭、程嘉因此生隙,他兩人不和事小,導(dǎo)致冀州、徐州兩個士人集團產(chǎn)生矛盾,那麻煩就大了,所以,荀貞故意提起應(yīng)奉,從而轉(zhuǎn)變話題。


    但提完應(yīng)奉,又說及陳群,卻不再是單為轉(zhuǎn)變話題了。


    自慮及士林清議之風(fēng),擔(dān)憂輿論會不為自己掌控之後,荀貞就一直想方設(shè)法地提升自家人在徐州士人中的名氣,向許劭問及陳群,請他評論陳群的能力,其意圖便是為了進一步地提升陳群之名聲。陳群聰穎,起身自謙,既顯示了謙虛的美德,又把荀彧、戲誌才等捧了一捧。


    荀貞心滿意足,愉快地攜許劭、張昭等,南去彭城。


    臧霸、陰平的長吏、藏艾等把荀貞等送到縣界,也即到了彭城國的界外才停。


    陰平與彭城國的傅陽交界,傅陽向東六七十裏便是彭城都尉的屯駐地武原,高甲引兵士數(shù)百,與傅陽的長吏、縣丞等一道在傅陽的縣界迎待。糜竺本該也來迎接的,但因了程嘉奉荀貞令又至郡府,一時差事還沒辦完,所以不得到郡界來迎,然遣了他的主簿代替恭候。


    高甲、高丙兄弟兩人皆為悍將,一善大戟,一善強弩,每臨戰(zhàn),兄弟二人推鋒爭死,早年在鄉(xiāng)中時,便被鄉(xiāng)人稱曰“大戟強弩不能當(dāng)”。荀貞稱讚他倆是“吾之拚命二郎”。荀貞為趙國中尉,此兄弟二人並在騎軍中,為辛璦副,後戰(zhàn)功積多,漸各得以別領(lǐng)一部,高甲繼任甘寧,高丙現(xiàn)為假校尉,再進一步的話,兩人也都將是比二千石的校尉高職了。


    高甲今年三十五,高丙年輕點,也有三十二了。


    屈指算來,二人從荀貞征戰(zhàn)已有八九年之久。


    在高甲等的護從下,荀貞等來到傅陽縣城。荀貞雖是不好擾民,然此次行州的一個重用目的是為了“彰顯威儀”,故此大張旗鼓地進了城內(nèi),來到縣寺。


    到縣寺中,荀貞屏退餘人,獨留高甲,叫他到案前近處坐下,熟視他良久,歎了口氣。


    高甲莫名其妙,摸不著頭腦,問道:“將軍緣何歎氣?可是甲有做的不對之處?”


    “倒非是卿有過錯,隻是有一事,我有意交卿去辦,卻又不知卿能否辦好,故而歎息。”


    高甲性悍,聞言之下,頓時起身,伏拜在地,高聲說道:“將軍一令之下,甲死而不畏!”


    荀貞又歎了口氣,說道:“我就是怕你急躁,所以才不知該否將此事交卿辦處。”


    高甲說道:“甲雖性急,卻知輕重。將軍有何令,盡請示下,甲定遵從。”


    荀貞轉(zhuǎn)顏為喜,說道:“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薛君今辭,彭城國郡兵數(shù)千,不可無主將,我意汰其老弱,留可用者,收部分入州兵,使屯東海,卿為彭城都尉,餘下的付與卿統(tǒng),以鎮(zhèn)彭城,卿可能完成此任?”


    彭城郡兵久從薛禮,薛禮今辭,郡兵中或會有不服的,此其一,薛禮治彭城數(shù)年,郡中有受其恩惠者,亦有可能會不服生事,必須得有勇將鎮(zhèn)壓郡中,這項任務(w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高甲應(yīng)道:“一定不讓將軍失望。”


    荀貞笑道:“起來罷,且落座。”


    高甲起來,重又落座。


    荀貞和他說了會兒彭城郡兵的事,指導(dǎo)他該如何統(tǒng)帶才能恩威並施,以最快的時間收得彭城郡兵之心,說畢,高甲麵帶扭捏,欲言又止。


    荀貞問道:“卿可是有何顧慮?對我無需隱瞞,暢所欲言。”


    高甲答道:“該如何治彭城郡兵,將軍已指點清楚,甲遵照執(zhí)行,沒有什麼可顧慮的,隻是、隻是……。”


    荀貞笑道:“卿向來豪直,何時變得吞吞吐吐了?”


    “隻是甲自覺名賤,不符都尉之職。……求將軍為甲賜一佳名。”


    荀貞啞然失笑。


    西鄉(xiāng)舊人從荀貞者,因俱出自鄉(xiāng)野,名多不雅,如許仲,換成後世的話說,就是“許二”,高甲、高丙兄弟,就是“高老大”、“高老三”,又如任犢,以畜為名,等等,現(xiàn)今他們各居位不低,有的難免就會嫌自己的名字不好聽了,一向來求荀貞賜名的頗有不少。


    高甲這也是按捺不住,終於亦向荀貞求名。


    荀貞給西鄉(xiāng)舊人起名的不少,許仲的今名許顯就是他起的,對高甲自無不允之理,想了下,笑道:“甲者,始也。《易》雲(yún)‘先甲三日,謀也’,用以‘謀’名,字以‘先甲’,卿意可否?”


    荀貞說的,高甲也聽不懂,低聲念了幾遍“高謀高先甲”,深覺上口,大喜之極,伏拜謝恩。


    荀貞又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道:“為將者,當(dāng)謀而後動。卿好勇,日後宜動前先謀,莫愧此名!”


    高甲應(yīng)諾。


    定下彭城郡兵的統(tǒng)屬事,荀貞即遣高甲迴武原拔營,命他拔營後,帶部曲再來傅陽,然後召荀彧等來見,察問傅陽縣的長吏政事。


    在傅陽宿了一晚,次日,高甲提兵至。


    荀貞攜之與荀彧等出傅陽,向西南行,兩日後,到了彭城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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