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火鍋迴去時,已經(jīng)晚上九點多了。
林耀沒有喝醉,反而顯得精神奕奕,還給刀仔帶了半隻燒雞。
刀仔這個人,林耀很喜歡。
他被判刑,是因為朋友搶劫後躲在了他家裏,被抓後,那人擱不住打就把他賣了。
為了戴罪立功,說刀仔是他們同夥,刀仔才稀裏糊塗的被抓。
攤上這種事,換成一般人肯定心有怨恨。
刀仔卻顯得很平靜,林耀問起的時候他也隻是笑著說:“都過去了,換成我在裏麵恐怕也扛不住,我不怪他們。”
瞧瞧這話,能說出這種話的人,你跟他做朋友,一輩子也不會虧。
“刀仔,你有口福了,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半隻燒雞啊!”
林耀迴到房間的時候,刀仔正躺在**看報紙。
聞到燒雞的香味,他生龍活虎的坐起來,熱切的說道:“耀哥真有你的,不光自己吃,還能往外拿,我什麼時候有你這麼威風(fēng)就好了。”
“性格不同,你一輩子也成不了我,不說別的,讓你去拍廣哥的馬屁,你能做到嗎?”
林耀說的是實話,刀仔這人桀驁不馴,天生一副硬骨頭。
你打他罵他可以,卻不能強壓著他讓他低頭。
林耀就不同了,走南闖北多年,早練就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
任何人他都能打成一片,與刀仔這種人相比,多了幾分圓滑,少了些許風(fēng)骨。
聽上去,他這樣是不對的。
可現(xiàn)實卻是,他能去吃火鍋,刀仔隻能留在房間裏啃窩頭。
林耀跟廣哥能說上話,廣哥卻不認(rèn)識刀仔是誰,隻把他當(dāng)無名小卒對待。
“耀哥,真香啊!”
刀仔大口啃著燒雞,幾口下去,臉上露出猶豫之色,又把唯一的雞腿掰了下來,小心翼翼的包在了油紙內(nèi)。
看到他的動作,林耀忍不住問道:“藏起來幹嘛,怎麼不吃啊?”
刀仔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打算拿給小鳳吃,她也很久沒吃過燒雞了。”
林耀直接無語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泡妞?
“刀仔,你在裏麵嗎?”
沒等刀仔去找李美鳳,小鳳就自己來了。
她給刀仔帶來了烤土豆,也不知道是從哪弄來的,獻寶一樣的說道:“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小鳳,我正想去找你呢,你看,這是耀哥給我?guī)淼臒u,我給你留了雞腿。”
戀愛的酸臭味撲麵而來,酸的林耀直嘬牙花子。
看到林耀也在,小鳳臉上閃過嬌羞之色,隨後又落寞的說道:“刀仔,我是來跟你告別的,我已經(jīng)聯(lián)係上了招工的老板,他們一會就會來接我。”
“你要走啦?”
突然間,刀仔手上的燒雞不香了,患得患失的問道:“我們以後還能見麵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以後在什麼地方上班,也不知道你會去哪,更不知道該怎麼找你。”
李美鳳臉上滿是傷感,哽咽道:“刀仔,你忘了我吧。”
滴滴!!
廢棄的工廠外,響起汽車?yán)鹊穆曇簟?br />
李美鳳微微抬頭,哭泣道:“可能是老板派人來了,刀仔,我得走了,你記得照顧好自己啊。”
“小鳳,小鳳?”
刀仔起身去追,卻沒有追上小鳳。
眼睜睜看著她,上了一輛白色汽車,開車的那人還戲謔著,在李美鳳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小鳳,等我混出了人樣,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刀仔雙眼通紅,對著坐上車的小鳳喊道。
小鳳坐在副駕駛上,一臉不舍的擺著手,兩個有緣人就這樣錯過了。
目送汽車遠去,林耀始終不發(fā)一。
據(jù)小鳳說,她是去工廠做工的。
什麼樣的女工,老板會派專車來接,連明天早上都等不及,夜裏就要把小鳳接走?
不太對勁!
林耀心中如此想著,卻沒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刀仔。
他們初來乍到,看出來又有什麼用,難不成還能把人追迴來。
省省吧你,兩個連身份證都沒有的偷渡客,想翻天啊?
這裏是人家的底盤,兩個無名之輩,被丟進海裏都沒人管,想這種事,等你站穩(wěn)腳跟之後再說吧。
“別看了,人已經(jīng)走了,等以後你混出名頭來了,沒準(zhǔn)還能再找到小鳳。”
林耀拍了拍刀仔的肩膀,勸他收起不切實際的幻想。
刀仔依依不舍,失魂落魄的問道:“耀哥,廣哥他們一定知道小鳳去了哪吧?”
“可能吧,有空我?guī)湍銌枂枴!?br />
林耀點頭答應(yīng)下來,廣哥這些人做蛇頭生意,跟三教九流都有關(guān)聯(lián)。
小鳳的老板能從廢棄工廠把人帶走,說明雙方是認(rèn)識的,保不準(zhǔn)小鳳口中所謂的招工,就是廣哥他們幫著聯(lián)係的。
“刀仔,你對以後有什麼想法?”
迴到房間中,林耀試探著問道。
刀仔是逃犯,逼不得已才來港島的,對未來並沒有什麼規(guī)劃,於是搖頭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先跟著我吧,咱們兩個在港島人生地不熟,一個人很難站穩(wěn)腳跟。”
“我打算明天先去找一份工作,安安穩(wěn)穩(wěn)的待個十天半個月,看看這邊的發(fā)展再做考慮。”
麵對林耀的提議,刀仔點了點頭,迴答道:“好啊。”
“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林耀關(guān)上燈,躺在**準(zhǔn)備入睡。
許久他也沒睡著,老家是迴不去了,現(xiàn)在來到港島這邊,以後做什麼他也沒有想好。
現(xiàn)在是1983年,他對這段曆史不是很熟悉。
發(fā)財?shù)穆纷右步鯖]有。
知道炒樓賺錢,可他沒有本金,港島這邊的房地產(chǎn)生意又都被大鱷壟斷,進入隻會被大鱷咬死。
更何況他沒有錢,甚至連身份證都沒有。
難混啊!!
實在不行,看來隻能按照麥誠的路子,去跟銅鑼灣的大佬b了。
大佬b如果真是他記憶中,古惑仔中的銅鑼灣堂主大b,跟著他或許很有前途。
因為他清楚大b這個人,為人仗義,出手大方,手上握著的銅鑼灣又有油水,以他和刀仔的本事很容易上位。
隻是加入社團容易,再想出來就難了。
頂多再風(fēng)光十幾年,等到迴歸之後,所以社團都得夾著尾巴做人,強如號碼幫的強哥,也不得不洗白走上正路。
算了,管他什麼路呢。
眼下吃飽飯最重要,他都快要餓死了,想那麼多做什麼。
第二天...
“廣哥,早啊!”
刀仔手上拿著饅頭,對走進食堂的廣哥問候道。
廣哥帶著墨鏡,一把就將刀仔的饅頭打飛了,怒道:“早?我專門來找你的,你個仆街!”
五六個人一擁而上,圍著刀仔就是一頓暴揍。
正在吃飯的林耀,見狀後趕緊放下饅頭,拉住了還要再打的廣哥:“廣哥,出什麼事了?”
“阿耀,你這個朋友不仗義,電話我已經(jīng)打通了,人家說根本不認(rèn)識他!”
廣哥臉上帶著怒氣,擺手道:“別打了,把電話拿過來!”
小弟拿著大哥大過來,遞給了廣哥。
廣哥看了眼刀仔,恨聲道:“打給你表叔,看看他怎麼說!”
“好,我表叔不會不管我的。”
刀仔戰(zhàn)鬥力很強,五六個人圍著他打,居然也沒落下傷勢。
看那副樣子,恐怕真放開了鬥起來,不一定誰收拾誰呢。
嘟嘟嘟!!
電話撥出去,傳來一陣忙音。
刀仔臉色有些不對,再次撥通電話。
一連三次都沒人接,廣哥不怒反笑:“看到了,你給我們的號碼我撥了十幾次,就一次被人接了,人家還說不認(rèn)識你,你怎麼跟我解釋?”
“沒理由啊,這真是我表叔的號碼!”
刀仔不死心,再第五次撥打之後,對方終於接聽了電話:“我早就跟你說了,我不認(rèn)識什麼李長江,你再打我就報警了!”
“表叔,我是長江啊!”
刀仔還不懂發(fā)生了什麼,主動爆出了自己的身份。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稍許,開口道:“長江,你表叔我根本不是什麼大老板,也沒在港島發(fā)大財,那些話都是我吹牛的。不是我不想管你啊,可我在這邊給人端盤子,一個月也就一千多塊,真的救不了你,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嘟嘟嘟...
聽著大哥大中傳來的忙音,刀仔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仆街,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廣哥奪過電話,指著刀仔的鼻子。
林耀趕緊將廣哥攔住,開口道:“廣哥,這小子現(xiàn)在沒錢,你把他打死也沒錢給你。我看不如這樣吧,他欠你的八千塊,三個月內(nèi)我一定還給你,就當(dāng)你借給我的。”
廣哥眉頭一挑,問道:“阿耀,你要想清楚,八千塊不是小數(shù)目,你要為他扛下來?”
林耀迴答道:“殺人不過頭點地,我這朋友是個硬漢子,廣哥,你不會後悔認(rèn)識他的。”
廣哥猶豫再三,他也知道刀仔沒錢,林耀的辦法是目前最好的選擇,總不能真將人賣到鴨館裏去吧。
考慮片刻,廣哥冷哼一聲:“好,就三個月,三個月後拿不出錢來,我不會這麼好說話的。”
說完這話,廣哥帶人轉(zhuǎn)身而去。
目送眾人離開,刀仔不好意思的說道:“耀哥,給你填麻煩了。”
林耀微微搖頭,笑道:“路都是人走出來的,有人在,就有路在,天無絕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