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爾薩斯抽迴劍,他倒下了,鮮血噴湧而出。他在冰冷的地麵上顫抖,下意識的伸手捂住腹部的傷口,仿佛以為用手就能止住血,但這是徒勞。
死亡降臨了。
他閉上眼,周圍的聲音變得虛無縹緲,劇痛仿佛要將他的意識撕裂。但這感覺隻是一瞬,很快便消散而去。
一個痛快的死亡。
接著他便失去了知覺,死亡降臨的寒冷、亡靈大軍的惡臭、撕心裂肺的劇痛,全都消失了。隻剩下溫軟舒適的寧靜。納薩諾斯任由自己墜入黑暗,他沒有去想其他東西,隻想永遠的休息。
但是突然間……
劇痛擊穿了他,那是他從未體驗過的痛苦,任何肉體上的摧殘都比不上這種折磨。本已離開軀體的魂魄又被生生從溫暖寧靜的死亡彼界拉了迴來,那股力量如此野蠻,就像阿爾薩斯入侵奎爾塞拉斯一樣。納薩諾斯感覺到折磨難以忍受,起初他以為這是進入死亡彼界會遭遇到的痛苦,而事實上卻不是。他聽到了低語聲,空洞而可怕的聲音,像一段抑鬱的旋律,迴蕩在周圍。
他又感受到了……感受到了他的實體。
“阿爾薩斯,你盡然敢……”納薩諾斯的靈魂在遙遠的地方吶喊著。他正被複活,對方不願意讓他歸於永恆的死亡。無論如何反抗,都無濟於事。
“不!!!”
他在抗拒,而唯一迴應他的,是空洞冷酷的狂笑。笑聲諷刺著他,抵抗毫無意義。笑聲剝奪著他,卷走了他所珍愛的記憶。每一個他認識的人像一幅畫一樣出現在他的腦海,然後慢慢變為塵埃,是痛苦帶走了它們。
‘你將效勞於我的榮光,納薩諾斯。’
‘你……休想!’
‘你將服從於死亡。’
‘我……不會……服從!’
‘阿爾薩斯是我的死亡騎士,他將永遠指揮你,而你,將為此感到榮幸。他……就在你的麵前。’
‘絕不,阿爾薩斯可以操縱我的行為,但他別想摧毀我的意誌。’
又一陣狂笑傳來……
‘現在,蘇醒吧。納薩諾斯!’
低語聲音後傳來急促的鍾聲,有魔力的鍾聲,徹底打消了他抗拒的念頭,摧毀了他忤逆的力量。他隻記得那些低語聲。
‘這是我的名字?納薩諾斯·……。’
後麵好像還有什麼,但他不記得了,低語並沒有告訴他。
還有個叫做阿爾薩斯的死亡騎士就在他的麵前,這個人好熟悉,他好像是一位王子。
‘阿爾薩斯王子?’
他睜開眼,看見了這名字的主人,還有這個世界,紅、黑、白、灰,陌生的世界。他很好奇,但是眼裏沒有好奇。他看到低語聲要他服從的死亡騎士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劍。為什麼他可以注意到這樣的細節?
“為您效勞,王子殿下。”他說出這句話,但是卻不知道是自己在說話,這聲音他已經忘記了,現在又一次聽見了。
他彎下腰,看不見阿爾薩斯的興奮,對方隻是很快的迴應了他。“站起來,納薩諾斯。我們是一樣的了。”
“這是我的榮幸,主人。”再一次開口說話,這一次他意識到這是自己的聲音了。
‘納薩諾斯!’
低語穿插進二人的虛寒問候,納薩諾斯被這個聲音給吸引了。
‘砍掉那個人女人的頭顱。’
女人?
他動了動手指,僵硬的轉過頭,看到了那個十字架上的女人。很熟悉,是誰?
‘把她的靈魂獻給我。’
‘遵命,巫妖王大人。’他走了過去,以及告訴自己低語是誰發出的。這些訊息憑空湧入他的意識。
他看清了那個女人的臉,和他有幾分相似。
‘他是誰?’納薩諾斯在心裏麵問道。巫妖王沒有用實際言語迴答他,而是用刺骨的寒冷鞭策著他,剔除著他心裏難以忍受的狂烈悲慟。
‘服從我的命令。’
‘我不能做這樣的事。’
‘你的過去束縛了你,現在該放下了。’
‘過去……是什麼?’
‘負擔,憎恨,痛苦。你麵前的人讓你踏入死亡……’
‘她是誰?’
‘她屬於你的過去,現在……你該迎接新的命運,但你必須拋下你的過去。快服從我的命令。’
……
納薩諾斯的迴憶被中斷了。巫妖王的力量阻止他繼續迴意接下來的事情。
那些遊俠們也會為我所用。這是阿爾薩斯說的。現在他們的確加入了天災軍團。這些人和他一樣都陷入迷茫,不清楚要做什麼。
納薩諾斯被留在阿爾薩斯的身旁,像是一個嶄新的玩具,最多隻能和死亡騎士保持幾碼的距離,似乎有條看不見的繩索將他拴在了死亡騎士的身邊。
阿爾薩斯繼續無情的向銀月城進軍,他不用時不時看向納薩諾斯,巫妖王會幫他密切監視。他隻需要繼續進攻。
精靈撤退過程中炸毀了橋梁。這確實是個聰明的伎倆,費掉了阿爾薩斯不少寶貴時間。這條河貫穿整個奎爾薩拉斯,一直連結東部的山麓。
雖然花了一點時間,但最後他們還是渡過了大河。
“我們該怎麼度過去。”
阿爾薩斯向納薩諾斯詢問意見,他很是懷疑昔日好友是否還像以前那樣擁有真知灼見,事實上他多慮了。天災軍團新的勇士給了他答案。
“你可以命令一些士兵躺在河裏,壘起一座橋。”
很不錯的主意。阿爾薩斯笑了笑,他隨即讓一群食屍鬼下河,直到絞肉機能夠勉強通過。當然,其中一些屍體因此而支離破碎無法縫合,再也派不上用場了。除此之外,這些屍體還能汙染河水,又是個額外的武器。
“前進,”死亡騎士發出命令。
他們不斷前進,經過晴風村和東部聖殿,最後停在了銀月城的大門前。阿爾薩斯的聲音並沒有異常響亮,但聽起來卻迴蕩在麵前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奎爾薩拉斯的大門內的奇跡之地仍然純淨,尚未嚐過死亡的鐵蹄。
“銀月城的居民們!我已經寬宏大量的給了你們投降的機會,但你們冥頑不化。現在,你們整個種族將要滅亡,你們的文明也將一並被抹殺!死亡將清洗你們的王國!”
納薩諾斯見證這一切。精靈卻沒有投降。他心裏莫名地狂喜著,因為城門上沒有他認識的人。
不出幾個小時,光彩奪目的銀月城陷落了,它的榮光在亡靈軍隊的鐵蹄下淪為焦土。天災軍團不斷進逼,召喚死者為之戰鬥。守衛城市的士兵現在無腦的服從任何指令,帶著可怕的致命創傷踉蹌而行,有的頭骨碎裂,有的拖著五髒六腑。紫黑色的創痕將整座城市一分為二。
銀月城和奎爾丹納斯島之間的海峽是天然屏障。天災軍團沒有海軍。阿爾薩斯拉緊韁繩,瞪著陽光下波光粼粼的藍色海麵,皺起眉頭。這下可不能用屍體填平海峽。
死亡騎士將霜之哀傷插進沙地裏,他找到了解決辦法。
納薩諾斯震驚的看著接觸符文劍的水麵開始凍成冰層,一直連接到奎爾丹納斯島,使得攻城機具和士兵可以暢通無阻。
精靈在奎爾達納斯島上抵抗進犯,他們竭盡了全力。國王阿納斯特裏安·逐日者出現在阿爾薩斯麵前。死亡騎士抽出霜之哀傷,直取精靈王。
三千年的歲月壓垮了阿納斯特裏安的肩膀,白色的頭發並不是因為黑暗魔法,純粹是因為歲月,但他仍舊屹然而立,神器“烈焰之擊”和霜之哀傷激烈碰撞在一起。
阿爾薩斯一劍刺下,但阿納斯特裏安卻已不在骷髏馬衝鋒的路線之上。他便手持烈焰之擊半跪下來,對準無敵的前腳發出一記漂亮的掃擊,直接削掉了雙蹄。骷髏馬尖嘯一聲,帶著他的主人栽倒在地。
“無敵!”阿爾薩斯大吼著,骷髏馬翻騰著企圖站起來,目睹此情此景,死亡騎士轉向精靈王,臉上寫滿了赤裸裸的暴怒。之前納薩諾斯也曾這樣對付過他,而現在他又犯了同樣的錯誤。
納薩諾斯看著他們二人的戰鬥。古老的精靈武器敵不過那把符文劍,它也不可能與之匹敵。劍刃再次撞擊的一瞬間它便砰然斷裂。阿納斯特裏安倒下了。他的靈魂和許多靈魂一樣,被霜之哀傷撕扯吞噬。
精靈王無力的仰麵躺在冰上,身下一片血泊,白色的長發紛亂飄散。而與此同時,阿爾薩斯衝向亡靈馬將它被斬斷的前腿修複,接著拍拍它的骨頭,無敵便一躍而起,用鼻子摩挲著主人。納薩諾斯沒有見過精靈國王,卻感受到悲愴和劇痛的重壓,一股憎惡切入了他的骨髓。
恐怖的軍隊繼續邁進。阿爾薩斯很快便抵達了平臺。
他到達了目的地,殺掉所有太陽井守衛。他走向那使奎爾多雷種族得以延續幾千年的能量之池。一個身影緩緩接近死亡騎士。納薩諾斯認得他——達爾坎·德拉希爾。
阿爾薩斯沒有去欣賞太陽井,他將一個精雕細刻的骨灰甕反過來,裏麵的東西倒進了聖池裏麵。光芒立刻發生了變化,脈動著,旋轉著,在衰減的魔光漩渦中心出現了一道暗影。
兩支手臂從汙染的太陽井中伸向天空。那是一具帶著邪惡笑容的骷髏,它的眼裏燃著烈焰,身上盤桓著毒蛇般的鎖鏈,黑色的衣服如長裙般飄動著。
“正如主人許諾的,我重生了!他給了我永生!”
一切都隻是為了這個?所有的屠殺,折磨,恐怖,僅僅為了複活他一個?
納薩諾斯驚訝而好奇地瞪著尖笑的巫妖。他扔出了他——克爾蘇加德。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