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裏,我已經(jīng)基本能明白董燦在山穀裏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不管所謂的惡魔到底是什麼,董燦最後心灰意冷的原因,一定是因為,他愛上了一個女人。
對於張家人來說,和愛這種東西搞上關係似乎很難理解。對於小哥,我和他相處了那麼長時間,我一次都沒有看到他表現(xiàn)出任何人應該有的欲望來。
按照常理,無論是多麼聖潔的人,除非是被下了藥,否則絕對不會如此清心寡欲,就算是平時喜歡種花,賞玩本身也是一種欲望,但小哥平時最喜歡做的事情是發(fā)呆,也就是說,如果他有欲望的話,他的欲望就是坐著不動。
以他表麵上的年紀,似乎沒有看出任何對女人有興趣的狀況,平日裏也不見他有什麼自慰之類的舉動,也不見得對吃特別在意,也不見得會對任何信息表示出興趣。當然,就算有興趣,他也不會表現(xiàn)出來,我隻是起了一個歹毒的念頭:假如還有再見的機會,一定要喂他吃幾隻西班牙大蒼蠅不知道他的體質是否也能免疫。
所以,我一直覺得,張家人似乎是一種特別死板,特別不會表露感情的人,但是,董燦卻打破了我的這個想法。我知道,隻有愛情的破滅才會使得一個受過那麼嚴苛的訓練,心思縝密而且身手不凡的男人對於外麵的世界心灰意冷,而且這個女人的下場一定讓人失望。
我不由得想到了胖子。
胖子是一個特別能消化痛苦的人,雖然對一個人來說,開心與不開心隻是兩種情緒,情緒本身並不能用來賣錢,但像胖子那樣的人也有過不去的坎兒,何況自己都會給自己添堵的張家人。
我覺得,事情應該是,董燦在康巴落的時間裏愛上了當?shù)氐囊粋姑娘,然而在某些時間當中,這個姑娘死去了,或者出了其它什麼事情,董燦雖然解決了存在的問題,但也失去了留在這裏的意義。
八點檔的電影頻道放的三流探險電影裏的情節(jié),在現(xiàn)實生活中卻往往是很容易發(fā)生的。小哥在那個房間裏發(fā)現(xiàn)固定的石頭之間的縫隙中灌的漿是混凝土。
這是一種十分像泥漿的混凝土,但極其堅硬,特別是在這麼冷的地方,凝結速度會非常快,但又一點是,凝結得無論多快也無法快過水變冰的過程,所以這些石頭牆必須經(jīng)過保暖才能澆灌。
一個這樣的山村,怎麼迴用混凝土來澆灌牆壁呢?悶油瓶的第一判斷是,這個地方有貓膩,但所有的一切又讓他覺得不像有貓膩,於是他直接問了領頭人為什麼這裏會有混凝土。
領頭人就告訴他,他們不知道這種東西叫什麼,他們是在一架從天上掉下來的鐵鳥殘骸中發(fā)現(xiàn)這個東西的,後來他們發(fā)現(xiàn),這東西隻要在溫度高的地方摻水後經(jīng)過一段時間就會變成石頭,用它來固定石頭是非常好的。
這架鐵鳥是在三年前掉下來的,他們聽外麵迴來的人說那是一架大飛機。如果悶油瓶想去看,他們可以帶他去。悶油瓶搖頭,還是詢問那個女孩兒的事情,他感覺所有的一切都應該互有關聯(lián)。
問了幾遍,那個領頭人才告訴他,那個女孩兒就是董燦愛上的女人。
董燦之所以要留下來,就是要救那個女孩兒,因為她要被拿去給魔鬼做祭品。
如果董燦再不出現(xiàn)的話,他們很快就要把女孩兒送過去了,因為十年的期限馬上就要到了,剛才的舉動是這裏的對祭品進行的必要的儀式。
悶油瓶聽了覺得並不是太對,隨著這個似乎完美的解說,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更大的破綻。
調(diào)配混凝土需要非常精確的比例,而且三年前他沒有聽說過有任何飛機在西藏墜落。即使是軍用機,這裏也沒有那麼多條航線,飛躍喜馬拉雅山的航線也就是那麼幾條而已。
有飛機掉在這裏,除非那飛機的目的就是到這裏來轉個圈子。悶油瓶就問領頭人,說了那麼多的魔鬼魔鬼,這裏到底有沒有人見過?
這一下,所有康巴落人都不說話了,隻有那個領頭人舉起了手,他說,之前的那場戰(zhàn)鬥,雖然他們贏了,但村子裏的成年人大部分都戰(zhàn)死了,有另一些人雖然活了下來,但在之後的時間裏也就陸陸續(xù)續(xù)死亡了。見過魔鬼還沒有死的人隻有不到七個。
看到這裏的時候,我心中出現(xiàn)了一個疑問。這些康巴落人既然知道了外麵的世界,為什麼還要待在自己的村子裏?
他們可以和外界的世界接觸,並且也證明了自己能夠適應外界的生活,那麼隻要把情況說明,不需要這些鳥槍鳥炮,他們離黃金那麼近,買格林衝鋒槍就可以了。既然他們可以用鳥槍鳥炮搞定前一個惡魔,那麼,如果有六七把格林衝鋒槍一定沒問題的,一個董燦絕對比不上一把衝鋒槍。二十米以外,如果給我一把衝鋒槍,我都有信心弄死小哥。
無論他們是怎麼幹的,這事情都越發(fā)不合理起來。
看到這部分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喇嘛廟待到第七天了。連日的閱讀、分析、分類後,我已經(jīng)相當疲倦,而且藏族的食物也讓我相當不習慣。到了此時,我覺得我已經(jīng)到極限了。這裏的環(huán)境對於我來說是愜意的,雖然寒冷的墨脫讓我?guī)缀鯚o法去室外,但炭爐和毛氈形成的溫暖屏障讓室內(nèi)格外舒服,我也習慣了這裏棉被奇怪的味道,睡得特別舒服。如果是以前,我再這個時間點一定會想辦法下山,再吃一點不一樣的東西,天天吃酥油糌粑真不是我這種腸胃可以承受的。但我之前經(jīng)曆了太多的東西,使得我絕對不會離開我正在做的事情,因為我知道,離開哪怕隻有一分鍾,都可能有無數(shù)變故發(fā)生,而有些變故,隻要我在這裏,就是完全可以由自己控製的。
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一些秘密不能讓人知道,那麼即使這些東西在你的桌子上,你也要認為,四周有無數(shù)的眼睛等你離開這張桌子,哪怕隻有一秒。
所以,我讓我的夥計想辦法下山去買一些蔬菜和麵粉來,然後找一個漢人廚師,帶著一個鍋子到喇嘛廟裏來。因為夥食有很大的區(qū)別,我最開始讓這個廚師幫我煮了一些豆飯吃,之後偷偷讓他在這些豆飯中放一些鹹肉。
這一段時間我都沒有再去看那些信息,有幾次想拿起來再看,但都有一種特別疲倦的感覺立即湧上來,因為之前看的整理得實在太密集了,我有點接不上氣。
陳雪寒成了我在這段時間裏的一個好朋友,他對於我在查看的東西也十分感興趣,我和他經(jīng)常討論一些細節(jié)。當時各地喇嘛廟的大喇嘛還沒有完全到齊,他還要時常幫寺廟出去接人。
因為我一直閉門不出,一些到來的客人我也不認識,他就負責介紹。喇嘛廟的飯?zhí)檬侨俗蠲芗牡胤剑铱吹搅肆懔闵⑸⒌哪吧耍际侵皼]有見到過的,並不都是苗栗人。我?guī)е业娘垇淼斤執(zhí)茫蛩阋贿叧砸槐檎胰藝Z嗑時,就發(fā)現(xiàn)事情有些不對勁了。
廟裏來了很多奇怪的人,看模樣都來自於香港或者廣東,能看得出粵味來,似乎是個驢友團的樣子,都在飯?zhí)贸燥垺j愌┖嬖V我們,這個驢友團在我入住後第三天就來了,那正好是我最瘋魔的時候,幾乎都在房裏吃飯,所以根本不知道這些人的到來。這個驢友團來自香港,名字叫做“綠色家園”,是一個香港的驢友網(wǎng)站組織的隊伍。
這個驢友網(wǎng)站的站長和這個喇嘛廟的大喇嘛關係很好,似乎很久之前就認識。他們會在這裏住到下個月,因為他們要往山裏一個更深的地方去拍雪景,最好的時間還沒有到,要在這裏休整。這批人每年都迴來,陳雪寒給他們當過好幾次導遊。
我並沒有太在意這些人,隻是和他們打了幾下招唿,雖然說有一些不是喇嘛的人在這裏,我的日子可以過得有意思一些,但我不想中途惹出太多節(jié)外生枝的東西。這些人的到來讓這個飯?zhí)蔑@得太擁擠,導致很多喇嘛都到了另外一個臨時的房間,把那裏當作吃飯的地方。
我想了想,覺得那些大喇嘛對於我整理出來的那些信息的討論可能更有意義,就也到了那個房間吃飯。到了那個房間後,讓我更加驚訝的事情發(fā)生了,我看到那裏也沒有大喇嘛,那裏住的是一群老外旅遊者。
老外當然沒有香港那點的人多,但也有六七個,可能是為了避嫌,一個喇嘛都不在屋裏,畢竟大喇嘛都是非常有智慧,修為非常高的人,很多時間都在靜修,不能時時刻刻出現(xiàn)在吵鬧的環(huán)境裏。
我去問陳雪寒到底是怎麼迴事,怎麼這個偏僻的喇嘛廟變成一個motel酒店了,我來了之後,竟然來了那麼多人。陳雪寒就說他也不知道,雖然這個喇嘛廟並不與世隔絕,但除了幾個固定的團隊之外,真的很少有人會這麼紮堆進來。
有可能是我比較旺,我在這裏風水就變了,這裏人丁興旺起來。我也不知道大喇嘛他們到底在什麼地方,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有可能是躲到喇嘛廟的上層去了。那邊是我們沒有權利進入的地方。我托小喇嘛傳達我的消息給大喇嘛,我也想?yún)⑴c他們的討論,畢竟這些信息都是我整理出來的,但小喇嘛對我說,討論的時間和地點他會來通知我,我不能隨時進入到討論中去。
百無聊賴之下,我就在各個天井裏閑逛,盡量避開有人的地方,走著走著就走到了一個特別遠的天井裏。這個喇嘛廟有無數(shù)個天井,說是無數(shù)也許有些誇張,但數(shù)量真的非常多,而且都非常小,有些小得真的就好比是一個井。我走到這個天井之前,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三四個幾乎聽不到人聲的天井,也就是說,這裏已經(jīng)是這個喇嘛廟比較荒蕪的地方。
這個天井的牆上有一些斑駁的佛教壁畫,因為是露天壁花,已經(jīng)剝落得隻剩下一些色塊,無法辨別圖案。我看到了一個背影,我能肯定,這個人隻是在那裏發(fā)呆而已,他並不是真正在看什麼東西。
但我就是不敢過去,因為這個背影我太熟悉了,熟悉到在那一剎那,我懷疑自己是不是恍惚了,是不是進入了另外一個時空。
這是小哥的背影。他穿著一身黑色的雪地衝鋒衣,安安靜靜地坐在天井的石頭上,四周都是積雪,他似乎一點也不冷,而是完全澄淨地進入到了他自己的世界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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