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爺爺,我皇姐為朝廷和過親,是有大功的!她好不容易,曆經(jīng)艱險才從北漠迴來,你不能這樣對她啊,也太不近人情了。”
重華殿前,四皇子大聲嚷嚷著,讓周圍的一幹太監(jiān)們麵如土色,紛紛勸說:“哎喲,四殿下,小祖宗,您可別嚷了……”
四皇子卻哪裏管他們,許是怕殿內(nèi)的太上皇聽不見他的話,他嚷嚷的越發(fā)大聲。
他先前去未央宮,原本是準(zhǔn)備告自己皇姐刁狀的。卻也就知道了自家皇姐和賈璉想要奉子成婚,卻被太上皇反對的事。
本來他也沒覺得什麼,他原本也不看好自家皇姐和賈璉的這樁姻緣。
隻是方才在未央宮,看見自家皇姐那喪魂落魄的模樣,於心不忍,這才跑到重華宮來,想要幫自家皇姐一把,勸太上皇收迴成命。
想法是好的,膽子是小的。
才剛在太上皇麵前提出自己的想法,被太上皇斜眉一眼,他就嚇得喏喏說不出話,被太上皇三兩句話打發(fā)走。
但是當(dāng)他走出重華殿,看不到太上皇之後,他膽氣又上來了。
想著自己不能這麼不靠譜,於是當(dāng)即轉(zhuǎn)身跪在這大殿門口,向太上皇隔空表達(dá)自己的想法。
他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大殿緩緩打開一道口子,一個老態(tài)龍鍾的太監(jiān)走出來。
四皇子認(rèn)得這老太監(jiān),連忙收聲,露出個乖巧的模樣。
隻聽老太監(jiān)笑道:“太上皇說,四皇子貪玩成性,不務(wù)正業(yè),命你每日辰時前來重華宮,讀書四個時辰……”
四皇子一聽老太監(jiān)的話,頓時打了一個激靈。
天啊,他隻要見到太上皇就心裏發(fā)怵的不行,要是每天到重華宮讀書,那還不如直接殺了他!
而且跪了這麼久,他也知道太上皇不會聽他的話了,犯不著沒幫到老姐倒把自己搭進(jìn)去。
因此不等老太監(jiān)話說完,他連忙打斷道:“別,馮老公公你別說了,我知道了。”
一邊說,四皇子雙手撐地麻溜的站了起來,大聲對殿內(nèi)道:“皇爺爺,那個我讀書在哪兒讀都是一樣的。您老人家愛清靜,孫兒可不敢每日來打攪您,我還是在家讀書好了。
那個,皇爺爺我沒事了啊,迴家讀書去了,改日再來瞧您。”
說完對著老太監(jiān)隨便拱拱手,轉(zhuǎn)身飛快的跑了。
一口氣跑出重華殿的大門,劫後餘生的四皇子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正準(zhǔn)備離開,卻見到不遠(yuǎn)處賈璉和自家老姐連袂而來,他頓時將臉色一沉,惡狠狠的朝著二人走過去。
“賈璉,都是你幹的好事。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敢?guī)е一式愕竭@裏來,你知道不知道……”
四皇子想要拿賈璉撒氣的,但是碰到了自家老姐的眼神,剩下的話就說不出去了。
輕歎一聲,讓開了道路。
倒是賈璉反而還停下來,詫異的問了一句:“四殿下何故在此?”
“我怎麼在這兒?我當(dāng)然是來幫我老姐和我未出世的外甥向皇爺爺求情來的!
你們倆也是來找皇爺爺求情的吧?我勸你們別白費力氣了,皇爺爺他心意已決的事,任何人都沒有辦法違逆!
哼,還不是怪你,當(dāng)初你要是老老實實答應(yīng)娶我皇姐,那……哼。”
四皇子現(xiàn)在,橫看賈璉不順眼,豎看賈璉不順眼。
昭陽公主原本還看四皇子這斜眉斜眼的樣子不順,聽他說是來給自己討情的,心裏忽然就柔軟起來。
她知道四皇子的性子,最怕見長輩了。今日能夠為了她的事情,獨自來重華宮,哪怕觀其模樣沒有成效,也讓她很感動了。
因此將嚴(yán)厲的眼神從他身上撤迴,看向賈璉:“要不,我們還是迴去吧。他說的沒錯,這麼多年來,還從來沒有人能夠違逆太上皇的意思。
他老人家原本就反對我們,若是我們再去求情,隻怕觸怒他老人家。”
昭陽公主其實最擔(dān)心的還是賈璉觸怒太上皇。
她和四皇子不論怎麼說,也是太上皇的孫子孫女,是血脈後輩。即便太上皇一時生氣,也不會拿他們怎麼樣。
但是賈璉不同,若是真惡了太上皇,前程不保是輕,重則攸關(guān)身家性命。
賈璉看出昭陽公主的擔(dān)憂,他握著對方的手,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今日我什麼都不做就放棄你和你肚子裏的孩子,我將來會後悔一輩子的。
而且,要是今日我連爭取一下的勇氣也沒有,也對不起一直以來,青染對我的一片真心。”
昭陽公主聞言,目光頓時濕潤了,深情的看著賈璉。
這一幕,讓旁邊看見的四皇子心內(nèi)直跳腳。
完了完了,自家皇姐完蛋了,她徹底被賈璉這個混蛋給捕獲了!
四皇子恨不得跳起來給賈璉一腳。但是他也深知,但凡他敢有動作,他肯定會先一步被迷了心智的皇姐踹飛,這才沒有輕舉妄動。
賈璉才不知道四皇子心裏那麼多戲,他此刻的內(nèi)心,確實有些沉重。
雖然他在寧康帝麵前遊刃有餘,但那是因為他和寧康帝接觸的足夠多,早就摸清了對方的習(xí)性。
但是對太上皇,他可以說十分陌生。
真正的見麵,也就去年在太上皇的壽宴上。其他對於太上皇印象,都來自於側(cè)麵的信息收集。
最關(guān)鍵的是,他和昭陽公主這件事,放到民間都可以說是於禮不符,更別說放在堂堂天家!
寧康帝等人看在情麵上,睜一眼閉一眼,過去也就過去了。
但太上皇若是拿禮法,拿天家顏麵來反對,還真是名正言順。別說反對了,即便是重重的懲治他和昭陽公主,世人也是沒話可說的。
所以,此番覲見,他是真的一點把握沒有。
鬆開昭陽公主的手,賈璉整理衣冠,走到重華宮門前。
值守的禁衛(wèi)冷漠的舉刀,示意他停下。
賈璉便就地跪下,叩首正聲道:“一等榮國公賈代善之孫賈璉,求見太上皇。”
……
傳聞太上皇和賈代善君臣關(guān)係莫逆,賈璉特意以賈代善孫子的身份求見,也是希望太上皇顧念幾分故人情麵。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太上皇並沒有接見他。
也沒有接見昭陽公主。
出宮來的是那個賈璉有些熟悉的大太監(jiān)王福。
王福帶著一批太監(jiān)宮女,晃悠悠的從重華宮內(nèi)走出,走到賈璉的麵前,鼻孔朝天。
發(fā)現(xiàn)賈璉根本沒抬眼看他,他才慢慢的將目光看向一旁同樣跪著的昭陽公主,臉上的神色收斂幾分。
清了一下嗓子,王福道:“太上皇有旨,昭陽長公主肆意妄為,玷汙天家顏麵,即今日起,禁足未央宮,由太後嚴(yán)加管教。”
賈璉和昭陽公主聞言,心內(nèi)俱是一沉。
沒想到,太上皇連辯解的機(jī)會都不給他們,直接便是降下處罰。
旁邊站的遠(yuǎn)遠(yuǎn)觀望的四皇子此時也急了,連忙跳出來:“這不公平!分明是賈璉的錯,我皇姐是受他蠱惑拐騙的,皇爺爺怎麼反而處罰起皇姐來了!”
王福對四皇子明顯尊敬不少,見四皇子炸刺,他連忙噓聲,並說道:“四殿下稍安勿躁,太上皇他老人家也並非真心要處罰長公主。
太上皇說了,隻要長公主殿下什麼時候能夠悔悟,禁足就什麼時候解除……”
說著,王福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昭陽公主的肚子。
這一眼,別說賈璉和昭陽公主,就連四皇子都明白了。
昭陽公主麵色頓時悲傷起來。知道太後並沒有虛言騙她,這真的是太上皇的意思。
隻是她不明白,以太上皇的胸襟,為何容不下她的孩子。再怎麼說,她肚子裏的孩子,也帶著天家的血脈!
難道,在太上皇的眼中,天家顏麵,當(dāng)真如此重要,沒有任何情麵可言?
但為何,皇祖母乃至父皇,他們都能容得下……
“長公主殿下,走吧。”
從王福身後走出一隊由兩個老嬤嬤帶隊的宮女,她們麵無表情的對昭陽公主道。
昭陽公主緩緩起身,哀傷的看著賈璉。
賈璉此刻的心裏同樣不好受。
這就是皇權(quán)!
一句話,就能決定人的命運生死,令人無法反抗,不敢反抗。
即便是他這個天下聞名的英雄人物,令無數(shù)人羨慕的青年侯爺,也毫無差別。
麵對昭陽公主求助的目光,賈璉能夠說什麼做什麼?
他知道,太上皇連昭陽公主都禁足了,不可能對他沒有懲治。
果然,王福已經(jīng)轉(zhuǎn)頭看向他,淡淡的道:“太上皇旨意,二等鎮(zhèn)遠(yuǎn)侯賈璉哄騙當(dāng)朝公主,玷汙公主名節(jié),實屬膽大妄為。
念在功勳之後,又為朝廷數(shù)立奇功,特從輕發(fā)落,降為三等鎮(zhèn)遠(yuǎn)侯,以儆效尤。
倘若不知悔改,定嚴(yán)懲不赦。”
“鎮(zhèn)遠(yuǎn)侯爺,可聽明白了?”
說完,王福見賈璉低著頭不說話,慢悠悠的道:“侯爺可不要不識好歹,太上皇對您可謂是恩寵有加了。
換做旁人,犯了如此大罪,身首異處都是輕的。
侯爺還是多謝自己有個好祖宗吧,若非看在老榮國公爺?shù)姆萆希朔瑖K嘖……”
王福搖搖頭,神態(tài)不無嘲諷。
其實他和賈璉並無過節(jié),他隻是單純的有點看不順眼賈璉。
或許是因為以前賈璉沒有給他這個重華宮掌事大太監(jiān)足夠的尊重,也或許是看出賈璉也看他不太順眼。
總之,以前賈璉一帆風(fēng)順,受盡恩寵的時候他不敢表現(xiàn)。
如今眼看賈璉落難,他自然不吝嗇踩一腳。
捧高踩低,人的天性。
賈璉這個時候哪裏有功夫與一個太監(jiān)計較長短,他對一旁的昭陽公主道:“你先去見太後吧,等會我再去看你。”
昭陽公主點點頭,又忙道:“切莫魯莽……”
此番太上皇倒是手下留情了,對賈璉嚴(yán)厲申飭,卻又僅僅降爵一等,很明顯的警告成分居多。
他就怕賈璉進(jìn)一步激怒太上皇,斷了前程。她知道賈璉有鴻鵠之誌,她不忍也不能讓賈璉因為她而葬送大好的前景。
賈璉微微一笑:“放心,我明白。”
昭陽公主這才放心,最後看了賈璉兩眼,抬腿走了。
那些監(jiān)督執(zhí)法的宮女連忙跟上。也是都看得出來太上皇隻是警告昭陽公主,並非徹底放棄,否則,這些奉命而來的人,恐怕就不是這個態(tài)度了。
賈璉一直沒理王福,讓王福覺得受到輕視。待四皇子和昭陽公主一走,他立馬陰測測的道:“怎麼,侯爺一直不領(lǐng)旨謝恩,是想要抗旨嗎?”
賈璉淡漠的看了眼前之人一眼,此人,已有取死之道。
“公公多慮了。賈璉領(lǐng)旨謝恩,還請公公代為通傳一聲,就說賈璉冒死進(jìn)諫。”
不論太上皇是看在賈代善,還是看在他對朝廷有用的份上,對他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處罰是真。
這就說明,太上皇並未真正動怒。
如他自己所言,眼下的情況,若是不能見太上皇一麵,當(dāng)麵陳情就放棄,實在對不起昭陽公主對他的一往情深。
換言之,死也要死個明白。
“鎮(zhèn)遠(yuǎn)侯要懂得知足,此番太上皇已經(jīng)對你法外開恩了,你莫要得寸進(jìn)尺。太上皇他老人家是不會見你的。”
“太上皇見與不見,自是太上皇他老人家決定。還請公公容情通稟,賈璉定當(dāng)記得公公恩情,來日必有迴報。”
“哼,鎮(zhèn)遠(yuǎn)侯既然不聽勸,那就在這兒跪著吧。”
王福冷哼一聲,轉(zhuǎn)身就走了,顯然並沒有幫賈璉通稟的意思。
賈璉也不在意,理了理身前的衣擺,好整以暇的跪在空蕩的重華宮宮門之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