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公主被林夫人的話給氣笑了。
想她堂堂大唐公主,如今哪怕是在落魄,也不可能會去勾引那些歪瓜爛棗。
頓時之間,她再也忍不住胸腔的那一股怒火,剛動了下,抬了抬手,想要抽眼前林夫人耳光,卻又是放了下來。
隨即,她冷眼瞅著林夫人,說道:“林夫人,有些事情說話講究證據(jù),還請你說話自重,別張口閉口就是一個狐貍精!!”
“我看林夫人你也是大家閨秀,怎麼說出來的話如此汙穢,讓人難以入耳?”
“嗬,嗬嗬!有意思,狐貍精,你自己做的醜事,還不允許讓人說了嗎?”林夫人又是一聲冷笑,說道:“狐貍精,你如果不是存心勾引我家老爺,那你怎麼解釋這衣服上的味道呢?”
“怎麼?你家那位沒本事,每天隻能出去幹、苦差事,看不上他了?所以想勾搭我家老爺,和他過一過好日子?呸!我看你就是山雞想變鳳凰,完全白日做夢!!”
話說到了這一步,高陽公主忍無可忍,手起手落,一聲清脆的聲響,剎那之間劃破了寂靜的清晨。
林夫人捂著自己的臉,一臉難以置信的指著高陽公主,渾身都在哆嗦,已經(jīng)是氣得連話都說不完整。
“你!你!你你你!!”
高陽公主亦是冷冷勾起了嘴角,打開了她指著自己的手,冷冷道:“張夫人,我認為我自己,對你已經(jīng)是以禮相待,結(jié)果呢?”
“你卻對我惡言相向,怎麼?得知自家老爺在外邊有其他的人了,所以心裏不舒服來找我撒氣?那你也眼睛睜大一點,看好了誰才是軟柿子!”
說著,高陽公主將掉在地上的衣物淨數(shù)撿了起來,扔去了林夫人懷裏。
“夫人,我再給你解釋一遍,所有送來我這縫補的衣服,都是放在床頭的那個角落,和我的香囊正好放在一處,所以衣服上才會有我香囊的味道,而且不止你家老爺衣服上有,前邊的李家小姐,在前邊的楊家夫人衣服上,都有這味道,他們都不曾來找我的麻煩,林夫人,您這是……”
話語說到這裏,高陽公主適可而止。
林夫人聞言,頓時麵子上過不去了。
加上又被打了,她知道眼前這高陽公主不是一個好欺負的主。
況且,就連她自己也隻是一個外表看起來強悍,其實內(nèi)心膽小如鼠的人。
所以她看著高陽公主的氣勢,隻惡狠狠的指著她,惡毒說道:“小賤人,你給我等著!”
說罷,然後就抱著衣服匆匆離去。
高陽公主看著那粗壯的身影搖搖晃晃的跑出了自家的院子,終是,顫抖身子的唿出一口氣,淚水不受控製的奪眶而出。
剛才她有多硬氣,心裏其實就有多害怕。
她真的怕那名林夫人對她怎麼樣,畢竟體格懸殊太大,如果是真的動起手來,她這嬌養(yǎng)的千金之軀,可不是林夫人的對手。
就連剛剛自己忍不住打了她的那一巴掌,打完之後心裏都一陣發(fā)虛。
不過還好,那人外強中幹,即使她臨走時放下狠話,估計她往後也定不會敢來找自己的麻煩。
畢竟,這件事情再怎麼說,也是她理虧在先。
如果是真的來找麻煩,事情傳出去,一傳十,十傳百,那麼事情的性質(zhì),可就沒有今日的那麼簡單了。
經(jīng)清晨這麼一鬧,高陽公主也在沒有心思躺去床上,簡單洗漱了一下便繼續(xù)幹她的針線活。
一針一線在她纖細的手指中來迴穿梭,因為長時間拿針,經(jīng)常用到的那三個手指已經(jīng)出了一層薄薄的繭。
高陽公主隻不小心看上了一眼,手上的動作便頓住了。
隨即連忙抬起右手仔細的打量著,眉頭緊緊皺起。
她可是大唐尊貴的公主啊!!
卻為了一個和尚,放棄了曾經(jīng)錦衣玉食的生活。
她搞不明白,當初的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竟然做出如此愚蠢的選擇!
高陽公主又看了看自己扔在桌上還沒繡完的帕子,腦海裏那股悔意,愈演愈烈。
這種下賤的工作她憑什麼做?
而且,最可怕的是,她沒日沒夜的賺錢補貼家用,明明都那麼努力了,結(jié)果生活依舊過得非常艱難。
所以她賺不賺錢,生活依舊如此的難過,那她賺錢幹什麼?
“可惡啊,姐姐她一開始,到底是和那秦文遠怎麼過來的!!”
“為什麼我百般吃苦,而姐姐沒幾天就過上了好日子,為什麼!!”
“難道……難道是那件嫁衣?對!一定是的,那件嫁衣是母後親手一針一線縫補的,造價不菲,姐姐一定是拿它去當鋪換了很多很多的銀子。”
高陽公主一想到這,頓時很是難受。
她本以為自己帶出來的珍貴物品不少了,可是比起姐姐長樂,依舊是有所不如。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生活才會如此艱難。
這麼想著,再加上剛剛與林夫人對峙所受的委屈,高陽公主一股腦將桌上的東西收迴了裝針線的籃子裏,氣得不行,直接往床榻上一躺沉沉睡去。
…………
晚上,辮機打工迴來了,推門而入,一眼便看見剛睡醒不久的高陽坐在桌邊,此刻正在看著不知從哪裏弄來的戲本子,而且還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完全沒有注意到他迴來了,桌上還有沒收拾的髒碗筷。
辮機看到這裏,頓時腳下的步子一頓,臉色一下子黑了。
他來到高陽公主麵前,沒好氣道:“你整日在家就不知道收拾一下屋裏嗎?前幾日都還能把碗筷收拾一下,怎麼,今日連收拾都懶得收拾了嗎?”
高陽公主這才從書中抬起了頭,聽著辮機說這話,臉上剛剛的笑意消失的無影無蹤,冷冷道:“定林,我今天實在沒有心情,所以就沒收拾,既然你迴來了,那你收拾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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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辮機還想再說什麼,但是在腦海裏麵,一直有一個聲音一而再再而三的說服他: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能跟著他在這麼個破地方吃苦受累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所以他終是沒在說什麼,收拾著碗筷去了屋後。
屋後除了做飯的灶臺,還有一處空地,空地上種著一些蔬菜。
高陽公主日日都給那些蔬菜澆水,長得倒是水靈靈的,看上去讓人很有食欲。
可辮機今夜一看,有些菜都已經(jīng)有些蔫兒了。
他登時上了脾氣,衝著屋中喊道:“夏荷,你今天白天的時候,難道都沒有給地裏的菜澆水嗎?”
高陽公主有些不耐煩了,微微反吼道:“我不就是一天沒澆水嗎?你吼什麼?”
“一天就足夠致命了!!你出來看看,來看看這些菜,現(xiàn)在都蔫兒成什麼樣了?你整天在家,難道都不知道做一下這些最基本的農(nóng)活嗎?”
工地裏被活計頭子吼,迴到家又看到什麼都沒做的高陽,這讓辯機越來越憤怒。
屋裏,此時此刻又傳來了高陽公主不悅的聲音,“那你現(xiàn)在給它澆點水就行了嘛,我每天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啊!”
辮機聽著,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反駁,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製著自己心裏的那一腔怒火。
然後……挨個處理高陽空下來的雜物活,洗了碗,澆了水,又生活做飯……
“果然,師父他老人家說的都是對的,情之一字,甜起來可甜的滴蜜,可不甜時,卻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啊。”
辯機不斷唉聲歎氣。
一陣忙活,辮機將做好的飯菜,盡數(shù)端到了高陽公主麵前,無比恭敬。
然而,白天的時候,他幹了一整日的苦力活兒,迴來了還得做飯,澆水,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精疲力盡,就連動動手都覺得渾身乏力得緊抬不起來。
送完飯菜之後,辯機頓時之間幾近虛脫的趴在桌上,眼皮很重,想就這麼睡過去,但肚子又餓得不行。
他奄奄道:“夏荷,你去端一下我盛好的米飯。”
高陽剛拿起筷子夾菜的手一頓,聽著辮機這話,公主脾氣上來了,皺著眉說道:“這些菜你都自己端出來了,現(xiàn)在,你再去端一下米飯不行嗎?”
辮機一聽瞬間上了火,撐著坐起來,難以理解的開口問道:“夏荷,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了?當你在宮裏的仆人嗎?我每天在外麵做事迴來還得給你做飯,我就是讓你去端一下米飯而已。”
高陽公主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氣氛有些尷尬。
但這樣尷尬的氣氛,並沒有維持多久,高陽公主便一把將筷子摔到了桌上,怒道:“定林,我告訴你,你實在是太過分了!!”
“我堂堂大唐尊貴的公主,甘願放棄自己的身份,放棄以前錦衣玉食的生活來跟著你在這種破地方受苦受累,你做這些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你看看我姐姐的夫君秦文遠,你看看他是怎麼對我姐姐的,不旦是對我姐姐好,而且上次我們見到的時候,他還帶我姐姐參加一年一次的隆重詩會。”
“詩會現(xiàn)場,魏大人他們對秦文遠百般討好,要知道,這可是我姐姐還是公主時都沒有的待遇!而她跟了秦文遠,卻享受了如此待遇,當真的是麵子上有光。”
“你再看看你,你呢?你又做了什麼?每天出去給人做苦差事,獨留我一個人在家裏被人欺負,你知道嗎?早上那個林夫人態(tài)度有多麼惡劣,我差點都被她給氣哭了!”
“你迴來以後,不但是不幫我出頭,反而……反而還吼我,還罵我!”
話音落下,辮機氣結(jié),不知如何去開口。
到底是公主啊,這想法跟普通人的就是不一樣。
這兩個人在一起,不就是互助互愛嗎?
如果隻是單單的一方人付出,而且還得不到迴報,那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有什麼意義?
況且,他難道就不是放棄了一切,然後跟著她私奔了嗎?
現(xiàn)在整得好像她多委屈,難道自己就不委屈嗎?
單方麵的付出,得不到另一方有效的反饋,真的能一起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嗎?
辯機此時此刻莫名其妙覺得非常可笑。
可笑自己當時昏了頭跟高陽公主私奔!!
“夏荷,在寺廟的時候,師傅說我悟性極高,極有可能成為寺廟頂梁柱,甚至是未來的方丈。”
“可我不也放棄了成為得道高僧的機會,然後陪你私奔出來了嗎?我為了讓你過好一點,從來沒有幹過什麼重活的我,也拋棄一切麵子去賣苦力。”
“你不會做飯也就算了,迴來了我做,可你如今卻隻知道在家中享福,什麼都不做,夏荷,你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
高陽聽著,頓時之間一聲冷笑,反問道:“嗬嗬,我什麼都不做?”
說著,她指了指放在床腳的那一籃子針線,然後抬起了自己的一雙手。
那一雙手曾經(jīng)可是如牛奶一般嫩的手啊,可如今,卻變得粗糙了許多。
“我每日每夜的接取那些針線活,就是為了幫你補貼一些家用,你看看我的手,我也是金枝玉葉,卻每天都要在這裏每日幫你澆水,收拾屋子,還要賺錢,結(jié)果到頭來,從你嘴裏說出來我就成了在家享清福,定林,你不應該問我是什麼時候變了,而是應該問問你自己是什麼時候沒了初心!”
不等辮機說話,高陽公主又緊接著說道:“今天你剛走沒多久,林家地主的主母就來找我麻煩,說我是賤人,狐貍精各種不堪入耳的話,我堂堂公主,千金之軀,卻因為跟你私奔讓一介平民百姓欺負到我的頭上來,我憑什麼受這種委屈?”
“可你當初既然選擇了與我私奔,你就應該做好吃苦受累的準備!受這些委屈算什麼?天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你隻不過是一個公主,而且還是一個違抗聖旨與我私奔的公主,你憑什麼不能受這些委屈?”
麵對辯機的質(zhì)問,高陽一口氣梗在了嗓子眼,如何都再說不出一句話來,淚水也濕了眼眶,一眨眼,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滴落在地。
氣氛一下子凝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