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屍氣
我已經(jīng)見過兩個死人的葬禮了,一個是我爺爺,一個是陳泥匠。我爺爺?shù)脑岫Y算是比較順利。除了最後發(fā)生了一點意外,中途並沒有什麼太過波折的地方;而陳泥匠則是實實在在的折騰了好幾次,可即便如此,我也沒遇到過從死人棺材裏傳出聲音的事情啊。
不對。我記得陳泥匠最後被陳先生從王二狗的身上抽出來之後,弄到棺材裏麵去後。我二伯曾經(jīng)說過,棺材裏麵有咚咚的聲音傳來。當(dāng)時陳先生說的是,有聲音傳出來才是正常的。沒有聲音那才奇了怪了。當(dāng)時我並不是很能理解他說的這話,事後也沒有詢問,直到現(xiàn)在都還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原因。
現(xiàn)在外麵有人喊,說聽到了棺材裏有聲音傳來,我跟著陳先生他們走出去。看見堂屋裏已經(jīng)沒剩下多少人。就隻有幾個和王青鬆帶著親戚關(guān)係的人還守在一旁。但是距離棺材的位置也是有好幾步那麼遠,就差沒退出堂屋。
我想。所謂的親戚關(guān)係。在這樣的村子裏,或許就是你需要我?guī)兔Φ臅r候,我們就是親戚,當(dāng)我需要你們幫忙的時候,我們就不是親戚了。
陳先生除了屋子之後,立刻就有人上來對陳先生講,剛剛我屋小娃兒聽到棺材裏頭有聲音,一開始我哈不相信,聽了一會兒,確實聽到裏頭有聲音。
陳先生點點頭,沒有問到底是麼子聲音,估計是他自己想去聽一聽。
我看見王青鬆的棺槨和我們平時用的不太一樣,看上去好像是用的鬆柏木,而我爺爺也好,還是陳泥匠也好,用的都僅僅隻是桐木。相比較之下,鬆柏木要更加不容易腐爛,也更加貴。怕是也隻有村支書這樣的人家才能用的上。
在農(nóng)村裏,棺材木的板數(shù)須成雙成對的,一般的大約隻有2到3寸厚,像我爺爺?shù)木碗b有3寸,但是王青鬆卻足足有差不多5寸。他的棺材外刷土漆,呈深黑色看上去給人一種厚重的感覺。
果然,陳先生自己走到棺材邊上,我看到他用手在棺材蓋子下麵摸了一下,然後拿出來放到鼻子上聞了聞,之後又換了一個地方,做了同樣的動作,差不多把棺材走了一圈。我豎起耳朵一直在聽,想看看能不能聽到那個聲音,但是很遺憾,並沒有聽到。
陳先生走迴來講,棺材蓋子上有水。
這個現(xiàn)象在陳泥匠出殯的那天我也見到過,陳先生當(dāng)時講是陳泥匠怨氣太重,冷氣遇到空氣,就會出水。這麼看來,王青鬆?wèi)?yīng)該也是怨氣太重了?
我把這個問題問出來,陳先生卻是搖搖頭講,他和陳泥匠不一樣,陳泥匠是怨氣,這是屍氣。
我問,這有麼子區(qū)別?
陳先生講,怨氣是冷滴,屍氣是臭滴。怨氣還能化解,屍氣基本上不能解。不信你自己過去聞哈子,我就摸了幾哈,現(xiàn)在連我滴手都是臭滴。
我沒敢跑過去聞王青鬆的棺材,而是把陳先生的手拿起來放在鼻子下麵聞了聞,確實是臭的。而且還是一種十分惡臭的那種臭味,就好像是死了好久的人才會散發(fā)出來的那種味道。
我講,王青鬆都才剛死,怎麼可能會一夜之間變得這麼臭?
陳先生剛要開口講話,我就聽到棺材那邊傳來“咚”的一聲,好像是有人用手拍棺材板子的聲音。我們四個人瞬間被這個聲音吸引了過去。
陳先生掐著指頭算了算,臉色十分難看。張哈子也是瞇著眼睛盯著那口棺材,從頭至尾都沒有講過話,這和他平時的性格完全不一樣。
陳先生對劉桑禕講,師叔,要不你先走一步,這裏可能不適合你。
劉桑禕沒有講話,點點頭,就往堂屋外麵走咯。
我看著劉桑禕的背影和她走路時候的姿勢,實在是很難想像這是一位已經(jīng)九十多歲的老女人,不僅僅是我,在外麵院子裏的一些王家村的男人眼睛珠子也一直盯到劉桑禕的身上,要不是旁邊有他們的婆娘,估計都要上去扯白話(搭訕)了。
我問陳先生,為麼子劉姐不能在這裏?
陳先生講,師叔的身體不能沾到屍氣。
後麵的話陳先生沒有解釋,不過我多多少少能猜到一點,劉桑禕畢竟現(xiàn)在用的是劉寡婦的屍體來當(dāng)成自己的身體,雖然有爺爺?shù)奶厥馐址ūWC了屍體長時間不腐爛,但是如果遇到屍氣的話,估計我爺爺?shù)氖侄我簿蜎]得用了,到時候劉寡婦的屍體還是會編腐爛。所以劉桑禕不能接觸王青鬆的棺材。
等到劉桑禕走出了王青鬆的院子之後,陳先生才和張哈子走到棺材邊上。我沒敢靠近,還是站在房間門口看著。
當(dāng)他們兩個靠近的時候,我又聽到裏麵傳來“咚”的一聲,十分的清楚,絕對不是幻覺。
陳先生問張哈子,會不會起屍?
張哈子搖搖頭講,不好講,屍氣太重老。先試哈子看。
講完之後,張哈子就從兜裏麵取出三張黃符,一張貼在棺材的頭端正麵,一段貼在尾部的後麵,最後一章貼在棺材蓋子上。而陳先生也是拿出三張黃符,在棺材的側(cè)麵各貼了一張,然後在又在棺材的底麵又貼了一張。棺材六個麵,全部貼了一張黃符。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錯覺,我總覺得那些黃符貼上去之後,整個棺材似乎都抖動了一下。
在這之後,似乎平靜了一段時間,有些大膽的村民還特地走進了看看,但是沒多久就被棺材裏那股難聞的味道給熏出去了。陳先生找到王青鬆的侄子王昌業(yè),他是這裏的孝子,所有王青鬆的後事都是他在負責(zé)。陳先生講,要盡快下葬。
王昌業(yè)講,要多快?
陳先生講,最好是現(xiàn)在。
王昌業(yè)講,不可能,要等到村支書的兒子迴來才能下葬。
陳先生問,他兒子要好久才能迴來?
王昌業(yè)講,估計要四五天左右。
陳先生搖頭講,等不了那麼多天咯。
最後的交涉總歸是沒有成功,王昌業(yè)說什麼都不會現(xiàn)在就把王青鬆下葬。
陳先生把這個結(jié)果講給張哈子聽,張哈子似乎早就預(yù)料到這樣,也沒講麼子,就自己走迴屋子裏麵坐到去了。
我問陳先生,張哈子是不是發(fā)生了麼子事,啷個看上去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陳先生講,你哈記得到上次他一個人請了那麼多王家先人不?那喊過移花接木,這個匠術(shù)曾經(jīng)一度被匠人門列為禁術(shù),因為要承受招來陰人滴反噬,滋味十分不好受,有些人就因此死咯滴都有。他現(xiàn)在一個人要承受三十個陰人滴反噬,沒死都算他命大,現(xiàn)在哈能走路,也算是一個奇跡。
我現(xiàn)在才記起來,上次在給陰人領(lǐng)路的時候,陳先生對劉桑禕講了一句:“師叔,張哈子這人年紀(jì)不大,膽子倒大,連移花接木這種匠術(shù)都敢用,他難道就不怕……”
當(dāng)時陳先生的話還沒講完,就被打斷了,估計就是要講這個反噬的。我當(dāng)時還以為張哈子那麼牛逼,沒想到竟然也是承受著這麼嚴(yán)重的後果。難怪他昨天沒有自己進去撿牌位,難怪他今天一天都沒怎麼講話,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
就在我準(zhǔn)備進去和張哈子講話的時候,卻突然聽到陳先生講,不好,油燈滅了!
我迴頭一看棺材下麵的那盞油燈,果然熄滅了。而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棺材裏麵咚的一聲巨響,就感覺好像是有人在用錘子砸棺材蓋一樣。
緊接著,我看到棺材的蓋子,好像輕輕的往上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