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人也會像我一樣愛你
後來,她經(jīng)常一個人出入林子,還不讓我跟去,說她自己沒有問題。直到最後,我才明白她那句話中包含的深意。
有一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樣,枕著雙手,看著她的帳篷,怎麼也睡不著。
下半夜,突然聽見她帳子裏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我怕是野獸要襲擊帳篷,急忙套上衣服爬起來,卻發(fā)現(xiàn)她一個人走出了帳篷。
這深更半夜的,她獨自一人走出帳篷要去哪裏?我怕她遇到危險,於是輕輕跟在她身後,借著熊熊燃燒的篝火,看見她繞著帳篷走了一圈,看看左右沒人,竟順著小徑,直奔黑乎乎的叢林中去了。
我嚇了一跳,別說深夜進入?yún)擦郑褪谴蟀滋烊鍌人結(jié)伴進去,也可能遭到野獸襲擊,她一個人大半夜闖進去,還不是送死?
我大吃一驚,也跟著她闖進了叢林。
林子又深又密,雖然那天夜裏有明晃晃的月光順著稀稀疏疏的林間透過來,但是四周影影綽綽,都是黑黝黝的大樹,要去哪找人?正想著,就聽見前方林子裏嗤啦一聲響,緊接著一道白光衝天而起,衝到半空中炸開,火光四濺。
我一下子驚呆了,這分明是有人在林子裏發(fā)射了一枚信號彈。
這發(fā)射信號彈的人,除了姬工還有誰?
怎麼也沒有想到,單純善良的姬工竟然真是敵特,我一時間血氣上湧,忍不住幾步衝過去,果然看到了前麵站著的姬工。
姬工見到我,有點慌張,說:“你聽我解釋……”
我心亂如麻,不知道該怎麼辦,就聽見不遠處帳篷那邊一陣嘈雜聲,大家應該都被這枚信號彈驚醒了,馬上就要來這裏搜查了。
姬工拉起我,說:“走!”
我跟著她一路向密林中跑,不知道跑了多遠,才停下來。
前方是一條小溪,月光溫柔地照在河水上。天上有一個月亮,水裏也有一個月亮。突然傳來一聲鳥叫。小溪水嘩嘩流淌著,滿河碎銀。
姬工看著河水,說:“我不想騙你……所以我不能告訴你,我為什麼要這樣做。但是我能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是敵特,也沒有做任何損害國家的事情。”
我點點頭,我相信她。
即便她是敵特,那又怎麼樣?
我隻知道我愛她,這就夠了。
我冷靜下來,問她接下來怎麼辦,大家在清點人數(shù)後,肯定知道我們失蹤了,待會兒要怎麼解釋?
姬工卻淒然笑了,說她的任務已經(jīng)完成,要走了,謝謝我對她的照顧。
我迴去後,可以說她是間諜,我是為了抓捕她才來的林子,反正她以後也不會再出現(xiàn)了。
我一時間抑製不住自己的感情,抓住她的手,問她要做什麼,如果她真是間諜,那也沒關係,我願意和她一起走。
但是她堅定地搖搖頭,說我已經(jīng)陪伴她走了很久了,剩下路,她隻能一個人走下去。
說完這句話,她掙脫我的手,開始緩緩向後退去。
我再也忍受不住,不顧一切跑過去,想追上她,緊緊抱著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和她分開。
她搖著頭,往後退著,漸漸隱入到黑暗中。
隨著她緩緩向後退去,她身後出現(xiàn)了一隻隻亮晶晶的螢火蟲,螢火蟲越來越多,漫山遍野,到處都是綠幽幽的亮點。
走近後,我才發(fā)現(xiàn),在她身邊飛舞的根本不是什麼螢火蟲,而是一隻隻綠瑩瑩的狼眼!
你能相信嗎?那時候,深山中跑出來足足有幾百頭狼,這些窮兇極惡的狼,竟然老老實實守護在她身邊,一動也不動。
我一下懵了,大腦裏一片空白,看到一群狼圍著她,想都沒想,當時就朝著狼群開槍了。
一扣扳機,隻聽啪嗒一聲,槍卻熄火了。我趕緊往下退子彈,剛打開槍膛,就聽見“嗖”一聲,一匹狼旋風一般朝我撲過來。
這時候,姬工低喝一聲,那匹狼硬生生在半空中停下來,惱火地哼唧幾聲,轉(zhuǎn)身跑迴到了她身邊。
我完全驚呆了,這些狼,這些狼竟然聽從姬工的指揮!
一瞬間,一幕幕的景象浮現(xiàn)在我麵前,野獸從來不會攻擊姬工,我能在毒蜂子群中死裏逃生,姬工不讓我告訴別人她被野蜂群攻擊的事,姬工說她在森林裏很安全,讓我不用擔心她……
我終於站住了,死死咬住嘴唇,肩膀劇烈聳動著,眼淚大顆大顆落下來。姬工微笑著,搖著頭,緩緩向後退去,退到了狼群中,狼群簇擁著她,長嚎一聲,帶著她衝向密林深處……開始時,還能看到一個個微弱的亮點,後來亮點漸漸消失在黑暗中,最後,就徹底消失了……
姬工走後,我失魂落魄,隨便找了個借口,又迴到了伐木隊。就這樣,一直到鐵路修好,她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而在她走後,那古怪的信號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也許,姬工真的隱入了森林深處,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
後來,上級讓我迴到部隊,我舍不得離開她,就做了逃兵,背著槍和彈藥,逃到大興安嶺深處做了獵人……一晃,幾十年過去了。
老絕戶講述這個故事時,用了一種低沉的壓抑的聲音。他不厭其煩地強調(diào)每一個細節(jié),顯得細膩又真實,好幾次都將我?guī)м挼侥莻特殊的年代,尤其是他們之間純潔強烈的愛情,更是讓我感動,我?guī)状味悸牭醚劢菨駶櫍尺^身去用手背偷偷擦拭了幾次眼角。
真沒想到,這麼一個怪人在山上孤零零待了幾十年,竟然是為了當年一樁愛情。不過我也有些懷疑,這種人簡直要成聖人了,本該無欲無求才對,怎麼還會設計害我們?
我問他:“那麼多年來,你就一次也沒有見過她?”
他失神地搖了搖頭,沒說話。
我又問:“你說徐……姬工能控製狼,這怎麼可能?”
他冷笑了一下,扭過臉看著我:“你覺得我在誆你?你這個光頭小子,我騙你幹嗎?你能把我放了,還是能給我養(yǎng)老送終?老漢我誆人,還會編出這樣一個四六不著調(diào)的東西?”
想想也是,誰要是想編故事騙人,起碼也要編一個簡單可信的。這樣一個近乎神話般的故事,確實很難讓人相信。我有點臉紅:“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覺得奇怪,這狼怎麼會聽人的話?”
老頭狠狠吸了一口煙,說:“不怪你不信……要不是當年我親眼看到,老漢也不會相信,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事情……”
我又想到了一個破綻,問他:“要是姬工受到狼保護,你應該感謝狼才對,怎麼還那麼恨狼?”
他卻怔怔地說:“我不恨狼……”
我有點遲疑地說:“我怎麼聽趙大瞎子說,你平時最愛殺狼,連狼崽子都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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