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方小姐過去,其他人不要動,敵人非常強悍,小心。”葉天又抽出一疊鈔票,塞進(jìn)阿義口袋裏,然後拍拍他的肩膀,善意地提醒。以司馬的身手,殺死這些人猶如碾碎幾隻螞蟻,沒必要讓他們衝上去做無謂的犧牲。香雪蘭的族人是蝴蝶山莊的朋友,年輕人的熱血不該白流。
“謝謝葉先生,兄弟們隨時等待召喚,有事盡管吩咐。”阿義感激地彎腰致謝。
葉天與方純沿著小道快步前進(jìn),三百步後右轉(zhuǎn)上了青石臺階,盤旋向上六十級,便到了阿義等人說的“對歌亭”。那是一個古樸而陳舊的“山”字式樣木亭,到處都留下了修修補補的痕跡,木頭廊柱上的漆色也深淺不一。木亭高約七米,四麵都有石階相連,葉方二人走的,是西麵這條路線。
北狼司馬果然坐在亭子裏,他手上還拿著一個扁平的不鏽鋼酒壺,時不時仰頭喝上一口。
葉天一步跨進(jìn)亭子,隱藏在褲袋裏的右手即可捏緊刀柄,進(jìn)入了高度戒備狀態(tài)。
“來了?”司馬居然還能悠閑地笑出聲來。他望見葉天時,眼神中充滿了不屑一顧的蔑視,視線隨即轉(zhuǎn)向方純。
方純橫跨五步,封住了向東的去路,慢慢地鬆了一口氣,微笑著接話:“來了,見你一麵真不容易。你把蝴蝶山莊攪鬧得亂七八糟,卻自己一個人到這裏來躲清閑,未免太不夠意思了吧?瑪瑙、錄影帶、信劄都在你手裏嗎?段承德的拍賣會成了你自己的走秀臺,最後還來了個大財小財一鍋端,這可不是江湖好漢的作風(fēng)啊?”
木亭中的地麵隻有八米見方,雙方一旦交手,以二對一,葉方兩人勝算極大。
司馬跺了跺腳,光滑的青石板地麵立刻發(fā)出響亮的“哢哢”聲。
“到這裏來的遊客,為的是觀賞大理蝴蝶泉奇景,緬懷當(dāng)年白族年輕男女對歌的綿綿情意。你們一來,就把美好的意境破壞掉了,焚琴煮鶴一般。我一直在想,方小姐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為什麼偏偏要去做賞金獵人,而不是當(dāng)明星?其實,我在這裏等你,就是為了做一筆交易,用你想要的換你手上的鐲子。司空摘星是個大笨蛋,明明拿到鐲子了,卻又還迴去,還美其名曰是‘職業(yè)操守’,嚴(yán)格執(zhí)行‘兔子不吃窩邊草’的行業(yè)自律。既然你們來了,這筆交易就可以重新啟動了。方小姐,我要那鐲子,付出的代價是把拍賣會上的第二、第三件拍品都送給你。你也知道,那兩件東西直接關(guān)係到‘黃金堡壘’和‘蚩尤的麵具’,實際上你已經(jīng)大賺特賺了,好不好?”他的眼神在花氣草香中飄移著,根本不看葉天,似乎已經(jīng)完全忽視了他的存在。
“不好。”方純一口迴絕,“我們是來找東西,不是來談條件的。”
木亭內(nèi)外,蝴蝶翻飛不斷,撲扇著輕風(fēng),撩動著光影。這些小東西感覺不出現(xiàn)場一觸即發(fā)的殺氣,否則早就振翅遠(yuǎn)離了。江湖人解決問題的方式永遠(yuǎn)是“勝者為王、強者通吃”,今天哪一方想平安走出對歌亭都不容易。
葉天心中湧起一陣久違了的悲涼感,在伊拉克戰(zhàn)場上,每次大戰(zhàn)即將開始或者激戰(zhàn)剛剛結(jié)束時,他都會有這種感覺,仿佛對已經(jīng)逝去的和即將逝去的生命充滿了深深的憐憫。
“茍能製侵陵,豈在多殺傷?”他的腦海中浮出這樣兩句詩。江湖中已經(jīng)有太多衝突殺戮,他不願司馬成為下一個被格殺的目標(biāo)。
司馬笑了,又抿了一口酒,然後追問:“方小姐在找什麼?”
方純冷冷地迴答:“你知道我們要什麼,就是司空摘星拿走的錄影帶和信劄。那些東西不可能幫人找到黃金寶藏,否則的話,你或者淘金幫都已經(jīng)深入瀾滄江畔大山了,還有閑心在大理耽擱?那兩件拍品我要定了,但卻不想付款。你當(dāng)然知道,賞金獵人的每一筆錢都是拿性命拚迴來的,不能輕易交給別人。司馬,你最好別耍花招,否則司馬很快就會變成‘死馬’了。”
葉天一直沒有插言,因為他知道這種場合下,語言能起到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說到最後,仍要靠武力解決問題。他緊盯住司馬的肩膀和四肢,神經(jīng)漸漸緊繃,謹(jǐn)慎地預(yù)判著對方下一步的動作。
司馬懶洋洋地站起來,向方純那邊走去,但他的後背琵琶骨正中位置突然閃出了黑洞洞的槍口,指向葉天。
葉天立即左閃,左手勾住木柱,身子騰空而起,繞著木柱飛旋一周,避開司馬短槍瞄準(zhǔn)的方位。
這一迴合,雙方都是點到即止,司馬沒有開槍,葉天也沒有反擊,一攻一守,精彩之極。
“不要開玩笑,會出人命的。”葉天落地後,臉上的輕鬆表情全都收斂起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靜寂的肅殺。剛剛他差一點就要甩手出刀,釘上司馬的喉嚨。一刀出手,神仙難救,他正是相信自己的絕對實力,才會後發(fā)製人,給司馬先手發(fā)難的機(jī)會。
木亭裏的空氣突然凝固了一般,司馬臉上的笑意也被凍結(jié)了,他終於意識到了葉天的不平凡之處。高手過招,勝負(fù)全在意念之中。也就是說,司馬感受到了葉天刀尖上散發(fā)出來的殺氣,明白自己一動手即處於“必敗、必死”的窘境之中。
“好厲害。”他說。
葉天沒有任何迴應(yīng),指尖仍然按在刀柄之上。十步之內(nèi),他的刀能夠第一時間準(zhǔn)確無比地射殺任何活動目標(biāo),比訓(xùn)練有素的槍手們扣動扳機(jī)所費的時間更短。
“當(dāng)然,司馬,我不相信你沒查過葉先生的資料,他是大名鼎鼎的海軍陸戰(zhàn)隊一級特種兵‘海東青’,曾獲得過三次總統(tǒng)戰(zhàn)鬥勳章。二次海灣戰(zhàn)爭後,美軍撲克牌通緝令上至少有七人是他親手捕獲的。我曾感歎過,如果葉先生也下海做賞金獵人,我們這群人就實在沒有飯吃了。”方純的話,揭開了葉天不願提起的塵封往事。
司馬懶懶地笑著伸了個懶腰:“我當(dāng)然查過他的資料,隻是不太相信,以為那是美軍的宣傳部門胡編亂造出來的。現(xiàn)在,我好心提醒一句,你們還是不要趟黃金堡壘的渾水了,因為以你們的實力,根本惹不起青龍,會被他的人碾成碎片的。數(shù)年來,我對方小姐非常仰慕,才有閑心等在這裏,否則的話,早就跟司空摘星一道遠(yuǎn)離大理了。”
他收起了槍,對葉天的態(tài)度也有所改變。
“你走不了的。”方純冷肅地迴應(yīng)。
她的槍從袖管裏滑出來,指向司馬的臉。從蝴蝶山莊見麵起,她一直對司馬保持忍讓,既然事情已經(jīng)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那就無需再忍了。
“交出那些東西,或者交出自己的命,二選一,選吧!”她說。有葉天相助,她的信心倍增。
“要我選?交出我的命?嘿嘿,除非你想讓下麵的人全都血濺當(dāng)場。”司馬冷笑起來,指了指西麵的石階之下。
葉天迴頭望去,刀疤阿義等十幾個人被一群衣著雜亂的敵人包圍著,每個人脖子上都交叉架著兩柄刀。
“我能在對歌亭裏等你們上來,就是有了必勝的方法。這裏,隻是一個小小的圈套,就像密林裏那些捕鳥的繩網(wǎng)一樣,讓小鳥們自動撞上來。”司馬陰森森地笑了。
“好,你贏了。”葉天坦然地垂下了雙手。形勢至此,他隻能做最明智的抉擇,而不是冒險妄動。特種兵的那段經(jīng)曆,把他考慮問題的方式鍛煉得如同計算機(jī)程序一樣精準(zhǔn),絕不會拖泥帶水,夾纏不清。
方純氣惱地哼了一聲,無言以對。
“好好看看吧,隻要你們動手,那些人也活不了。”司馬得意地推開了方純的短槍。
對歌亭這邊沒有多餘的遊人,很可能是被司馬的人預(yù)先“清場”了。在沒有警察幹涉的情況下,他的人有備而來,時間計算非常精確,占了絕對的上風(fēng)。事實說明,有勇無謀的白族年輕人還是敵不過司馬率領(lǐng)的訓(xùn)練有素的黑道盜墓集團(tuán),一著不慎,便落入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圈套。
“葉天,我知道你在海軍陸戰(zhàn)隊中的代號為‘萬鷹之神海東青’,是最優(yōu)秀的鐵血戰(zhàn)士之一。但現(xiàn)在你失去了遮風(fēng)擋雨的靠山,失去了武器裝備和陸戰(zhàn)隊同袍,你還憑什麼擁有這個偉大的稱號?道上的朋友把我們兩個人相提並論,說什麼‘北有獨狼,南有飛鷹’,我就不信了,憑你這個剛從美國迴來的毛頭小夥子,就能跟我爭風(fēng)頭、爭美女?”司馬不懷好意地邪笑著走到葉天麵前,抬起右手,捏住他的下巴。
海東青是滿洲語“雄庫魯”的音譯,意思是“世界上飛得最高和最快的鳥”,有“萬鷹之神”的含義。傳說中十萬隻神鷹才出一隻海東青,所以它是滿洲族係的最高圖騰,代表勇敢、智慧、堅忍、正直、強大、開拓、進(jìn)取、永遠(yuǎn)向上、永不放棄的滿洲精神。
在海軍陸戰(zhàn)隊服役期間,葉天的確做到了很多平凡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戰(zhàn)績斐然,立功無數(shù)。但是,自從迴到港島,葉天便已經(jīng)將“海東青”的稱號塵封,不想再度提起。再有,在方純麵前,他不願將自己置於“爭風(fēng)吃醋”的對局中,那樣隻會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司馬在江湖上的名氣雖大,卻不是他心目中合格的對手。
“離開陸戰(zhàn)隊,我的確就不再是‘海東青’了,請叫我葉天。”葉天淡淡地說,向後一退,收緊下巴。
即使身處逆境中,他仍有一刀格殺司馬的把握,隻是會連累阿義等人。
“葉天也好,海東青也罷,在黑眼睛、黑頭發(fā)、黃皮膚的中國人之中,我不希望聽到有人能勝得過我北狼司馬。順便迴去告訴段承德,東西是我拿走了,他那樣的無名鼠輩,是不配擁有這件寶貝的,我?guī)е浻皫⒓优馁u會,為的就是釣出其它兩件,之後一舉收入囊中。如果沒有你們在當(dāng)中亂摻和,就不會有司空摘星詐死那一幕鬧劇。葉天、方小姐,我勸你們早點離開大理,當(dāng)心別把小命留在這裏了!再見了——”司馬漸漸吐露了真相。他隻在絕對有把握的時候才這麼說,由此可見,葉天在他眼中不堪一擊,可以任意戲耍。
“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葉天為昨晚的奔波下了最好的注腳。司空摘星隻是個最具誘惑力的魚餌,司馬、香雪蘭才是真正的潛伏者,有這麼一批人隱藏在段承德身邊,山莊裏絕對永無寧日。
“當(dāng)心青龍,他可不管誰是朋友,誰是敵人,出道以來的很多大事件中總是以‘黑吃黑’收場。司馬,我希望你能活到黃金堡壘出世的那一天。”方純不甘心這樣的失敗,卻又無可奈何。
司馬走到走到方純麵前,抬起她的右手,慢慢地摘下了那隻月光石鐲子,迎著日光凝視。
“那是我的東西,我一定會拿迴來的。”方純皺著眉說。
“那我就敬候大駕咯!”司馬沒有發(fā)現(xiàn)什麼,把鐲子裝進(jìn)口袋裏,得意洋洋地大笑著下樓。
就在那時,方純突然低叫了一句:“華姿。”
已經(jīng)邁下四級石階的司馬立刻被那兩個字釘死在樓梯上,倏地迴頭,盯著方純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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