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堂屋的窗戶翻出去,後麵都是麥秸,隻能藏在那裏了。”杏兒幫著楚年高把我抬起來,順著後窗傳出去:“我在這兒擋著他們,光天化日的,這幫人再兇,也還有王法。”
我一動不能動,被傳出後窗,楚年高也跟著跳出來,弄了幾捆麥秸蓋在我身上。我心裏一個勁兒的叫苦,杏兒沒有見識,如果來的人真是三十六旁門的,那這幫人真的就沒有王法。
我和楚年高剛剛藏到麥秸堆下頭,就聽見有人闖進(jìn)了院子。從腳步聲分辨,來的應(yīng)該有四五個人。這幾個人一進(jìn)院子,就開始翻騰。
“你們是什麼人!大白天的不打招唿就闖到人家家裏頭?”杏兒過去阻攔,想把人擋在堂屋外頭。
“嚷嚷什麼?”一道陰陰的聲音冷哼了一聲:“爺們兒來找兩個人,一個隻有十六七歲,一個不到三十歲,本地口音……”
這道陰陰的聲音描述了一下,我和楚年高躲在麥秸裏頭,聽的清清楚楚,心裏又冒出一股苦水,這人描述的,正是我和楚年高的模樣。到了這時候,用腳後跟想想,也知道來的肯定是三十六旁門的人。
“我沒見過,也不知道,你們快走!”
“沒見過?兄弟們,搜搜,搜仔細(xì)點。”
這幫人要搜,杏兒就去攔,她攔的很堅決,一下就讓對方起疑了。這時候,楚年高貼著我的耳朵說道:“是旁門的人,這個人的聲音我聽得出來,五行堂的冷清林。”
這時候的處境,危險到了極點,我不能動,如果杏兒攔不住,或者楚年高臨時蹦出來,那麼我必然會被對方抓住。
河鳧子七門和三十六旁門是死敵,落到他們手裏,我還能活嗎?
“不要動我家的東西!”杏兒在外麵死死的攔著對方:“都出去!”
“賤蹄子!”這個叫冷清林的旁門中人嘿嘿的一聲冷笑:“你是不是知道我們要找的那倆人在什麼地方?你老老實實說出來,爺們就賞你一塊大洋。”
“你們說的人我不知道!”
“別他娘的嘴硬!要是等會叫我們搜出來,就把你賣到窯子裏去!”冷清林噗的啐了口唾沫:“兄弟們,搜!”
杏兒是個直性子,受不住對方這種侮辱的言語,又看著幾個人想進(jìn)堂屋,當(dāng)時就急了,在門邊死死的把著門。
“給老子讓開!”
“這是我的家,憑什麼你們要進(jìn)就進(jìn)!你們幾個大男人,欺負(fù)一個女人,不覺得臉紅嗎!”
“滾開!”
我隻聽見噗通一聲,緊跟著,就是杏兒的一聲驚叫,驚叫之後,再沒有聲音。院子裏頭靜了一會兒,才有人開口說話。
“這娘們……這娘們死了……”有人說道:“老冷,你推她一下不要緊,腦袋正好撞到石頭角上了。”
“他娘的!真晦氣!”冷清林又吐了口唾沫:“死了就死了,把院子屋裏搜一下。”
我聽到對方的話,隻覺得五雷轟頂一般,整個人頓時完全暈了。腦子亂糟糟的,說不清楚是酸,是苦。
三十六旁門肆無忌憚,可畢竟是大白天,杏兒死了,這幾個人有點忌諱,在院子和幾間屋子胡亂搜了搜,轉(zhuǎn)身離去。
我躺在麥秸裏,看不到院子裏的情景,可是這麼長時間,杏兒都沒再說一句話,我不肯相信,卻心底卻開始信了那些人的話。
杏兒,死了。
我悔,又恨,杏兒隻要說出來,我藏在哪兒,她就不會死。
“他們像是真走了。”楚年高側(cè)著耳朵聽聽,又小心翼翼的扒著窗戶朝裏麵看看:“你身上的麻藥,得半個來時辰才失效,你就先在這裏躺著。”
我不知道這半個時辰是怎麼過去的,漸漸的,我的身子手腳有了知覺,僵了這麼久,一時還不適應(yīng),可我拚命的爬起來,從後窗翻進(jìn)堂屋。
一落進(jìn)堂屋,我抬眼就看見堂屋的門檻外麵,有一灘殷紅的血。我站不起來,手腳並用的爬出去。
杏兒就倒在堂屋下的一塊磨刀石旁,她的頭磕到了石頭一角,血流的到處都是。
“杏兒!”我爬過去,伸出手,顫顫巍巍的拉了她一把,我隻覺得,杏兒的身體涼了,也僵了,她還睜著眼睛,空洞洞的眼睛,仿佛無力的望著頭頂?shù)倪@片天。
不知不覺,我眼睛裏的眼淚就順著臉頰淌落。龐獨說過,男子漢大丈夫,哪怕把身上的血都流盡,也不能流一滴眼淚。我懂這個理,可我忍不住。
我現(xiàn)在還能活著,還能掉眼淚,是怎麼換來的?是杏兒用她的命換來的!
我渾身上下的血,一下子湧到了頭頂,連眼睛似乎都變的血紅,踉蹌著站起身,到堂屋去拿了那把磨的鋒利的刀,用破布一裹,就要衝出門去。
“你!你要幹嘛去?”楚年高看見我提刀出門,趕緊就過來攔。
“殺人去!”
第三十一章 一路追擊
“可別!”楚年高馬上就過來攔我:“你先把刀放下,放下,那幫人自己走了,咱應(yīng)該謝天謝地才是,杏兒……杏兒死了,我也難過,可你不能腦子一熱就想去報仇,你不是他們的對手啊……”
“放開!”我一把推開了楚年高,我的腦子空了,好像隻剩下杏兒那雙至死都沒有閉合的雙眼。
或許,在多年以後,我遇見這樣的事,一定會報仇,但我會考慮,眼下是不是報仇的時候。然而這時,我隻有十幾歲,我考慮不了那麼多。
我怎麼會不知道獨自追趕三十六旁門的人去尋仇,會是多麼艱難和危險,可此時此刻,我心裏隻有一個念頭,若我當(dāng)了縮頭烏龜,看著杏兒慘死卻無動於衷,那麼老天爺就白給了我一張人皮。
“他們?nèi)硕鄤荼姡F(xiàn)在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你這樣追過去……”楚年高還在勸:“就算追上了又能如何?他們正想抓你啊……”
楚年高這個人,心眼其實還是不壞的,剛才在麥秸堆裏躲藏,隻要他喊一聲,我這條命就算交待了,但他沒有。可能,他是顧忌自己身上的血線蟲,然而歸根結(jié)底,這還是人的本性才能決定的事。
“你別再說了。”我放緩了口氣,拍了拍楚年高,拿著那把破布裹著的刀,一邊走一邊說:“杏兒的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等你大哥迴來,我怎麼跟他說啊。”
“若是我這一走,再迴不來,你就跟我大哥說,叫他別等我,大事小事,都托付給他了。”
我頭也不迴的走出院子,楚年高攔不住,猛的一跺腳,緊走了幾步拉住我,彎腰從自己的鞋底撥弄了一會兒,取出一個很小很小的油紙包。
“我知道你是重情的人,你非要報仇,我實在攔不住你,把這個東西拿上,沒準(zhǔn)還能有用到的時候。”楚年高鄭重其事的把小紙包交給我:“這是赤蠍粉,三千條紅尾大蠍子才能煉出來不到二分的粉,把這個撒在你衣服上,誰都不能近身,這是我到了萬不得已保命的東西,你拿去吧。”
我接過楚年高遞過來的紙包,看了他一眼,走出了院子。身上的麻藥還沒有徹底的失效,雙腿跑不快,走出村子的那條路上,有個老漢在撿糞,我過去問了問,半個多時辰之前有沒有一幫人從這裏過去。
溫馨提示:按 迴車[Enter]鍵 返迴書目,按 ←鍵 返迴上一頁, 按 →鍵 進(jìn)入下一頁,加入書簽方便您下次繼續(xù)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