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土之前,我鄭重其事的在墳前規(guī)規(guī)矩矩磕了三個頭,按照河灘的老規(guī)矩,如果不是遷墳的話,那麼家裏的祖墳是絕對不能碰的。可是到了這個地步,也顧不上這些了。我磕完頭站起身,一鐵鍬刨了下去。
黑泥穀這邊也是那種比較鬆軟的沙土地,挖的很快。挖下去大概有六尺深的時候,挖到了埋在墳裏的棺材。
河鳧子七門的規(guī)矩,七門的人死去之後,下葬時不用塗了漆的棺材,都是那種白茬木頭釘?shù)脑竟撞模b上三道桐油。等挖到這口白茬木頭的棺材時,我就想起了小時候燕白衣和我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我從小沒見過爹娘,陳家的事情,大半都是燕白衣告訴我的。她說過,我爺爺是在當年一場大戰(zhàn)中死去的,屍體算是完好,被我爹收殮了之後帶迴了黑泥穀。
我把棺材周圍的土都清理掉,這口棺材雖然是白茬木的,但非常厚實,差不多有一丈長,想把它從土裏弄上來,估計有些難。反正我隻要織夢從爺爺?shù)倪z體上獲取些線索,也沒那麼多講究,所以猶豫了一下,直接跳到坑裏,把棺材四周的釘子全部起掉。
棺材蓋子鬆動了,隻要一伸手就能掀掉,我琢磨著,爺爺去世了這麼多年,遺體肯定已經(jīng)隻剩骨頭了,把骨頭帶迴去,應該不難。
我用力拿開了棺蓋,當棺蓋掀掉的一瞬間,我的眼神就停滯住了,隱隱覺得頭皮發(fā)麻,渾身的汗毛一根根的直立了起來。
棺材裏的屍體,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我原以為,這具白茬木的棺材裏麵會放著一具皮肉爛光的骨架,但是我卻看到了一具很完整的屍體。
屍體的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衣服,臉上手上,到處都是一塊一塊略略發(fā)黑的斑。這樣的屍體,我聽人說過,肯定灌過水銀。
灌了水銀的屍體,是不會腐爛的,可是時間過去的太久了,這具屍體看上去比爛糟糟的骨頭架子更嚇人,恐怖之間還夾雜著一絲讓人說不出來的怪異。、
這屍體,就是我爺爺?
我隻覺得腦袋大了一圈,麵對這樣一具遺體,我甚至感覺連手都下不去。
在我的印象裏,爺爺陳師從那當真是曾經(jīng)叱吒風雲(yún)的英雄人物,我聽過不知道多少關於他的傳聞,雖然人們常說,陳師從心機如海,可他的功夫絕對很強,打遍三十六旁門。我著實有點不敢相信,白茬木棺材裏麵這具帶著陰森詭異氣息的遺體,會是昔年嘯傲河灘的北師從。
我迴過神,戴上一副從鬥雞眼手裏拿來的獐子皮的手套,然後輕輕把屍體身上的衣領解開。
陳家的人,一直都有佩戴生肖玉佩的習慣,不管生死,玉佩從來不會離身。我就是想看看,這屍體身上,有沒有生肖玉佩。
當我解開屍體衣領的時候,一眼就看見它的脖頸上,掛著一條黑線,黑線一端,赫然幫著一隻生肖玉佩。我趴下去認真的看了看,沒錯,就是陳家的生肖玉佩,這東西做不了假,我戴了這麼多年,真的假的一看便知。
這人埋在陳家的祖墳裏,身上又帶著生肖玉佩,那肯定就是我爺爺陳師從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無從入手
我心裏有些意外,又有些失落,當年威風凜凜的爺爺,現(xiàn)在竟然變成這個樣子。但他已經(jīng)去世這麼多年了,還能是什麼模樣?我收斂心神,把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統(tǒng)統(tǒng)拋在腦後,帶著這具遺體,從土坑裏爬了上來。
唿……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當我?guī)еz體從土坑裏爬上來的時候,驟然就刮起了一陣風。墳地裏的野草隻有幾寸高,風貼著草皮吹過去,發(fā)出簌簌的聲響。那聲音聽著,宛如很多人在竊竊私語。
我的心一下就慌了,並不是我膽子小,行走河灘這些日子,見過的場麵多了,膽量也越來越大。可這裏畢竟是我們家的祖墳,掩埋的都是陳家的老祖宗。挖開自家祖墳,本就是件大逆不道的事,做賊心虛,此時此刻一有風吹草動,我就慌的不行。
我心裏默默的嘀咕著,希望家裏的老祖宗們不要怪罪,荒無人煙的墳地,讓我感覺膽戰(zhàn)心驚,嘀咕一番之後,背著遺體匆匆忙忙就跑去找織夢和鬥雞眼。
倆人還在原地呆著,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情在鬥嘴,鬥雞眼的嘴皮子不饒人,嘰裏呱啦的說個不停。織夢估計不想跟他浪費口水,隻是冷著臉不做聲的聽。看到我迴來,鬥雞眼才迫不得已的閉上嘴巴。
“你這走了老半天,去幹什麼了?”
“有點事,現(xiàn)在辦妥了。”我把背上背著的遺體輕輕放下來,遺體灌了很多水銀,不會腐敗,但時間過去的太久,已經(jīng)幹癟幹癟的,沒有多少分量。
“這是剛從墳裏刨出來的?”鬥雞眼一看見灌著水銀的遺體,當時就來精神了:“瞧不出啊,你還會這一手?三十六旁門裏的周鴨子家,是挖墳盜墓的行家,老子跟周家人談了幾次,想聯(lián)手做生意,可是他們不肯,沒想到你也會這個。這屍首怎麼這樣子?是灌過水銀的?尋常的老百姓家死了人,絕對不會給屍首灌水銀,這一次難道真撈到值錢的墳了?”
我一聽見鬥雞眼這些雞零狗碎的話,腦袋就發(fā)暈。挖出祖墳裏的屍首,實在出於迫不得已,我不想讓鬥雞眼知道詳情,借口要生火,打發(fā)鬥雞眼去撿柴。
“好嘛,老子再怎麼說,也是藥神廟的人,到了這裏,就成你們家的大丫頭了,什麼粗活累活都是老子去做,算了算了,不跟你們計較這些,老子到那邊溜達溜達……”
鬥雞眼發(fā)著牢騷走了,隻剩下我和織夢兩個人,我指了指爺爺?shù)倪z體,對織夢說道:“你瞧瞧,能讓我看看他的夢嗎?”
“這遺體好怪。”織夢蹲下來,認真的看了一番,黃粱世家的人,其實平時和屍體打交道很多,織夢長在黃粱世家,懂的很多。她說,一般的死者都講究入土為安,如果不是有什麼特殊原因,不會折騰死者的遺體,給屍體灌水銀,終究帶著一絲讓人琢磨不透的邪氣。
不過,織夢比鬥雞眼懂事,她知道事情可能有忌諱,所以多餘的閑話一句都不問。我聽了她的講述之後,自己也想了想,從我當時在燕子山跟著燕白衣的時候,直到後來遇見龐獨這些七門的同門為止,都沒有聽說過,河鳧子七門的人死去之後會灌水銀。
灌水銀,是為了什麼?
我相信,七門的人做事可能有時候不拘常理,但七門人不是巫婆神漢,不會拿自己人的遺體幹什麼歪門邪道的事情。
驟然間,我腦子裏冒出一個念頭來,遺體灌了水銀,就不太容易腐爛,要是這樣想的話,那麼,爺爺?shù)倪z體灌了水銀的目的,也就是保住遺體不會腐敗?
一個人死就死了,遺體腐敗與否,其實影響不大。可是聯(lián)想前後,我突然就覺得,陳家的人不會做無緣無故的事情。不管爺爺?shù)倪z體灌了水銀是他自己的意思,或者是別人的意思,這麼做的目的,就是讓爺爺?shù)倪z體可以暫時完好的保存下來。
屍道!
人死去之後,可以修屍道,但修屍道的時候,至少屍體是大致完好的。
這麼一想,我大概就明白了,爺爺?shù)倪z體灌了水銀,多半是為了修屍道。但不知道什麼原因,這個目的沒有達成,爺爺?shù)倪z體,這麼多年一直都留在祖墳中。
“反正已經(jīng)成這樣了,現(xiàn)在多想也沒有用處。”我壓下心裏的念頭,對織夢說道:“你看看,能取出他的夢不能。”
織夢把黃粱世家的那些手段,基本都練熟了,而且出手不凡,像棺中人那種厲害角色,織夢隻需要動動手,就能瞬間把對方的夢取走。我覺得,她從爺爺?shù)倪z體取走夢,應該易如反掌。
“隻要人還在,無論死活,哪怕剩了一堆骨頭,該取走的,都能取走。”織夢在遺體那張已經(jīng)辨認不出原型的臉上輕輕晃了晃手:“你塗一點人始淚吧。”
我趕緊從織夢手裏接過裝著人始淚的小瓶兒,在眼皮子上塗了一點點。我的心情很激動,又有點緊張,蒙蔽了我那麼久的謎團,可能馬上就要見分曉了。
但是當我準備好了之後,卻看不到遺體的額頭上浮出觀夢的氣泡。我瞅了織夢一眼,發(fā)現(xiàn)她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嘩……
織夢的手,又在遺體的額頭上晃了一下,這一次我看的很清楚,織夢的手劃過的一瞬間,遺體的額頭上,似乎有一點亮光,從已經(jīng)幹枯的樹皮一樣的皮膚下麵透射了出來。
這亮光一閃而過,隨即,我聽到了一陣骨頭崩裂的聲音。聲音哢嚓哢嚓連綿不斷,緊跟著,遺體的頭顱,就好像被一個巨大的石磨碾壓過去了一樣,碎成了一堆渣滓。
“這!這是怎麼迴事!?”我料想不到事情會有如此變化,頓時大吃一驚,遺體的頭顱完全碎了,身軀還是完好的,但是骨頭碎的像是沙子:“織夢,這是怎麼迴事!?”
“這個人,好重的心機。”織夢看到遺體的頭顱碎裂,立即不易覺察的歎了口氣,收迴自己的手,扭臉對我說道:“他沒死之前,就防著別人會拿他的遺體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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