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我這句話尚未說完,小屋外麵臨近淺水的河灘上,驟然間鼓起了一個一個的小包。這種淺灘很泥濘,除了沙土就是泥水,本來看的不怎麼清楚,但是恰好是個大晴天,月光明亮,我看見泥濘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從泥水下麵朝外慢慢的拱。
我吃不準這是怎麼迴事,就算從小都在河灘長大,也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事情。我立刻警覺了,趕緊把不死道人和小黃給叫了起來,三個人扒著殘破的窗框,目不轉睛的朝那邊看。
就這麼一會的功夫,泥濘裏冒出了十來個大大小小的泡。泥水咕嘟嘟的輕輕翻滾,緊跟著,泥水裏好像站起來一團一團很難辨認的影子。
月光明晃晃的,我的眼睛已經(jīng)完全恢複,看到這一團團的影子,立刻倒抽了口涼氣。
月光之下,這些影子似乎都是黑的,猛然看過去,像是一團團的黑影,然而再仔細看看就會發(fā)現(xiàn),那仿佛是被燒焦的影子,從頭到腳,焦炭一般。
“應該都是被燒死在渡口這裏的人。”小黃抱著自己的衣服,輕輕捅捅我,又捅捅不死道人:“現(xiàn)在全都出來了……”
“出來幹嘛?”我看著前麵淺灘上的影子,覺得小黃說的有道理,那些影子很淡,可是依然能看出被燒焦的痕跡。
嘩啦……
這時候,水浪卷著一串一串的泡沫,在河灘上湧來湧去,我的眼尖,看見那片水浪裏,漂著幾具浮屍,浮屍被衝到岸上,立刻擱淺,一具一具的趴在沙地裏。
我的心有點毛,盡管身邊有人,而且身上還有打鬼鞭,不該畏懼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可是怎麼看,眼前的情景都有些不正常。
前麵那一團一團焦黑的影子,緩緩的一字排開,隨即,影子好像全都跪下了,跪的規(guī)規(guī)矩矩。與此同時,我還看見剛才那幾具被衝上岸的浮屍,似乎在淺水中慢慢的打轉,最後頭部全都衝著大河,停下不動了。
“這是搞什麼?”不死道人也不明就裏,浮屍離我們還遠,但是那一拍焦黑的影子卻在近前,不死道人卷卷袖子就要出門,好像要把影子給收拾了。
“可別!”小黃趕緊拉住他:“形勢不明,看看再說。”
我不相信這些事情會無緣無故的發(fā)生,可是眼下看不出絲毫的端倪,我就覺得,躲在這個小屋裏不是事兒,萬一真的有什麼意外,三個人就等於被堵在這兒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條很大的船從上遊緩緩的駛來。渡口附近的水流緩,而且那條船非常的大,遠遠看過去,就如同一座漂浮在水麵的城寨。
“三十六旁門的五龍船。”不死道人顯然也看到了這條船,他行走江湖的時間久,一看見這條船,就認出是許久許久都沒有出水的旁門五龍船。
行船的人都知道,越是大的船,在水裏就越穩(wěn),河灘沿岸的派係勢力,隻要經(jīng)常在河道裏做活兒,基本都會有至少一條大船,以備天氣不便或者水勢猛漲的時候使用。整片大河灘上最大的兩條船,是排教的祖船,還有旁門的五龍船。
造船很費錢,而且造一條五丈的船如同需要五十塊大洋,那麼一條十丈的船的造價則是數(shù)倍遞增的。所以,船越大,就越難造,五龍船太大了,大的有些離譜。即便是三十六旁門這種河灘頂尖的大勢力,也隻能造出一條。從十多年前五龍船造出,一直到現(xiàn)在,總共行駛了兩次。
也就是說,除非那種天塌地陷的大事,五龍船是不會出水的。
龐大的五龍船,如同一頭笨重的巨獸,從上遊緩緩的行駛到了河口渡附近。船上黑燈瞎火,沒有一盞燈,隻能憑借月光去觀察。一直到此刻,我才迴過神,這些焦黑的影子,外帶那邊的浮屍,就是因為知道五龍船要來了,才規(guī)規(guī)矩矩的跪在河岸上?
當行駛到距離渡口還有大概二三十丈遠的時候,五龍船似乎完全停下來了,甲板上有很多人,一起架住了兩個特別大的絞盤。
五龍船的船頭,出現(xiàn)了四個水鬼,穿著發(fā)白的魚皮水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些水鬼是三十六旁門裏“入江龍”曹家的人。曹家說起來是土生土長的河灘家族,但有人風傳,曹家有西邊人的血脈,隸屬“龍腮”一脈,水性好的無法想象,帶著龍腮血脈的曹家水鬼,足足能在水裏呆一炷香的功夫而不用換氣。
四個曹家的水鬼無聲無息的下水,每個人手裏都拿著一根繩子。水鬼入水,蹤影全無,五龍船上人雖然多,卻鴉雀無聲,似乎都在等著曹家的水鬼重新浮出水麵的一刻。
“這幫人是在做大買賣啊。”不死道人嗜寶如命,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旁門在做非常要緊的事。按照常理來說,水鬼帶著工具下水,那肯定是要從河底捆住什麼東西,然後用五龍船上的巨大絞盤給拽上來。
我和小黃頓時來了精神,這些天一直都在暗中追查旁門人的舉動,沒想到在河口渡這裏,真的就遇到了五龍船。動用五龍船,那肯定是要打撈頂尖的東西,我既緊張又興奮,因為懷疑旁門的人是在打撈大鼎。
過了很長時間,水麵上突然浮上來一大片魚。全是河裏平時常見的魚,密密麻麻的,浮出水麵之後,魚全都翻了白肚。我不是打魚的人,可我知道,尋常的手段根本無法在河裏一下子捕殺這麼多魚。
成片的死魚在水麵立刻被河水衝散了,又過了一會兒,一個曹家的水鬼浮了出來,手裏抓著一截繩子,甲板上的人飛快的把他拉上船,剛一上船,水鬼噗的吐出一口血,一頭栽倒,也說不清楚是死是活。
“人家瞧的真真的!毙↑S興奮異常,滿臉跑眉毛:“那個水鬼吐血了,不用看我都知道,他們肯定是想撈那尊妖王鼎,結果在水裏被妖王鼎震的吐血。”
載倒的水鬼馬上被人抬到了後邊,其他三個水鬼一直不見露麵,但船上的人似乎也無暇顧及,他們把水鬼帶上來的那截繩子接到了絞盤上,兩個巨大的絞盤隆隆轉動,把沉入水底的繩子收緊,又一點點的拖上河麵。
第四百一十二章 推測失誤
雖然我們三個人距離五龍船還比較遠,不過五龍船太大了,連同船上的絞盤,都能映入眼簾。此時此刻的情景,無疑讓我猜測到,這些旁門人想打撈的,的確是很要緊的東西,甚至連入水之後一直沒有迴來的三個水鬼都不管了,隻顧著用絞盤把河裏的東西給帶上來。
兩架絞盤,每一個都有兩人高,需要二十個大漢齊心協(xié)力才能轉動起來。那個幸存的水鬼帶上來的繩子被絞盤收緊,毫無疑問,河底的東西也正在被絞盤一點點的拖拽。
片刻之間,繩子徹底卷到絞盤上,絞盤頓時吃力了,咯吱咯吱的作響。那麼多人一起攪動絞盤,力道非常的大,可是我分辨的出,兩架絞盤的力道,似乎也隻是勉強把河裏的東西很緩慢的吊起。
能有什麼東西會如此沉重?我的腦子裏立刻閃現(xiàn)出了那尊巨大的鼎,可能隻有這樣的大鼎,才會沉重如山,壓的絞盤不斷的顫動。
五龍船的甲板上聚集了黑壓壓的一片人,除了那些轉動絞盤的大漢,別的人一動都不動,似乎全神貫注的死死盯著將要從水裏被拖出的東西。
“瞧見了沒有?人家說的沒錯吧?”小黃自然也能看出現(xiàn)在的大概局勢,語氣愈發(fā)的興奮,輕輕搓著手,小聲說道:“肯定是那尊妖王鼎,重如泰山!”
就在這個時候,五龍船的甲板上,出現(xiàn)了幾個穿著黑披風的人,這幾個人從頭到腳裹在黑披風裏,看不清楚麵目,一時間也辨認不出是什麼人。不過,他們在旁門裏的地位應該很高,站在甲板的邊緣,其餘的人全都識趣的朝後退了退。我懷疑,如此重要的事情,金不敵應該會親自坐鎮(zhèn)指揮的。
水裏的東西是很沉重,不過兩架絞盤一起發(fā)力,還是把它從水中慢慢拖起。一個穿著黑披風的人蹲在甲板的最邊緣,唰的摘掉披風,歪著臉,側耳傾聽船下的水聲和響動。
就因為這人摘掉了披風的緣故,所以露出了整張臉,我依稀辨認出來,這人好像是那個瞎子,當時跟排教的人混在一起的瞎子。
我看的不是特別清楚,所以不敢完全確認。那個瞎子的底細,我還不太了解,不過,我知道他雖然拳腳功夫不怎麼樣,卻有超於常人的本事。
瞎子在甲板的邊緣傾聽了片刻,來迴晃著手,指揮那些攪動絞盤的壯漢。在他的指揮下,那麼多人發(fā)力均勻,打撈看起來也很順利,根據(jù)這段河道的水深,我估計,絞盤再把繩索牽引兩三丈高,水裏的東西就要露出河麵了。
嘭……
這個時候,被抻的筆直的繩子突然抖動了一下,就仿佛繩子另一端捆綁著的東西在水下波動。瞎子就趴在甲板邊緣,繩子一抖,立刻像一條鞭子,重重的把他打翻到一旁。後麵的人趕緊上來扶住瞎子,瞎子身體羸弱,差點被打昏過去。
“要……要出水了!”瞎子暈頭轉向,被人扶住之後總算沒有徹底失去神智,斷斷續(xù)續(xù)的喝道:“要出水了……”
這句話一喊出來,甲板上那幾個穿著黑披風的人不約而同的朝前麵邁近了一步。那根垂入水中的筆直的繩子晃動的更猛烈,好像水下的東西跳動異常。
無法形容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水裏的東西帶動繩索,繩索又把這股巨力傳到了絞盤上,龐大的五龍船似乎也被這力量所牽引,在河麵上來迴的起伏。
“要出水了!”小黃目不轉睛的看,嘴裏絮絮叨叨的說道:“難怪連河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嚇的跪地不起,妖王鼎,一定是妖王鼎……五龍船上那麼多人,咱們得想個法子下手,從船上把東西給弄下來……快快快……老六,不死,你們都想想辦法啊……”
轟!!
就在此刻,河麵上轟隆的閃起了一大團水花,水波直接衝上了五龍船,把船頭的人渾身上下打的透濕。幾個人腳下估計是沒站穩(wěn),直接摔倒在甲板上,幾個穿著黑披風的人或許知道事情到了最緊要的關頭,不僅不退,反而又近了一步,堪堪的站在絞盤邊上,忍不住動手跟那些漢子一起用力的轉動絞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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