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我的眼皮子一跳,顧不上其它,脫下自己的外衣就想幫九尾把身上的火給撲滅。但這顯然不是普通的火,衣服拍打過去,火勢絲毫不減。
“這是滅魂火,撲不滅的。”九尾把我拉到身後,她處事不驚,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依然還保持著應有的鎮定,抬眼看了看被震飛出去的車夫:“他想讓我現在就魂飛魄散。”
我被九尾推到了後麵,順勢朝著車夫也看了一眼,這一眼望過去,心裏的感覺難以形容。
車夫還穿著之前的衣服,可是人已經完全不是之前的人。他被九尾震出去之後,露出了完整的一張臉,我立刻看見了一頭亂發,還有亂發之下那雙渾濁又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睛。
道無名!
我的頭皮隨即一麻,因為沒想到是道無名隱藏在這兒,他肯定早已經到了,隻不過解決了車夫,伺機偷襲。
我心裏的念頭隻轉了一下,九尾已經徹底被藍火圍住了。盡管我還不太懂,但九尾之前的話已經是一種暗示。
她的魂燈已經在九州鼎中被打滅,等於魂魄不全。如果換了一般的人,不是死就是瘋,九尾隻是依仗著高深的道行,強自支撐。她肯定活不了太久,因此才想在自己消失在世間之前,全力趕往萬裏之遙的昆侖山,去尋找那個當年留下巨大隱患的女人。
道無名肯定想襲殺九尾,尋常的刀槍對九尾沒有用,隻有滅魂火,可以把九尾殘存不全的魂魄一點點的引燃,焚燒於無形。如果殘缺的魂魄燃燒殆盡,那麼九尾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必死無疑。
我心裏一下子又開始起伏著一層層的疑惑,道無名,他到底要幹什麼?他和九州鼎,和九尾到底有恩還是有仇?旁門的五龍船要打撈九州鼎的時候,道無名發了瘋一般不要命的阻攔,麵對強敵也一步都不肯退讓。然而等到九州鼎出世,九尾重現之後,道無名卻一心又想滅殺九尾。
他究竟要幹什麼!?
我隻想保著九尾可以不死,但眼前的局勢,不是我能主掌和控製的,藍幽幽的滅魂火,我無法撲滅,我隻能抽出刀子,緊盯著道無名,他要是再動手,即便我鬥不過他,也得硬拚一番。
道無名從地上爬了起來,他雖然癡傻,可是有的事情,他也清楚。僅憑拳腳功夫,哪怕是再高的拳腳功夫,也絕然殺不掉九尾,他隻能把滅殺九尾的希望寄托在那一片幽藍的滅魂火上。
九尾站著沒有動,道無名也沒有動,雙方就這麼暫時相互對峙。這一刻,我看見道無名那雙渾濁的眼睛裏,有目光在不斷的交替閃現。
那就好像是一個人遇到了什麼為難的事情,猶豫不決,思潮起伏,下不了決心,又不甘放棄。
“你殺不了我,我的命,不由你。”九尾似乎也撲不滅身上的藍火,滅魂火無聲無息,在她身上沒有留下一絲絲灼燒的痕跡,但我能看得出來,九尾的臉色在飛快的變化,從白到紅,從紅到青,就是瞬息之間,臉色變化了至少幾十次。
唰……
九尾的身軀驟然一動,好像一道飄忽的影子,一下子閃到了道無名的身前。道無名是絕頂的高手,已經把外家功夫練到了頂峰,可是麵對九尾,他還是力有不及,抽身想要後退的時候,被九尾一巴掌拍在了胸口。
我隻聽見了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道無名被打的風箏一樣倒飛了出去。挨了這一下,道無名徹底放棄了,知道再硬著頭皮對抗,就會萬劫不複。他飛出去有兩三丈遠,等到重重落在地上的時候,絲毫沒有猶豫,直接爬起來轉身就跑。這樣的高手一旦存心逃跑,那真的是去勢如風,九尾追了兩步,隨即就停下了。
“這個火,該怎麼撲滅?”我也無心去追趕道無名,隻想先幫著九尾從困境中掙脫。
“你不用管,也管不了。”九尾依然像是被包裹在一片幽藍的潮水汪洋中,臉色還在不停的變化。她直接退到了大車後麵,驟然一挺腰身,一股強大的氣浪衝擊擴散,大車轟隆一聲塌了半邊。
與此同時,九尾身外那一片幽藍的火苗似乎也隨著這片氣浪被衝向四周,在半空中翻翻滾滾的跳脫了幾下,然後一絲一絲的熄滅。
我大喜過望,九尾這麼一發威,就把藍火全都震散了,至少保住現在性命無憂。可是等到這片藍火消散在空中的時候,我突然覺得不對。
我初見九尾時,感覺她就像是個少女,麵龐白皙如玉,清秀溫婉。可是這團藍火一散,我看到九尾的臉上,留下了一片殷紅殷紅的疤痕。
這些疤痕不僅僅在臉上,脖頸,手背,小臂,到處都是這樣的疤痕。這些疤痕讓我意識到,九尾震散這些藍火,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她的魂燈滅了,自知命不會太長,所以不惜代價,隻要能再留存於世間一段時間,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完,那麼任何代價,她都會承受。
“若你以後行走四方時,再遇見他,一定要小心。”九尾輕輕吸了口氣,已經不管滅魂火在身上留下什麼痕跡,望著道無名剛才逃走的方向,對我說道:“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他是個絕頂高手,神智失常了,正邪不分。”我苦笑道:“要是運氣不好,在他發狂的時候遇見,多半會有生命危險。”
“他的危險,不止是因為他外功絕倫。”九尾說道:“他的身軀裏,有兩個人。”
第四百二十八章 些許端倪
“他的身軀裏,有兩個人?這是什麼意思?”我不太明白九尾的話,接著又想到了鬥雞眼,想到了當時在小洞裏看到的情景:“那個人叫道無名,他是不是已經死了?我見過他的屍體。”
“他沒有死,從來沒有真正的死過,即便你見過他的屍體,他也沒有死。”九尾前一次在五龍船的時候大殺四方,應該沒有真正注意道無名,而這一次雙方短兵相接,以九尾的眼力,必然看出了一些蹊蹺:“他隻是活著的方式不一樣,你體會不到,也察覺不到。”
“你說的他身軀裏,有兩個人,這個意思是……”我想了一會兒,大概有了些印象,問道:“是不是……”
“他原本不是瘋癲的,若是一直瘋瘋癲癲,也不可能把功夫練到這樣的地步。”九尾不等我說完,就接著解釋道:“隻因為他身軀裏有兩個人,才會神誌不清。”
九尾這麼一解釋,我明白了過來。身軀是廬舍,一具廬舍裏,隻能有一條魂魄。她說的道無名的身軀裏有兩個人,其實就是身軀中有兩條魂魄的意思。如果身軀僅有一魂,那麼這個人言談舉止都很正常,可兩條魂魄同在一具軀體內,必然會因為主掌權發生衝突。
“你能看出來,他身軀裏的兩個人都是什麼人嗎?”
“我對他知道的不多,剛才沒有看出,但我知道,其中一個人,是身軀的原主,另一個,是之後才硬擠進去的。”九尾說道:“這樣的人,不分是非黑白,行事完全看當時的心境,今日或許是佛,明日或許就是魔,你現在實力不濟,遇到他,最好敬而遠之。”
“這事情弄的……”我隻覺得頭疼,道無名是不對勁,可是我沒想到他的事兒會如此複雜。一具身軀中兩個人,一個是原主,另一個又會是誰?
是鬥雞眼?
我自己想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鬥雞眼什麼德行,我心裏清楚。九尾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道無名身軀中的兩個人,不管是原主,還是後來者,都不是一般人。
九尾也看不出更具體的詳情,我沒辦法。但現在仔細迴想迴想,道無名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情,多半都和天崩有關。不管是前一次他夜襲蓮花神木,還是這一次獨闖五龍船,已經可以說明這一點。
“別想了,你相信嗎,這世上沒有什麼永遠解不開的秘密。”九尾看我皺著眉頭冥思苦想,就跟我說道:“有些隱秘沒有答案,那是因為,還未到答案揭曉的時候,你現在年輕,若將來歲數大一些,你就會知道,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並非好事。”
我把這些疑問,暫時全都壓下來了,雖然從九尾嘴裏沒有得到所有的詳情,不過,最起碼讓我知道了道無名身上的些許秘密,這也總比一無所知的強。
我心裏就盼望著九尾說的是對的,這些疑問,到該解開時,會有一個答案。
趕車的車夫被道無名殺了,屍體就在路邊的一條土溝裏。我去掩埋屍首的時候,心裏莫名傷感。現在的世道,已經是亂世,人命如草芥,說死就死了。如果真讓天崩爆發,那世道將會變成什麼樣?我甚至連想都不敢多想。
沒有車夫,我隻能自己到前麵去趕車,九尾沒有真正的目的地,大車就沿著距離河灘較近的一條路,一直朝北邊走。
大概兩三天之後,我暗中察覺到九尾的狀況似乎越來越不好,她身上的靈性乃至活氣都好像在慢慢的消散,那雙明亮的眼睛不再明亮,如同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我和你說件事。”九尾很少說話,趕路途中總是在車裏靜靜的坐著,到了第三天,她突然就跟我說道:“他的殘念,或許還在,還在大河,隻是我見不到他,若將來有一天,你還能再見他,不要跟他說起,我變成了這個樣子……”
“嗯。”我點了點頭,一下子就明白她的話是什麼意思,她說的殘念,必然就是禹王留存下來的殘念。
禹王生前死後,都經曆了太多的磨難,他的殘念還在嗎?還會在這個世間嗎?我並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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