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六斤……你不記得我了……”


    這個女人一邊爬，一邊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我的腦子好像木了，隨著對方的問話，我忍不住使勁的迴想，我認(rèn)得這個女人嗎？


    就在這個時候，這個女人用雙手支起了上半身，一直到此刻，我才驚覺，這個女人是個孕婦，挺著一個大肚子。


    “陳六斤，你真的把什麼都忘了，不記得我了……”


    我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感受，腦海中的記憶在翻江倒海般的不斷翻滾。我能看見這個女人亂發(fā)之中露出的半張臉。她的臉慘白慘白的，嘴巴和鼻孔裏全都是泥沙，我想不起來，自己以前是不是認(rèn)得她。


    “老六！這件事怎麼越來越亂了！”黃三一個人照顧著織夢，顯得有些吃力，但是他就是這毛病，哪怕馬上就進鬼門關(guān)了，嘴巴是一刻也閑不住的，他在旁邊看著這個爬來爬去的大肚子女人，脫口問道：“這是你在別的地方欠下的債？”


    我顧不上迴答黃三的話，因為我確實亂的一團糟，心神也飄飛著。腦海裏亂七八糟的往事不斷的閃現(xiàn)著，看著這個孕婦的臉，我開始疑惑，隱隱約約的想起來，自己小時候在燕子山跟著燕白衣長大，時不常會自己偷偷溜下山，到附近的村子裏玩兒。那些小玩伴，有男娃也有女娃，因為時間太久了，人的模樣改變了太多，我一時間也吃不準(zhǔn)，這個女人是不是當(dāng)年曾經(jīng)見過的女娃子。


    可是想來想去，我的腦子糊塗裏又帶著一分清醒，即便這個女人，真的當(dāng)年和我有一麵之緣，那也僅僅是一麵之緣，之後各自分別，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和她能有什麼關(guān)係？她死了都還能再找到我？


    我的身軀似乎都跟著腦袋一起僵住了，呆呆的站在原地。披頭散發(fā)的大肚子女人就用那種怪異的姿勢，支撐著上半身，一直爬到了近前。


    “陳六斤，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你可知道……這麼多年……我心裏一直都有一個念頭……”


    這個女人的聲音，不斷的飄到耳邊，我越來越糊塗，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現(xiàn)在身在何處。


    “這個念頭，一直都在……即便我死了……都沒有忘記過……”大肚子女人好像使勁的撐著身子揚著頭：“從來沒有忘記過……”


    第四百六十二章 我是目標(biāo)


    這時候我簡直和做了一場夢一樣，呆呆的看著在地上爬來的大肚子女人，腦子完全被卷到了從前的記憶裏。此時此刻，絕對不能分心，然而，我好像管不住自己，不停的迴憶著，迴憶著這個女人到底什麼時候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


    “陳六斤……你知道那個讓我死都沒有丟下的念頭……是什麼嗎……”


    我完全不知所以，身後的河灘上，升龍老道正在獨力應(yīng)對著危局，旁邊的黃三還在照看已經(jīng)昏厥過去的織夢，現(xiàn)在隻剩我一個人麵對這個大肚子女人，她的話斷斷續(xù)續(xù)的，可是每一個字都在我的心頭掀起了一片波瀾。


    “這個念頭就是……”大肚子女人爬到離我很緊的地方，使勁的支起身軀，抬著頭望向我，那張慘白的臉毫無表情，嘴巴和鼻子裏的泥沙，也噗噗的掉落：“這個念頭就是……殺了你！”


    就在對方說完這句話的一瞬間，我好像一下子清醒了，這個事情不對，或者說，這個大肚子女人不對。河裏的浮屍之所以能在灘頭爬動，完全是因為它們身上有血線蟲，中了血線蟲的屍體，特征非常明顯，可是這個大肚子女人的臉雖然白的離譜，臉龐上卻沒有血線蟲留下的一條條細(xì)密的血紋。


    尤其是在她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我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zhàn)，感覺不妙。但之前腦子太混亂了，等到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遲了那麼一點。


    嘭！！！


    大肚子女人驟然間挺起了身軀，電光火石的剎那之間，她的肚子一下子炸開了，一股臭的難以形容的屍水像是雨點一樣的噴灑出來。這種氣味讓人避之不及，而且屍水很可能有毒，一丁點都不能沾身。


    我的視線也被灘塗上的風(fēng)和水滴遮擋了一部分，隻能下意識的朝後麵退，但是腳步還沒有動，噴灑出來的屍水裏，頓時飛出了一團小小的影子。


    我的頭暈了，這個大肚子女人看著是個孕婦，我一直以為，她沒來得及生下孩子就落水而亡，一屍兩命。但到了這一刻，我才明白過來，她不是孕婦，她的肚子裏，藏的是這團小小的影子。


    唰！！！


    這團小小的影子顯然蓄謀已久，從大肚子女人的肚皮裏飛閃出來之後，追魂奪魄一般的朝我撲了過來。小影子已經(jīng)算好了我的所有退路，如同一道光影，直接撲到了我臉前不足一丈遠(yuǎn)的地方。


    就是這一刻，我猛然辨認(rèn)出來，這團小影子，就是當(dāng)時把我引到升龍洞，想要借升龍老道的手殺掉我的小孩兒。


    這個小孩兒以前隨著白瓷龍瓶出現(xiàn)，而白瓷龍瓶就藏在小盤河村，千算萬算，還是把它給遺漏了。一時間我也分辨不清楚，這個小孩兒和白蓮女是不是一夥兒的，因為已經(jīng)沒有時間考慮這些。


    小孩兒看著隻有四五歲的樣子，原本正在天真無邪的年齡。但這個來曆神秘的小孩兒，卻有一種同齡人絕對不會擁有的陰森和恐怖。他白白胖胖的圓臉上，似乎掛著一絲複雜的冷笑，兩隻藕節(jié)似的胳膊直直的朝我伸過來。我能看到他的手指上麵蓄著指甲，指甲幾乎能有一寸長，一片一片，如同刀鋒。


    它的手，快要插到我的眼前了，要是被指甲插中了眼睛，即便當(dāng)時不死，離死也不會遠(yuǎn)了。眼睛是要害，絕不能有任何損傷，但這個小孩兒提前就謀劃好了一切，有備而來，我想要躲過，真的如同登天一樣的難。


    唰！！！


    我在倒退，小孩兒如影隨形，比我更快了一步，轉(zhuǎn)眼之間，刀鋒一般的指甲已經(jīng)快要碰到我的眼皮了。


    “陳六斤，我要你死！”


    嘭……


    就在我感覺毫無生路的時候，我和小孩兒之間僅僅隻剩不足一尺的間隙中，轟然冒出來一朵白蓮花的影子。白蓮花隻是一道虛影，但仿佛真的盛開在沙土遍地的河灘上，蓮花的花瓣成百上千，同時綻放了出來，飛在空中的小孩兒立刻被白蓮花綻放的花瓣給撞了出去。


    這一下撞的著實不輕，小孩兒連連翻滾，落到了沙地上麵。我的腦子有些遲鈍了，一時間還不明白這是怎麼迴事。白蓮花是白蓮女慣用的術(shù)法，可我不知道，白蓮女怎麼會在這個關(guān)頭突然出手，把我從小孩兒的手裏救了下來。


    “魑魅魍魎！別來壞我的事！”


    我看不到白蓮女的身影，但是唿唿的風(fēng)聲裏，傳出了白蓮女的聲音。我和白蓮女不止打過一次交道，對她的聲音很熟悉，絕對不可能聽錯。


    她就說了這麼兩句話，然而我卻從中察覺到了一些細(xì)節(jié)。白蓮女的話首先就說明，她和這個小孩兒不是一路的。小孩兒很想殺我，隻不過從來不敢正麵動手，隻能趁著時機合適的時候才會偷襲。


    其次，織夢曾經(jīng)和我說的話，得到了印證。她說過，白蓮女不想讓我死，但是，落在白蓮女的手裏，後果或許真的比死還要可怕。


    唿！！！


    白蓮女夾雜在風(fēng)聲裏的聲音剛一傳出來，我麵前那朵綻放的白蓮花輕輕一轉(zhuǎn)，成百上千的花瓣像是要把我給裹起來一樣。我立刻一折身，連翻帶滾的滾出去了好幾丈遠(yuǎn)。


    “橫豎都是死，你束手就擒，我還能給你一條活路。”白蓮女的聲音再次傳來，隨著她的話音，周圍的沙地裏，不斷的咕嘟咕嘟冒起一個又一個的小包，沙包前後左右，頓時把我給擠在了中間。


    我連考慮的餘地都沒有，直接從原地用力跳了出去。但是我跑一步，那些隆起的沙包就近一步，根本落不了腳。


    “再跑下去，本來能活命了，也活不了了。”白蓮女的聲音在風(fēng)中接連不斷，像是誘導(dǎo)，又像是威脅：“現(xiàn)在我給你條活路，你還不走？”


    她越是這麼說，我跳的越快。很顯然，白蓮女的目標(biāo)就是我一個人，升龍老道還有黃三對她而言都是次要的，沙地裏不斷隆起的沙包綿綿不絕，從灘地的一端隆到了另一端，就好像沙土下麵有什麼東西不停的跟著我。


    我咬了咬牙，如果白蓮女的目標(biāo)是我，那麼我現(xiàn)在逃的遠(yuǎn)一點，說不定升龍老道和黃三還能更安全些。心裏這麼想著，我把全身上下的勁兒都使了出來，在泥濘的泥水中點跳如飛，三下五除二的跳到了水裏。


    這一招多少有點用處，當(dāng)我跳到水裏的時候，那些隆起的沙包就無法再追擊過來。一個一個的沙包就在臨近淺水的地方翻來覆去的攪動，到現(xiàn)在為止，依然看不到沙土下麵是什麼，然而，那些爬上河灘的浮屍，在沙包的攪動下仿佛都被吞到了沙子裏麵。至少有二三十具浮屍，轉(zhuǎn)眼的功夫已經(jīng)消失於原地，就如同有一張隱沒在沙子下的巨嘴，連皮帶骨頭的把它們?nèi)�都咽了下去�?br />

    我浸泡在河水裏，出了一身的冷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河岸。白蓮女到現(xiàn)在隻是傳出聲音，還沒有真正露麵，我害怕她趁著大風(fēng)和飛濺的水花悄悄的潛伏過來。


    和我所預(yù)料的一樣，我單獨一個人跳到河裏，唿嘯的狂風(fēng)立刻跟著移到了河邊，就連正跟升龍老道打成一團的唐玄鋒也暫時隱匿了。


    我立刻開始遊動，離河灘越遠(yuǎn)，白蓮女就越顧不上升龍老道他們，沒準(zhǔn)我們彼此都能趁著這個機會逃脫。